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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语言——岳路平在“新媒体、互联网与变动中的中国”论坛上的演讲

岳路平 千指禅 2020-09-11

互联网与公共传播 之 新媒体、互联网与变动中的中国


时间:2014年6月17日
地点:北京大学凯法学院凯原楼报告厅
主办机构:宾夕法尼亚大学当代中国研究中心 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王俊秀(中国信息经济学会信息社会研究所 所长):前三个单元讲到了新媒体、互联网、中国的公民社会、法制和国际关系的讨论,这个单元是比较复杂的,是来自业界的视角,更多的是讲变动中的中国社会,可能是从这个角度跟互联网发生关联。

这个环节只有三位发言人。第一位是一位艺术家,是一位策展人,也是跨界的艺术家,叫岳路平,也是一位行动派的艺术家。下面有请他发言。



岳路平:非常荣幸能够参加这次论坛。作为艺术家和策展人,我可以从今天的分享中吸取到很多的营养,对我接下来的策展有很多帮助。

今天我要跟大家分享的主题是“超级语言”,跟大家分享的是如何在艺术实践中讨论语言的关系。我的分享是很天马行空的,不是很严谨的,请大家就把它当做艺术家的天马行空的想象。

首先给大家看一个艺术作品,这个艺术作品叫新碑林,它是旅居纽约的艺术家谷文达的一件作品,是探讨中文和英文之间关系的作品。



去过西安的朋友应该都知道碑林,这位艺术家创作的碑林,可能你们是看不懂的。你看得懂西安的碑林里,但他的作品是看不懂的。


在碑的右边是英文,左边也是英文,中间是中文,但是一些看起来像乱码的中文。

现在大家看到的是局部图,他制作碑林的工艺都是来源于长安当地的石头,雕工也是来自于长安县,艺术家用10年的时间制作了这个碑林,它跟古代的碑林有什么区别呢?




谷文达创造的碑林是这样的,第一步,他先把一首唐诗翻译成英文。第二步是把英文译本用音译译成汉语“后唐诗”,第三步是再把汉语后唐诗翻译成英文。

李白最有名的《夜思》,翻译成英文之后,“床前明月光”就是成了“如此明亮的一缕在床前的光线”。唐诗是对仗工整的,而且有节奏、平仄、押韵……翻译把这些最应该翻译的都没有翻译过去,翻译是把最不应该翻译过去了,就是“意思”。



谷文达接着开始第二步翻译,他把“如此明亮的一缕在床前的光线”翻译成中文,但这是音译,就是“搜捕癞秃”。最后,最有意思的是他再把“搜捕癞秃”再翻译成英文。


谷文达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件荒唐的事呢?他认为这就是中文世界和英文世界存在的沟通现状,他在探讨翻译的可能性和不可能性,他在为中文世界、英文世界,中国和美国之间,或者是中国和西方之间的误解、误读树立纪念碑,他想为这种文化之间永远无法理解对方的方式来树碑立传。他要用十年的时间做这样一种荒唐的事情,只有用真诚的态度,才会让他们感觉到他是在探讨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个时期的艺术家都乐于探讨中英文之间的关系。徐冰同样在探讨中文和英文的关系,我们看他怎么玩儿。这四个字看起来像方块字,但你们肯定认不出来。我教给你们怎么认的时候,你马上恍然大悟。它其实是戴着中文面具的英文,它是ART FOR THE PEOPLE (艺术为人民),这是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艺术为人民服务”。



这是徐冰的新中英文的游戏,这个玩儿法成功使得英文世界的人第一次终于看懂书法和方块字了,而且徐冰还把它做成了软件、字帖和教室,把这个互动游戏做到大众运动的过程中。由此以来,英文世界的人终于会写书法了。




刚才我给大家分享的是两位在海外很有名的艺术家的作品,探讨中文和英文的关系。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我的一件作品。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个观点,我是70后的艺术家,我跟这两位我尊敬的艺术家的思考有什么区别?我的作品叫花椒万国码。



在2011年10月份,我创作了一件跟计算机语言有关的作品。谷歌公司因为拒绝过滤敏感词,成为它被中国政府踢出中国的原因之一。谷歌和百度都被要求过滤敏感词。我就想做一个作品,能不能用一种艺术的方式把这些被过滤的敏感词呈现出来?这就涉及到今天早上讲到的“被遗忘权”,我要把这些被冲刷进入互联网马桶的敏感词,用艺术的方式重现。很显然,我是不可能把这些公开的敏感词写出来的。我就把它转化成计算机的编码Unicode,全世界的任何语言,不管是什么文字,都能转化成编码Unicode,然后再转化为机器语言0和1。Unicode是由五个阿拉伯数字组成,大家看我举的这个牌33545,这个是茉莉花的茉。转化为这个编码之后,我使用花椒来制作这些编码。但是我也预计到这个作品即使转化为计算机的编码,哪怕用密码的方式来对它进行伪装,戴了面具之后依然可能是危险的。


果不其然,我的展览是在2011年的10月22号展览,10月21号的时候,我们的整个展览现场就被100多位警力封锁。第二天我就收到了通知,有史以来第一次被荣幸的请喝茶。他们已经把我们的整个展览现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我的作品。跟我见面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告诉我,他说岳老师,你的这件作品动用了我们整个部门的密码专家,一开始我们真不知道它是什么码,但最后还是破解出来了。大家有兴趣可以到维基百科搜索“岳路平”的此条,就可以看到关于这五个词的故事的来龙去脉。


他们问我想干什么,能不能解释做这个作品的目的。我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我说,第一,我是在探讨计算机语言和艺术语言之间的关系。第二,这并不代表我的任何政治观点。


刚才主持人也谈到了计算机互联网对于现存的政府的管理造成了极度的紧张感。我这个展览的名字本身就是“过敏”,我已经意识到它是过敏的东西,由于他们的参与,使得这个作品更过敏。从我的创作来说,我认为他们的参与深化了这个作品的含义,帮助我完成了这个作品。



你们也知道,如果你正常做一个展览,西方媒体不一定关注你。但是,因为我这个作品被封锁了,英文的《南华早报》就做了一个专题,它把我的五个关键词全部列出来,在英文世界发表。一周以后,《纽约时报》北京分社的社长专门采访我,一周以后,在《纽约时报》的国际版头条做成了专题。他们的专题非常上纲上线,因为那是2011年的10月份,他们说上一个星期,中国的所有领袖聚集在北京宣誓要用中国改革开放30年的铁腕方式来推动中国的文化大繁荣、大发展。但是,发生了岳路平的这件事情以后,他们打算怎么发展文化。因为你说要文化大繁荣、大发展,又为什么会封闭一个正常表达的展览呢?


我的这个作品测试了今天的政府对于互联网时代艺术表达进行管制、对互联网进行管制的方式。在《纽约时报》报道了以后,《赫尔辛基新闻报》东亚分社的社长皮特又专门采访我,而且他很有丁丁历险记的冲动,一定要让我带他去现场,他拍下了这张照片,后来得到了他们领导的表扬。他说他要向欧洲读者传递一个信息,在这个国家,艺术家能说什么,艺术家不能说什么。这个标题叫“岳路平被禁止的密码”。



我跟大家分享了两位前辈艺术家的作品和我的作品。这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学者刘禾写的传统的《跨语际实践》,对谷文达和徐冰的实践非常有阐释力,他解释的是人类语言跨语际的探讨。我想跟大家讨论的话题是,其实我依然是探讨跨语际的问题,只不过我探讨的是机器语言和人类语言之间的关系,就像刚才那个作品一样,而不再是人类语言之间的跨语际实践。



在今天这个互联网的时代,语言发生了一次指数性的、跳跃性的革命,程序语言占据主导地位,机器语言只能识别0和1、开和关。为了让程序员更好地写程序语言,他们发明了汇编语言,但它还是非常抽象的。为了让程序员更方便地写语言,他们又发明了一种高级语言,通过编译器,可以把人类想让机器做的事情翻译成汇编语言,让机器听得懂,就是高级语言。我认为这个时代的艺术家应该更多的把关注点放在机器语言和人类语言的关系上,即人机互动。我跟前面的艺术家跨语际的关注点有很大的不同。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巴别塔已经被摧毁,它已经被代码取代。巴别塔一直被认为是人类不能理解对方的状态,但编码可以把任何一种人类语言转化成一种机器语言。这本书的作者是硅谷的创业教夫,也是李开复的偶像,格雷厄姆认为今天的画家就是用机器语言来创造,我们的每一个APP、每一个网站、每一个互联网公司都是一件艺术品,跟过去文艺复兴的艺术家唯一不同的是,过去的艺术家是用雕刻刀和画笔,而今天是用程序、编译语言来雕刻艺术品,这本书的封面就是巴别塔。之所以把它作为封面就是想告诉大家巴别塔已经被机器语言摧毁了。




如果巴别塔已经成为空中楼阁的今天,是否还依然有人水中捞月式的想要“超越”巴别塔呢?我还是用徐冰在华盛顿的作品说明,他把全世界的猴子的猴字做成雕塑,去捞月亮。我们今天要获得真相,获得新的世界、新的存在感和新的认知的时候,是否还能按前编码的方式认知这个世界?



在这样的前提下,一个使用超级语言的人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我有了一些“顿悟”。


我想问中国梦会不会是一个UI,UI是计算机用户界面User Interface。为什么我会有这个想法呢?今天中国有一个很有名的手机叫小米手机,号称对手机进行了100项改进。事实上,它再改进也是在谷歌公司的安卓系统上的改进,所有的表层都是UI的改变。同样的道理,三星手机也是这样。真正制定手机游戏规则的是IOS和安卓系统。



我在思考,中国梦是否也是一个UI呢?在互联网的今天,整个世界都实现了连接性的今天,我们的贸易、文化交流、外汇、货币交流、光纤、卫星全部连接的今天,中国梦是否能够提出区别于美国梦的完全不一样的范式呢?我个人认为它有可能只是一个UI而已。


无人不是程序员。刚才我说了汇编语言,可能很多人认为我不会写程序。事实上,我认为每个人每天都在写程序。当你在淘宝上开店的时候,当你把一张图片发到淘宝店,把价格放到上面,事实上已经在写程序。即使没有在写程序,也有程序员和互联网公司帮你写。你只不过是使用了中文输入法和一些按键的提取图片的操作而已,只是在表层中调用了机器语言。当你在微信中发图片和文字的时候,难道不也是在写程序吗?你没有在写程序,并不代表着腾讯公司的人没有帮你写程序,所以你也在写程序。当你在新浪博客上贴关键词的时候,没有写程序吗?你只不过是使用“可见即可得”的方式来写程序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曾经有哪一天不写程序吗?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依然以为我们使用中文和英文。其实错了。我们只不过是使用中文输入法和英文输入法,整个互联网公司和很多程序员已经在帮你写机器语言了。只要你触网,你就是一个程序员。我把这一揽子语言,从中文输入法到汇编语言、高级语言、机器语言……全部放在一起,我把它叫做“超级语言”,我们每天都在使用超级语言,只是我们没有意识到而已,我们已经在调用这个超级语言、一揽子语言。但是,我们很有可能误以为自己还是在新文化运动时的那个文言文/白话文范式里,其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我把这个一揽子语言的综合体称之为超级语言。识别这一点,至少对我的艺术创作是十分重要的,对于使用手机和互联网的人也很重要。


如果人人都是程序员,人人都使用超级语言,虽然明朝的海禁不存在,但云禁是否可能?我们知道著名的评论家吴晓波这几天写了一件文章,中国会不会成为互联网的闭关锁国的国家。当然,我们也知道,我们国家在互联网当中有很多的管制。我想说的是海禁的执行力比较好,但云禁是否可能呢?这涉及到计算机的基础图灵机,就是可计算性。今天几乎没有什么不可计算。我们问一个问题,是否有东西可以不被计算?或者说断网是否可能?如果断网不可能?今天是否能够云禁这个世界呢?已经联系在一起的世界是否还能继续分裂?



现在这场战争,云禁和反云禁的战争一直都在进行着。美国一家机构准备把全世界每个角落都覆盖互联网这个美梦变成现实,它把这个计划叫做外联网(Outernet)。计划在明年的6月,在近地轨道发射150颗迷你卫星,将向世界地面站持续释放无线网络信号,覆盖世界各地,任何的电子终端都可以上网。还有影子互联网,可以在任何国家不受限制的访问外部互联网资源。这是美国在其他国家帮助老百姓摆脱信息封锁的手段,目前美国正大量的阿富汗、伊朗、利比亚建立影子互联网系统。在这样的情况下,云禁继续在执行,COS系统已经发布,2014月1月15号在上海联彤公司和中科院软件研究院推出了COS系统,来抗衡IOS和安卓系统,这本身就是发生在云上面的一场战争。




希拉里卸任之前,2010月1月21号,她在华盛顿的新闻博物馆发表讲话,阐释互联网自由对社会进步的重要性,宣布把连接自由作为一项基本外交。她说“柏林墙象征一个分割的世界,代表一个时代。今天这堵墙的碎片就陈列在它们理应归属的博物馆里。在我们这个时代,最有效的基础设施就是互联网,取代了分割,象征着联系。就在网络扩展到全世界各国的同时,我们发现许多地方以虚拟的围墙代替了有形的围墙。



最后有一点提示,今天在互联网互联互通的世界里,是否还真正存在集权?集权是否在今天可能只是一个局域网现象?



民主范式是否会被“众+”范式取代?民众两个字可以拆开,民主,就是民众主导。通过新媒介赋权,我们获得了很多的赋能器。只要有一个想法,就可以让互联网帮我们生产,实现众包。没有得到华尔街或者四大银行的支持,我们可以众筹。当我们发表任何一个东西不需要专家写评论文章,而是通过大众点评,这个大众点评不仅是引导大家去吃饭,而且会引导大家的价值观和改变大众对民主的使用方式。



谢谢大家!







王俊秀:岳路平不愧是艺术家,比较跳跃,从中西文化的误读和转换谈到了政府管制和自由的关系。又到了人机交互的关系,以及最后的机器语言和一揽子语言,最后衍生到了云禁是否可能。又对集权和民主的范式进行了新的想象。我觉得很有意思。

王四新(中国传媒大学政治与法律学院 教授):我问岳路平一个问题,你觉得互联网这种全新的代码对不同民族之间的语言有什么影响,会不会我们以后都用计算机语言,而不是用汉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有没有这种趋势?


岳路平:我是天马行空的,我自己认为好像不是有没有可能吧,事实上现在已经是了。刚刚我说的Unicode就是一个标准协议,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只要转化为五个阿拉伯数字,它有一个统一协议。转化为五个阿拉伯数字之后,才能转化为计算机听得懂的语言就是0和1。好像没有哪一个现存的语言不能翻译为机器语言的吧。当然这也会让人很恐惧,前段时间有一个电影,叫《超验骇客》,不知道你们看了没有。这个电影基本上就是呈现了现在一个非常疯狂的思想家库兹韦尔的理念,他们有一个奇点大学,他预测到2045年,人类的大脑意识都可以上传到电脑,现在不能上传不是因为技术不行,而是速度不够。按照摩尔定律,到2045年,这个事情就能搞定。搞定以后是什么情况呢?就像电影里一样,这个人死了以后,他把所有意识传到互联网上,一刹那,突然之间,他拥有了人类的所有知识,华尔街历史上的所有数据,所有交通系统,所有大学的知识财富,都在他的脑子里。人类第一次通过数据制造了自己的上帝。当然,这个片子最后给出了一个悲观的结论,认为这是非常恐怖的数字纳粹。我觉得这是正反两方面来看的,不是代码能否统一世界,而是它正在统一世界。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它到底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或者是如何把它导向正能量,或者说如何遏制它的负能量。


现在像人机关系,很多人都在说人工智能是否能实现,或者说人机关系迈向何方,但是我认为人工智能现在已经是事实了。你现在能离得开iPhone?离得开三星?离得开你的手机吗?用iPhone是常态,断网才是意外情况。现在苹果还允许你选择性触网,谷歌眼镜覆盖了你的视网膜以后,你就几乎没有可能断网了。我觉得这个时代已经到来。


王四新:你的演讲中举的一个例子,我不太理解,就是谷文达把英文、汉语翻来翻去的,是什么意思?


岳路平:他现在在中国依然是非常前卫的当代艺术家,他探讨的就是中国和西方是相互误读对方的。谷文达讲了一句很有名的话,他说我就是对误读非常迷恋,能不能克服误读?他认为是不可能的,他说“整个人类的文明史就是人类对自己的一部误解史”,他就是想呈现中文世界的人和英文世界的人如何永远无法相互理解,他使用了唐诗。刚刚我说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种平仄、韵律、节奏,翻到英文就没有了。英文世界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唐诗的魅力。相反,可能中文世界的人也无法理解英文的魅力。实际上这种思维模式主导了整个中国的当代艺术的走向。今天还在这样讨论,包括学术界,包括我说的刘禾,她就讨论跨语际,好像今天也有学者探讨文化之间的交流、交互的难度。


王四新:发表一点感想,我们今天这个会等于白开了,美国的学者和中国的学者无法沟通,有的人用英语,有的人用汉语。


师曾志(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教授 ):其实你正好矛盾了。因为你在说谷文达的语言的不可交流、沟通的不可交流,这在传播学上是非常重要的研究领域。但是你又说编码统一了这种语言,你怎么解释这两者之间的张力?我认为你肯定有你的道理。


岳路平:我觉得不矛盾。当你的脑子里认为这个世界一定是东方和西方、自由与非自由、美国和中国、冲突二元对立的时候,这一定是相互误解的。它就是一个内生式的悖论。我的想法是Unicode的时代,东方是一个幻觉,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东方这个东西,那是一个幻觉。什么叫东?远东是东,还是近东是东,还是中东是东?我们有没有可能把西方叫远西、近西或者中西?东永远是相对的概念,但我们在某段历史时期,在政治和军事的形塑下,它已经僵化了。过去百年来,中国的艺术家一直在探讨中国艺术和西方艺术的融合,现在这个问题显然是很可笑的。为什么要融合呢?就像慧能说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来就没有分裂过,为什么要融合呢?像谷文达徐冰的探讨是假设有东方和西方之间的区别。这种悖论也是被这种知识范式所规定的,它永远无法走出这个困境。


我作为这个时代的艺术家,我并不想钻这个死胡同,我一开始就希望探讨人类语言和机器语言之间的关系,我认为这才是今天真正需要面对的话题,而不再是东方和西方之间的假关系。因为我觉得人类不存在不可交流的东西,只是我们需要有一种语言被发明出来。这种语言已经被发明出来了,它叫代码。


杨国斌(宾夕法尼亚大学传播学院 副教授):这个问题我得补充两句。我觉得王老师刚才提出的问题非常重要。我们交流了一天,中文、英文的交流,没有达到一定的沟通,那是非常失望的事情。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是研究翻译的,从翻译的角度来说,你可以说一种语言与另一种语言之间没有绝对的翻译的可能性,一个词翻译成另一个词,很难有绝对相同的。你必须翻译一种生活的方式,比如说你要理解什么是床前明月光,难道我们现代人就理解什么是床前明月光吗?我们也不理解,我们必须生活在那个时代的时候,才有可能理解。我们中英文之间的互相沟通,理解一段话、理解一件事情,我们需要体验对方的生活方式,这是非常重要的。在这个过程中,实际上是一种沟通的过程。


蒋敏(北卡罗来纳大学传播学院 副教授 ):我想问的问题是关于数据的。岳路平和梁春晓(阿里巴巴集团 副总裁)老师都谈到了数据,特别是新的经济是基于数据的经济。我的问题是关于数据生产。您谈到数据生产,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在生产数据。最后它创造的价值,现在的感觉是商业运作在积累价值。我的问题是数据的管理和拥有权、所有权有没有可能分享价值?感觉上我们都在生产,但我们只是获得一些使用价值,而最终的价值不是我们获取。


岳路平:互联网时代要重新定义的东西很多,比如要重新定义产权、重新定义专利,甚至重新定义自我。梁老师说到凯文凯利,他对垄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看法,他认为垄断有两种,第一种是工业革命时代的垄断,以占有一个矿山、圈一片地为主的垄断稀缺资源的方式,这样会导致人为提价,是比较邪恶的垄断。但互联网的垄断不是这样的,我就举一个例子,嘀嘀打车和快的打车的PK。在北京,快的已经输给嘀嘀了。这种垄断一旦形成就会覆盖北京市场,虽然只有这两大巨头在垄断市场,但它们之间的垄断结果是使消费者获益。曾经有一段时间两大巨头PK,不但是消费者免费打车,还会奖励打车,这太可怕了。这跟工业时代的垄断是不一样的。


互联网时代的垄断首先是开放性的垄断,而且一定是此消彼涨的垄断,一会儿是这个,一会儿是那个,永远不可能保证自己十年以后还是垄断之王。这个时候,我们可能要重新理解怎么获得分享。除了生产,我们怎么消费和获得。有一本书叫《免费》,它就提出我们今天在互联网上得到的大多数服务都是免费的。你可能会问互联网公司是傻的吗?为什么淘宝不收税,也不收佣金呢?因为它是在天猫做增值服务的时候收钱,或者是通过所谓的交叉补贴收钱。我觉得免费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主流,收费反而是非常邪恶的。这样的现象会不断出现,包括颠覆版权制度。版权制度也被认为是瓦特时代导致的保护专利权70年、50年,在互联网时代,它被认为极其邪恶,它阻碍了知识成果的流通。现在有一种协议在替代它,叫CC协议,就是共享创意。只要你宣称这个专利是CC协议,全世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立即分享它,对它进行再生产、再创造、再开发、再销售。凯文凯利的网站是KK.org,它上面就注明了加入CC协议,这又是再次颠覆版权制度。


还有一个例子是特斯拉之父艾隆马斯科,他在上个月发布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他要开放特斯拉所有的专利,因为他觉得保护专利的代价更大。他还有一个公司是spaceX,他自己做火箭,竞争对手就是美国政府。因为他的火箭比美国政府的成本还要低很多,很牛,甚至还要把人弄到火星去。有人问他有没有为火箭公司申请专利。他说我为什么要申请专利?因为我的敌人是政府,我申请成功了以后,难道他会让我执行吗?所以是不会申请专利的,我的火箭技术就让全人类共享。在今天,可能需要定义的东西太多了,包括消费、产权、免费,它对任何领域都是一次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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