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大写的人，全然接受自己的样子 | 《摇摇晃晃的人间》

2017年7月1日，天气是『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般的炎热。

中午1点，出门前，Doco君在空调充足的屋子里纠结了零点零一秒，还是决定穿过大半个京城去看纪录电影《摇摇晃晃的人间》的百城点映系列活动在北京的首映礼。

这部纪录电影，讲述了因为一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而迅速走红的女诗人余秀华的故事。

4个小时后，我看到了：一个大写的人，她全然接纳自己的真实的样子，转而庆幸，自己不虚此行。

▼所有的标签，都毫无意义

余秀华身上的标签不少，大致分为两类。

第一类，充满了明显的阶层意素：脑瘫诗人、农妇、残疾人……所有这些，都带着世人不可思议的惊叹，仿佛只有在这些带有明显阶层意素的标签陪衬下，余秀华的诗才能被衬托得高入云端般不凡。

第二类，是把余秀华当成一个中国文学界的符号，去对标另一个世界文坛的符号，甚至在她诗集的封面，都赫然印着：

余秀华，被誉为中国的艾米莉·狄金森。（二十世纪现代主义诗歌的先驱之一，从二十五岁开始弃绝社交女尼般闭门不出，在孤独中埋头写诗三十年，留下诗稿一千七百余首）

仿佛只有这样的对比，才能将余秀华卓然超群的地位烘托得淋漓尽致。

但在片中，在一个专门为余秀华而开的诗歌研讨会上，面对各路作家的溢美之词和专业研读，余秀华自己说：

任何的标签都毫无意义。

任何人都不是第二个谁，而是独一无二的自己，狄金森是独一无二的，我余秀华也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整个人因为激动而摇摇晃晃、她的表情仍然紧绷且极不自然、她的语速很慢、口齿不清，可她的魅力值，却是爆表的。

而率先读懂了余秀华的，是导演范俭。

面对这些标签，他丝毫没有任何主观臆断的价值取向，他跟着余秀华割草、喂兔子、做饭、刮鱼鳞，他看懂了余秀华的孤独；

他见证着余秀华参加各种颁奖典礼、看着余秀华从局促不安、紧张激动，慢慢学会游刃有余地应对记者和各路社会组织，他明白余秀华的彷徨；

他陪着余秀华经历了成名前后的身份转变，经历了母亲的患病、死亡，经历了整个离婚过程的前前后后，他或许触摸到了余秀华坚定中的一丝犹疑。

是这些平等的交流、朋友式的对话，以及融入余秀华真实生活的跟拍，让他将余秀华的内心呈现在镜头中，故事一气呵成，以至于影片结束，全场600多人仍然意犹未尽，沉默了3秒钟之后，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对于拍摄经验，导演范俭只说了沉重有力的两个字：

尊重。

▼余秀华的直率与尖锐，自信与坦然

影片放映开始前，Doco君在漫长的排队过程中，看到了余秀华。她静静地坐在展厅里，等待着签售的开始。她很白，对每一个前来交流的读者都微笑以对，眼神纯真得像个孩子。

影片放映结束后，有三段很尖锐的对话，让我觉得余秀华的灵魂高度，足够有八米八。

映后会开始时，主持人说：

我觉得影片真正的高潮部分在秀华离婚后她与母亲的对话，母亲哭了，秀华去安慰母亲，说了一些心里话，母亲却说秀华心硬，我不知道秀华事后有没有去跟母亲道歉······

余秀华接过话筒后，很直率地表示：

我觉得主持人说的不对。

你为什么认为我要向我母亲道歉，难道我（跟完全没有感情的丈夫离婚）做的不对吗？

如果我做的对，我为什么要道歉？

是啊，不对吗？

余秀华的方式或许尖锐，她的性格或许太过直率。但简单的一句话，就问到事情的核心： 

与没有感情的丈夫离婚，不对吗？

难道就因为她是残疾人，就要守着一段毫无感情甚至满是伤害的婚姻过一辈子？

没有这个道理！

后面两个问题，来自同一位女影迷：

请问，如果有机会重新设计你的人生，你会选择一个世俗意义上美丽的躯体，还是你如今这个充满诗意的灵魂？

这个问题被余秀华反问了回去：

请问，我现在身上哪一点不符合一个美丽的躯体的定义？请你举例！

女影迷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接着问：

作为一个弱势群体，你的很多选择都不被大部分人理解和支持，是什么支撑你一路坚持到现在的？

不同于回答上两个问题时的尖锐，余秀华的语气突然温柔了下来，显得淡然而平和：

如果一个人要坚持才能去做一件事，只能说明他不够喜欢，不够热爱。

我只是做了我喜欢做的事情而已，没有坚持。

做正确而喜欢做的事情，

全然接受自己、高度认可自己，

这就是余秀华，一个健康的、大写的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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