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一亿人学中文是个好生意吗？
作者丨赵晓晓
编辑丨及轶嵘
图源丨摄图网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久前，特斯拉创始人马斯克把曹植的这首诗发在了他的推特和微博账号上，引发了一场激烈的“辩论赛”。
无数外国网友开始用各种翻译软件，来研究一首中国古诗，看不懂中文的老外纷纷在推特评论区求解读。而在中国的微博平台上，#马斯克发中文七步诗#的微博话题也引发了1.6亿的阅读量。
热度背后是很多网友感叹这位世界首富的中文水平，以及对中文的热爱。其实不止马斯克，他的母亲梅耶·马斯克也在学习中文。国际投资大师吉姆·罗杰斯的两个女儿、美国前总统特朗普的外孙女等，都会说很流利的中文。
用网友的话来说就是，全世界说中国话正在成为一种趋势。据国家汉办统计，目前除中国（含港澳台）之外，全球学习、使用汉语的人数已超过1亿。
这里面似乎在酝酿着一个新的机会。新东方成立比邻中文Blingo开始主攻海外中文教育；已经上市的卓越教育在伊朗开设了汉语课程；VIPKID旗下的Lingo Bus海外用户一直在增长。瓜瓜龙、火花思维、伴鱼少儿英语等也都在开拓海外中文教育市场。还有重点聚焦中文教育出海赛道的LingoAce、悟空中文、PPtutor、T-LAB、Super Chinese等创业公司。
鲜有人关注的海外中文教育似乎正在迎来风口，而资本也早就盯上了这条赛道。创业邦了解到，顺为资本、红杉资本、德迅投资、青松基金、连尚网络、零一创投、蓝象资本等明星机构都已入局。
“中文海外教育的市场规模在几百亿美金，虽然不大，但是依旧有机会做出一个上市公司。”某机构投资人李诚（化名）对创业邦说道。
谁在疯狂学中文？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创业邦在哔哩哔哩上搜索“learn Chinese”关键词时，出现了近百条的相关视频；TikTok上这一话题播放量已达3.4亿次，有不少用户的粉丝总量已经达到百万；而谷歌上有关“learn Chinese”的信息也有近24亿条。
甚至YouTube也绕不开这个话题。德国CDB教育咨询管理创始人李哲楠对创业邦表示，他在YouTube上看视频，经常会出现学习中文的广告，有时候还能听到中文歌曲茉莉花。“虽然是个广告，但也说明有市场需求。”
背后的用户群体到底是谁？创业邦了解到，哔哩哔哩的中文学习视频里，学习者大部分都是非华裔人群，在TikTok和YouTube上会看到华裔人群在学习中文，这其中有儿童也有成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今日头条号上加拿大的一个华人账号，经常更新孩子学习中文的视频，还会不定期从京东上买中文教材跨海寄到加拿大。
简单总结来看，学习中文的群体有两种：华裔人群和非华裔人群，这其中，4-15岁年龄阶段的孩子是最大的需求群体。根据《华侨华人蓝皮书》统计显示，全球有6000多万华侨华人广泛分布在各大洲160多个国家和地区，是海外中文教育公司的主要客群。这之外还有4000多万非华裔汉语学习和使用者。
“华裔人群尤其是儿童学习中文是华人家庭的刚需，学习周期一般会持续3年左右。”Lingo Bus负责人苏海峰对创业邦说，“未来非华裔人群对中文的学习需求会更大，这部分群体的市场规模几乎是华人市场的8-10倍”。因为更看好非华裔市场，Lingo Bus从2017年起就主攻欧美4-15岁的非华裔儿童。
李诚分享了一个更有意思的案例。新加坡有一个美国人开的全华班（全部是华语教学），这个学校原则上不让有华人背景的小孩入学，原因是中国小孩已经具备很好的语言环境了，更多的机会和资源可以留给当地人有需求的人。
所以不难理解，Lingo Bus海外学员在不断增加；新加坡本土机构LingoAce，以及专注东南亚市场的中文教育出海企业T-Lab也都在今年完成2轮融资；汉语教育出海平台Super Chinese也在去年拿下一轮融资。
从巨头入局海外中文教育市场也能看出一二。公开资料显示，新东方、瓜瓜龙、火花思维、伴鱼等教育机构盯上的是欧美和日本的海外华裔人群，卓越教育的出海重心是聚焦东南亚和非洲；Lingo Bus两条线路都在跟，重点是非华裔。
“无论是华裔还是非华裔人群，从2016年开始，他们对中文学习的需求就一直在增长。”一直在关注教育行业的映魅咨询创始人刘凯对创业邦说道，“在对待教育科技产品方面（不光指中文学习产品），欧美的优势是付费意愿强，东南亚和非洲是需求更大，还有‘一带一路’的政策优势。”
数字是最直观的表现。意大利英特尔文化基金近日的调查数据显示，目前意大利已有近300所中小学校开设了中文课程，约有1.7万名意大利青少年正在学习中文。中国驻法国大使馆教育处近日也发布消息表示，截至目前法国有超过11万人学习中文。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的调查显示，西班牙马德里大学孔子学院的学员人数去年增长了近20%。
李诚的总结是，海外中文教育的市场虽然看起来不够大，但也是个百亿美金的市场，它不需要一定要做到千亿市场。只要有需求，就有机会。
企业入局的“风口”
海外中文教育行业存在的痛点就是风口。
作为长期生活在加拿大并且已经有两个孩子的魏濛，分享了一个真实的案例。
因为很看重孩子的中文学习，他们会经常开设义务班教授孩子们中华文化知识。当时班上有个刚从国内来的小男孩儿，中文很利索，有问题都是抢着举手发言。但一年后同样的课程他再学起来已经很吃力了。
“海外华人的孩子保持母语能力最大的障碍就是缺乏交流的环境和机会，出了家门几乎用不上中文，哪怕两个华人孩子，在不熟悉彼此的情况下也会用英语交流。”魏濛说，“有刚移民过来的家长，他们会更担心孩子英语学不好，在家就不说中文，完全没有说中文的环境。”
除了缺乏汉语的语言环境，当地学校中文课的质量也不可靠。据魏濛观察，部分中文学校所使用的教材并不适合海外华裔儿童；教师质量也参差不齐，不懂孩子的学习需求。从家长的时间上来说，线下培训机构存在距离较远和收费昂贵的问题。“身边很多华人，更相信有大陆背景的教育品牌。”
海外中文教育一直以来存在的多重困境给了在线教育机构入局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可以从2017年说起，很多在线中文学习平台也都出现在这个时间点前后。比如Lingo Bus、LingoAce、悟空中文、PPtutor、T-LAB等。
“2017年左右，国内已经出现了一波出海浪潮，时机上是成熟的。当时也有很多海外家长向我们提出了学习中文的诉求。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教学经验和管理理念，到了该出海的时候了。”苏海峰说，“接下来Lingo Bus目标是能够找到当地更强的合作伙伴来共同开拓这个市场，满足当地用户学习需求。”
李哲楠接触这个行业的时间更早，2012年他就在德国成立了教育机构，一直在关注中文教育行业。在他看来，德国最近几年一直在强调“中国能力”建设（对中国语言文化国情的掌握和同中国打交道的能力），当地人对中文的热度也越来越高。未来不止德国，其他国家也会因中国经济地位的提升，越来越重视中文教育。
疫情和“双减”给机构出海做中文教育提供了契机。疫情让在线教育成为海外用户学习的主要方式，而“双减”则让国内的教育机构开始看海外的市场。比如成立于2020年的Super Chinese，以及今年8月才推出比邻中文Blingo的新东方。
“对于国内的教育机构来讲，‘双减’后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和调整，这段时间就是各企业的时间窗口，也就是海外布局的机会。”刘凯说。
在苏海峰看来，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政府在中文的推广上扮演了一个特别重要的角色，比如孔子学院的设立。但随着学中文的人越来越多，孔子学院的数量已经无法满足需求了，就需要有民营机构的力量来填充。所以越来越多的玩家开始关注这个赛道。
但这条赛道，究竟能容得下多少玩家？
市场里的“小”机会
几百亿美金的市场也不算小了，但机会没有那么多，挑战却很大。
可以观察到的是，从2017年到现在，这条赛道并没有巨头跑出来，融资金额最高也仅到1亿美金。据天眼查数据显示，目前国内共有60家相关公司，但仅有23家获得融资。如果以公开金额计算，融资总额仅为Lingo Ace的六分之一，而后者的融资总金额还不到2亿美金。
“最大的问题就是市场需求量没那么大，有需求但不是刚需。另外，市场、学员都太分散，需求也千差万别，很难统一起来。”某机构投资人对创业邦说。因为不太看好这条赛道，在看了几个项目后，这位投资人最终放弃了投资。
刘凯也认为这个赛道目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他身边也有一些企业曾尝试过去做海外中文教育，但最后发现市场太碎片化。如果要做，就要做好试错的准备。
“这个市场机会也很小。如果还有机会，那一定是国内几个巨头转型来做。但风险比较大，国内的经验不可能在海外复制成功。”上述投资人说道。
在海外市场做了这么多年，苏海峰遇到最大的挑战是海外中文教育产业链的不成熟和海外市场的分散，这两个挑战从2017年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改变。在他看来，很多企业都低估了这件事情的难度。海外做中文教育的链条很长，课程只是一方面，还有学生服务、市场宣传、运营等，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行业经验和路径选择很重要”，苏海峰说，他简单分享了Lingo Bus的成功经验。受众群体上，Lingo Bus兼容4-15岁的华裔和非华裔儿童；课程上，Lingo Bus都是自研课程，开售前还会做严格的内测，并跟家长和老师进行沟通。老师也都是来自对外汉语等相关专业，且要有一年以上的少儿中文教学经验。教学方式上，Lingo Bus采用沉浸式教学，不仅能开启孩子的学习兴趣，还能起到激励的作用。
“如果决心要做这件事，就必须回归到教育的本质，课程好、教学好、服务体验好。最关键的是，要有匹配的资源、有经验的团队和本地化运营的能力。”苏海峰说。
从另一个层面来讲，随着5G技术和直播教学的发展，海外中文教育未来在产品形态上还会发生变化，教学方式和学习方式也会有变化，或许教育技术和工具出海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李哲楠则认为，转型职业启蒙教育也是一个出口。
换句话讲，也不是所有的赛道都要大才能做。或许正如李诚所说，这个赛道本就不需要多大，有能力的企业依旧可以成为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