一次对血凝块的误诊,也会置病人于死地…… | 医本好书
作者:巴德·肖(Bud Shaw)
本文内容改编于中资海派《医生的告别》,授权医脉通独家发布,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巴德·肖(Bud Shaw)
肝移植之父托马斯·斯塔兹的得意门生 世界顶尖医疗中心的创始人及前主席 誉满全球的期刊《肝移植》(Liver Transplantation)创刊人
医本好书:一部属于医生的生死哲学
患者拉里·海因茨是一名矿井工人,两个月前,他从石油钻井平台上摔下来,肝脏破裂。
“我们那里的专家,担心它会出血”
“你哪里感觉疼痛?”我看过上一家医院给的病历后,问患者。
他说哪里也不痛,不觉得恶心,胃口也可以,也没有其他问题。“我壮得像头牛。”他拍拍肚皮说。
他躺下,我为他继续检查,我发现他的腹部平坦、柔软,深呼吸的时候,几乎摸不到他腹腔下的肝脏,我按压他的腹部,他一点也不觉得疼。
图源:摄图网
他带来一大袋子的X光片,我把这些片子带到工作室,按日期进行分类。他做过三次CT扫描,最近一次是在一周前,我把其他两张片子带回检查室,放在小观察箱上。
最早的一张片子是他受伤当天拍的,我指着片子上肝脏颜色比较浅的灰色区域对他说:“这是正常的部位,肝脏中心那块看上去像个巨大的星星似的颜色较深的区域,是他肝脏破裂处形成的血凝块。”患者和妻子坐在椅子上,伸长了脖子仔细地听着。
我又指着日期更近的那张片子,第一张片子里的那颗巨大的“星星”,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大小了。
我告诉他们,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如果会有糟糕的情况发生,那么早该发生了。
“我们那里的专家说,他担心它会出血。”患者看了看妻子,和我说。
她妻子点点头,“我们住在偏远的乡下,要是出了事,医生还没来到,他可能就早死了。”
我觉得他们没必要继续担心,我告诉他们,最近有些创伤中心发表了一些文章,证明面对类似这种情况,即使医生不做任何治疗也是安全的。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患者的妻子继续说,“我们直接回家,就当一切已经恢复正常,就可以了吗?”
我建议患者今后户外作业时,可以派年轻工人去。然后,我带他们就去办理相关手续去了。
“不做手术,他会死的!”
当我回到办公室时,斯塔兹博士正在查看患者的X光片,当他知道是哪个患者时,凑近了身体,更加仔细地观察最初拍的那个片子。
突然,他抓起那两张片子朝门外走去,“海因茨在哪个房间?”
我解释道,我已经见过患者了,他们在候诊室,然后继续说,“虽然他的肝脏有血肿,但是过去两个月了,并且病情比较稳定,我觉得不用治疗,他们可以回去了。”
“你脑子坏掉了吗?”博士已经走到门外,朝候诊室走去。
“不做手术,他会死的!”博士告诉了他们病情的严重性,患者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前方。
“即使他没有任何不良症状?而且血凝块已经缩小到不及原来的二分之一?”我据理力争。
我们回到检查室,患者的妻子抬起头看我,并且已经停止了哭泣,她的手放在丈夫的胳膊上,患者则低着头盯着鞋子。
我向他们道歉,我想向他们解释,我和斯塔兹博士在诊断意见上有些分歧,但我知道,这种解释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我告诉他们有人会过来安排下周一做手术的事情,我又问他们有没有其他事情是我可以为他们能做的,或者可以解释的,患者的妻子摇了摇头。
那一天是周四,大约午夜的时候,我们做了一台肝移植手术,手术要一直持续到周五中午。
我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睡觉,有时候,眼前会出现幻觉,尤其是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它们都是一些特别小的幻觉,一眨眼就消失了。有时候,我可能看到有东西从手术台上飞掠而过,有时候,我感觉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于是,我调休了……
“肝脏用不着了,没有抢救过来”
周一下午,我的电话响了,手术室的护士长打来的:“你去哪里了?斯塔兹博士找你一天了!”
原来海因茨的手术出了点问题,没有办法,只能准备为他移植新肝脏了。
我赶到手术室时,斯塔兹博士看上去很累,他已经连续工作一整天了,“你终于来了!剩下的工作交给你了,他们去取新肝脏了,一个完美的肝脏,正在回来的路上,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我需要休息一下。”
我踩上踏板,来到手术台前,呼吸机翕张,冲开横膈膜,鲜血漫过床单,浸透了我的手术衣,一位医生正在往输血机上装血袋,盯着我摇了摇头,“情况不妙!”
取供体器官的团队已经离开两三个小时,这意味着如果我们希望患者顺利离开手术台的话,必须让他再坚持三或四个小时。
我们马不停蹄,奋战了大约一个小时,控制了失血的速度,待植入肝脏的腔内也被我塞满了海绵。这时,斯塔兹走了进来,站在垫板上,弯腰查看患者的腹部。他让我拿走塞着的海绵,以便看清楚里面的状况,血还在往外渗出,流得四处都是,我看不到血凝块,也没看到哪里有血管需要缝合。
图源:摄图网
当取供体的医生蒙奇抱着冷藏箱推门而入时,身后跟着两三位日本来的访问医生,他让访问医生清洗消毒,让护士为他拿来手术服和手套,开始敲打冰块。
“蒙奇。”我叫他,他停下来看着我,眼睛里布满血丝。我继续说:“肝脏用不着了。”另外一名医生和我正在缝合患者的肌肉层。
麻醉药的效力已经过去,麻醉机也默默地被推到了墙角。
“什么情况?”蒙奇特别疑惑。
“患者没有抢救过来,我努力了四五次,无论怎么做都不行,半个小时前结束了抢救。”我感觉他想要哭出来了,“抱歉,我们尽力了!”
蒙奇留下来帮我们缝合伤口,我们用白色塑胶布把尸体裹好,搬到轮床上,他陪我走到休息室,我拿起白大褂,转身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儿?”他问。
“候诊室,去通知他的妻子。”然后,只留了我离开的背影……
巴德·肖所回忆的医疗前线生活,是多数人无法企及的山峰,更是他们无法体会的高压与焦虑。他所有的呼吸与思考都被医疗工作占据,家庭关系遍布淤青,第一任妻子离他而去。他总是担忧得太多,而睡眠却太少,还在中年时罹患焦虑症和淋巴癌。
他第一次与恩师斯塔兹(肝移植之父)合作,就被灌输了“相信生命”的信念。斯塔兹对每一次手术的成功都无比执著,始终会因为病人在手术中死去而怒不可遏。然而手术台上的胜利缓和不了巴德更深层的忧郁。他无法与重获新生者握手,这会让他想起那些因等不到器官而死去的病人。他还不禁思虑,即使病患这次幸存,他们仍然可能以千百种理由死去。
回首过往的手术失误,巴德难掩哀伤;回忆起曾极力抢救但仍然死去的病患,他似乎不再臣服于斯塔兹的生命信条。他逐渐意识到,医生及时、准确的判断不是病人的免死金牌,他们的生命质量也不依赖于医疗的精确把控。有时候,对病人的陪伴和爱护胜过对病情执著和精准的控制。
《科克斯书评》
透过医学专业人士的洞察,肖博士的精美文章描写了他对人类脆弱性的清醒认识,以及科学为了弥补这种脆弱性而实现的进步。这是一本令人振奋的杰作,能够深深吸引有抱负的医生以及那些担心高风险手术的病人。
马克·冯内古特(Mark Vonnegut)
美国儿科医生和回忆录作者
美国著名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代表作《五号屠宰场》)之子
肖博士的写作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能够深入骨髓,直指人性,直击心灵。我向你们强烈推荐这本书。
保尔·A. 拉吉瑞(Paul A. Ruggieri)
医学博士,《一个外科医生的自白》(Confessions of a Surgeon)作者
作者肖博士的回忆录讲述一个有着超人业绩的男人的独特人生之旅。他的坦然让我哭泣、欢笑、畏惧和欢欣,让我思考生活的真实意义。我一读起来就废寝忘食,手不释卷。技术和内心深处的关怀给患者生的希望和未来。
珍妮特·布罗威(Janet Burroway)
美国著名作家,获 1970 年普利策文学奖提名
肖博士以启发性的视角观察人类现状,对于什么是关怀以及为什么要关怀提供了有力的论证。
李·古特基德(Lee Gutkind)
文学杂志《非虚构文学》创始人,非虚构文学教父
一部描写外科医生和外科手术的佳作。这本书的字里行间贯穿着温暖、真诚,直接且悲情,有趣且扣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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