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游”开幕对谈|“对我来说,电影首先是一种身体的体验。”
“郑明河:暗游”展览现场图,上海外滩美术馆,2022年
上周六起,“郑明河:暗游”已经正式面向观众开放啦!作为一次视觉、声学、诗意和哲学并行的实践,“暗游”邀请观众用不同于以既定“知识”为基础的方式来重新思考“现实”。在由共振、回忆、交流、反思、语词等构建的蒙太奇中,郑明河的艺术项目打破了固定身份、历史真相或规定领域的伪装,反思并追问由“暗”所打开的空间。
在艺术家郑明河与“暗游”策展人、上海外滩美术馆馆长拉瑞斯·弗洛乔的开幕对谈中,他们就影像叙事、创作形式及题材等话题进行了交流与探讨。在此,我们将这场对谈特别分享给大家。
小编为大家梳理了部分内容,
方便大家了解。
Q 拉瑞斯:你作为一位电影导演、诗人、作家和理论家,同时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教授,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特聘教授。我想……实际上,我的第一个问题可能显得非常不成熟。因为你的实践涉及了不同的领域、媒介和学科,从理论到声音,从电影制作到展览……所以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处理不同学科和类别?你是从某一个特定的学科视角出发?还是说,你是在不同学科间穿梭切换,进行不同的尝试?
A 郑明河:谈到学科的问题,我一直对学术界里的"学科"这个说法抱有疑虑:尽管我在那么多年的教育中,也获得了各种学位,有作曲的、有文学理论的、还有美国文学、法国文学、法兰克福文学、非洲文学等等、但学科的划分对我来说,意味着另一种边界。它也是我在电影里提出的一种质疑,不同体裁的边界、不同学科的边界。所以我一直在这些不同学科之间工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郑明河,《夜途》影像截图,2004 年,彩色有声单频道录像,98 分。艺术家惠允
Q 拉瑞斯:我记得在筹备这个项目的过程中,我们曾谈论到我们对诗歌共有的热忱。当时你说,对你而言,“诗歌不只是书写的文字,它是对生活的再实践。”也就是说,通过诗歌,我们可以关注到生活中的日常。这对我来说是十分抚慰人心的。因为当我在观看你的电影时,无论是哪一部电影,我都感到我不仅仅是在看一部电影,而是沉浸在由不同材料所带来的不同质感中,可能是一个声响、一个画面的切换、一段沉默,或是一段声音……所以,我也非常好奇,你如何通过电影去触及生活中私密的领域?这一点在当下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这是我的感受——无法将你的电影只归类为电影,将你的诗歌只归类于文本,能从里面感受到一种参与感和连接,所以,关于这一点你可以多分享一些吗?
A 郑明河:谢谢你的反馈。实际上,联系到刚才我们讨论的"学科"这个话题,那现在我来说一说诗歌。正如你先前说的,对我来说,诗歌存在于生活中。所以,实际上,诗歌可以存在于不同的学科之间。比如,我喜欢阅读哲学,哲学也是充满诗意的;换句话说,就是在哲学中发现诗歌。同样,我也乐于在诗歌中寻找哲学。所以,诗歌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区别于其他学科的门类。与此相反,诗歌让所有事物在生活中交汇,因此它能打破许多学科的界限。对电影来说,尤其如此。我觉得我一直在尝试不同类型的电影,比如纪录片、科幻电影、实验电影、教育类电影等等。因为对我来说,电影首先是一种身体的体验。在这一观念之下,我无法再认同"电影是眼睛的艺术,而不是身体的艺术"这种简单的说法。电影由不断交替的运动和静止构成,所以对我来说,一部电影可以被视为一种运动,一种暗流。比如,有一种运动是从内向外探寻外部世界,这就是科幻电影;有一种运动是让世界从外部走向你,这就是纪录片。但是这种内部和外部的运动总是相互交叠的,类型是有限制性的。这也是我们在电影中首先要处理的问题之一。
对我来说,电影至少有两个方面,这两个方面可以互相累加的,这就是我说的双重承诺。一方面,你要对创作的主题负责;另一方面,你也要为创作的媒介和工具负责。当你运用它们向观众传递任何你想要分享的东西的时候,这个双重承诺意味着这不仅关乎耳朵或眼睛。大部分时候,我们的感官是共同运作的,比如在中国古代艺术中,诗人就是画家,因为书法是绘画的一种形式,而画家也总是一位诗人;再比如,当我们谈及阅读的时候,总是会说:“你要明智地选择你的食物(读物)”,所以吃和阅读是联系在一起的;另外我们也常说"闻香",而"闻"这个字本身是听的意思,所以你看,所有这些感官都是相通的,这也是我的电影想要带给观众的一种通感。观众在进入我的电影时,他们可以通过耳朵来说和看,通过眼睛来听,这很有创造性,也是我的电影创作所关注的一个主要层面。
▴ 郑明河,《夜途》影像截图,2004 年,彩色有声单频道录像,98 分。艺术家惠允
▴ 郑明河,《生活是圆的》影像截图,1985 年,彩色有声单频道录像,135 分。艺术家惠允
Q 拉瑞斯:刚才我们谈论了你在创作中如何避免类型化的一些方法,比如纪录片。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来谈谈你创作的新电影,这部电影由上海外滩美术馆和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当代艺术中心共同支持,名字叫作《中华何如?》(What About China? )。之前你也在各个不同的地区拍摄过不同的作品,比如塞内加尔、越南、日本,可以和我们谈谈你是如何进入这些不同的文化和地区的吗?因为我认为你在做的事情,也并不是要对这些地方,或是当地的人,进行一种记录或者叙述,对吗?
A 郑明河:是的,正如你所说的。因为大部分时候,我的电影被贴上"纪录片"的标签,尽管在最初纪录片界也并不认为我的电影是一个纪录片。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认为它是纪录片。所以我们要探讨的是真相和信息的问题,虽然真相有很多种。同时,进入这些不同的文化,首先你可以在我的作品的主体中看到我的创作聚焦在我们称之为南半球的区域。换句话说就是,我从未在欧洲或美国进行拍摄过任何电影。即便人们曾无数次地问我,为什么不在美国拍电影,为什么不在欧洲国家拍电影,他们会愿意给你资助的等等。但是目前为止,我还是全身心地投入在关于第三世界国家的电影拍摄中,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尽管那不是我的国家。正如我们可以看到,日本、中国再当下仍旧属于第三世界国家。就像我的第一部电影——用16毫米胶片拍摄的电影《重组》(Reassemblage),我想要以一种一无所知的状态走近塞内加尔,这意味着无论你身上有什么包袱、有任何关于这个地区的既定知识、或是你先前做过的研究,只要拍摄开始,你就要将这些东西抛开,以一种一无所知的状态去进入,这也是我所说的"走进黑暗之中"的一部分……
▴ 郑明河,《生活是圆的》影像截图,1985 年,彩色有声单频道录像,135 分。艺术家惠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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