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徐媛
近日，“爱尔眼科诱导老人做白内障手术骗医保”一事，持续发酵。
此前，武汉市中心医院急诊科医生艾芬，在微博发布图片称，昆明爱尔眼科医院伪造患者验光视力结果，诱骗昆明56岁驾校教练做了白内障手术，并由不具备执业资格的医生接诊，涉嫌非法行医。
1月18日，媒体报道，针对涉事患者的举报，昆明市官渡区医疗保险管理局已于去年12月7日，作出处理决定：
昆明爱尔眼科医院存在要求住院参保人员到门诊缴费的违约行为，医保局决定追回违约费用4320.07元，并按违约费用的一倍扣取违约金4320.07元，合计8640.14元。
图片来源：澎湃新闻
据举报人卿云辉讲述，2020年11月19日，他到昆明爱尔眼科医院复查，左眼视力将至0.4，医院诊断为“白内障”，需要手术治疗，否则有失明危险。卿云辉接受手术后，左眼视力不仅没有改善，反而干涩疼痛、畏光，去医院检查，诊断为“干眼症”，他才知道这与前面的白内障手术直接相关。卿云辉到昆明爱尔眼科医院复印病历得知，为他动手术的医生曹旸阳，没有医师执业资格，其中一张病历上，他的主诊医生、主治医师、住院医师签名均为胡婕，但他从未见过胡婕。更重要的是，病历书上实习医生曹旸阳，把他入院后视力验光矫正测得的0.6，改为入院左眼视力0.15——国内一般白内障手术指征视力在0.3以下才安排手术，由此推断，医院扩大医疗手术指征，过度医疗，涉嫌骗取使用国家医保资金。虽然白内障手术费用中，医保支付的部分已被追回，医保局在此基础上向医院扣取一倍的违约金，但两项费用加起来不过8000多元，相对于卿云辉的不幸遭遇，和医院为了骗保所采用的恶劣手段，昆明爱尔眼科所付出的代价，如九牛一毛。当然，目前媒体披露的信息，只是医保局的处理。根据卿云辉的举报，除了骗取医保基金，昆明爱尔眼科还涉嫌伪造医生签名、非法行医等事项，需要卫健委和公安机关介入调查，具体调查处理结果如何，有待相关部门的信息披露。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不是爱尔眼科第一次在医保基金上动歪脑筋，卿云辉也不是第一个遭殃的患者，很多城市的医保部门，都对爱尔眼科子公司开出过骗保罚单。2022年1月14日，据中国经济网公开披露，昆明爱尔眼科医院、来宾爱尔眼科医院曾因在诊疗项目重复收费、费用多记、高套收费、让患者办住院却在门诊缴费等违规行为被行政处罚，涉及医保基金约237万元。此外，阜阳爱尔眼科医院、滨州市邹平爱尔眼科医院、白城爱尔眼科医院、宜城市爱尔眼科医院、海南新希望爱尔眼科医院等多家医院，都曾被医保局通报违规使用医保资金。此前，媒体报道，一位在爱尔眼科工作的知情人士，揭露爱尔眼科的获客套路：在农村宣传免费白内障手术，同残联、村干部达成合作，给他们提供人头费，请他们组织老人前往医院筛查，车接车送。治病心切的患者，在“一分钱都不用掏”的诱惑下，稀里糊涂地做了手术，有的还被诱导做了根本不需要的、价格高昂的自费项目。资料图
如果该知情人士的爆料属实，爱尔眼科的操作，跟公众以往熟知的骗保套路大体相似。先是想办法把病人招进医院，不管有病没病，都要住院。不同的是，在以往的案例中，病情、病历、治疗过程都是假的，医生和病人共同完成一场“角色扮演”，将医保基金收入囊中。患者知道自己是假病人，只是在配合医院的演出。而在爱尔眼科这，病人是真的，手术也是真的，通过扩大手术指征的范围，伪造有资质医生的签名，表面功夫做得天衣无缝。由于信息的不对称，患者术后的不适，是一本说不清的账，医院可以推得干干净净。若卿云辉不是找到关键证据，并穷追不放，医院很容易蒙混过关。
2009年至2020年，营收翻了19倍，净利润翻了近21倍。而快速扩张的背后，医疗质量屡受诟病，艾芬医生的举报，更是让它陷入质疑的漩涡。各地开出的骗保罚单，患者的举报，知情人士的举报，很难不让人怀疑：诱导病人手术，骗取医保基金，本身就是它的一种盈利模式。此前，就有专家提出，医保骗保屡禁不止，主要原因在于，监管手段跟不上，目前的法律法规，对骗保行为的惩罚力度不够。根据目前国务院的条例，骗保后的罚款是违约金额的2至5倍，相对医院的巨大利润而言，无异于小巫见大巫。如果医院能从违规行为中得利，不难理解，爱尔眼科为何宁可牺牲自己的口碑，也要屡错屡犯了。医疗是一个特殊的行业，事关生命安全，如果医院只顾着赚钱，不惜将医生的本分和患者的利益刨除在外，患者就会面临很高的风险。爱尔眼科以诱导手术的方式骗保，不仅仅是一个医保违规的问题，更是超出医疗伦理所容忍的底线，危害患者的生命健康。对于其频繁触犯医保条例的行为，相关部门需要有更持久、更多元的监管手段，也需要进一步调查其盈利模式——看看它是不是以骗保养医院，有没有守住医疗安全这条生命线。单靠目前的行政处罚和企业自律，不能消除公众的疑云，也很难遏制住那些伸向医保基金的、蠢蠢欲动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