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摩托鉴片：这些自然纪录片该看
按：岁末年终，劳模作者土摩托老师对这两年的观影记录，分门别类地做了细致总结，在此和大家分享他从海量纪录片中淘选出来的自然类片单，其中既有拍大腿的推荐“这让其他搞自然纪录片的还怎么活？”也有不少独到的人文思考和对人类的意见建议，在波澜壮阔又细腻幽微的大自然面前我们做对了什么？
1. 《冰冻星球II》（Frozen Planet II）
《冰冻星球》第一季拍摄于十年前，我至今仍记得初看时的惊艳。第二季应该是打算拍一些南北极之外的极寒之地，但第一集最精彩的还是南极帝企鹅幼崽和虎鲸捕猎，以及格陵兰岛的冰川崩塌。兔狲和东北虎捕猎的镜头都没拍到，由此可见地球上除了南北极等少数地方之外的大型野生动物是多么稀少，它们又是多么地怕人。PS：爱登堡爵士从第一集开始就提到了气候变化，这也是他主持BBC自然系列里的第一次。
第二集的主题是北冰洋，但主角依然是北极熊和虎鲸，看来寒冷地带真没多少动物可拍。我最喜欢的是两组北极熊的对比，一组是吃饱了之后自由自在的一公一母单身汉，意外邂逅之后可以毫无目的地嬉笑打闹几个小时，然后各奔东西。另一组是严重内卷的母子三人，不但要拼命抢食，还得防止自相残杀，繁殖的压力对于任何生物来说都很大（单身真好）。
第三集讲高山，我印象最深的是美洲狮分享猎物和日本猕猴抱团取暖。这些镜头再次说明分工合作才是生物界的主流，残酷竞争反而是少见的。
第四集又讲回南极，好看程度果然上了一个台阶。这集我印象最深的是信天翁的内卷，由于雌鸟的猎食范围较雄鸟广，更容易被毒死，导致雌雄比例降到一比三。于是很多雄鸟组成一对——难道这就是同性恋的起源？
这集又出现了虎鲸集体捕猎的镜头，很多都是第一次拍到，连科学家都没见过，这是科学和艺术双赢的一个绝佳案例。另一个让人惊讶的故事是南极升温反而让帽带企鹅幼崽更容易被冻死。这恐怕是很多人想不到的。但这集最让我激动的是南极大陆内部的火山区和沙漠，那里居然有生物在生活。而南极内陆湖底的景象太震撼了！如果其他星球上有生命，几乎百分之百会是这种。（参看我在三联公号上写的《外星人三部曲》）
第五集讲北方荒原，开篇群狼追牛的镜头以前看过，不再惊奇了，我反而对这集出现的几种非常罕见的动物很感兴趣，比如阿穆尔豹和锦龟。驯鹿部分讲到了蚊子，我心有余悸。北方荒原的夏季对游客而言是一场灾难，你会被咬得痛不欲生。这集最震撼的当属永冻土的融化，这可能是气候变化彻底失控的关键节点。
2. 《绿色星球》（The Green Planet）
我被这套片子震惊了，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拍植物的。全片几乎没有一个固定镜头，全部是移动加延时，活生生地把植物拍成了动物Feel，BBC再一次把竞争对手远远地甩到身后。如此惊艳的视觉效果，再加上爱登堡爵士亲自上阵出镜解说，其他搞自然纪录片的还怎么活？必须指出，BBC这么拍不光是为了炫技，而是另有原因，否则观众就无法理解，植物之间的生存竞争一点也不比动物轻松多少。
第一集最吸引人的是切叶蚁，看了片后花絮才知道，这个片段来自一位在自家车库搞研发的前美国军队工程师，他研制出一套电脑控制的延时摄影设备，把切叶蚁的行为拍出了史诗感。
第二集最吸引人的是巴西水莲，摄影师在英国搭了个棚，用一年时间拍下了水莲各种匪夷所思的镜头，再次告诉观众植物之间的生存竞争一点也不比动物弱。但鱼跳起来吃果子的镜头应该属于动物世界，有点投机取巧了。
第三集在影像上稍弱，最有趣的是斧头兰花和蜂的较量。但这一集的内容很重要，植物非常依赖气候，比如四季的正常更迭。如果季节变化出了问题，情况就很糟糕了。
第四集特别好看，因为这集讲的是沙漠植物，无论是石头花还是墨西哥孤岛上的仙人掌丛林都特别好看。由此可见：生命遇到的生存压力越大，就会绽放出越绚丽的色彩。
第五集也很好看！这集讲植物和人类的关系，里面有野草的生存策略，印尼的活桥，会走路的种子，加州的杏仁产业和加拿大的森林（单一作物的危害），以及非洲的人工播撒种子案例（人类还是有希望的）。但最让我震惊的还得算是夏威夷的直升机消灭入侵植物，我在夏威夷坐过直升机，那是相当的刺激（危险）！
PS：回想起来，全片唯一没有用延时摄影的就是棕榈林。棕榈油是现代食品工业的支柱，我们如今吃得这么好，全是因为大自然付出了惨重代价。
3. 《蓝色使命》（Mission Blue）
这是2014年出的一部老纪录片，回顾了著名海洋生物学家席薇亚·厄尔 （Sylvia Earle）的一生。她可以说是海洋界的爱登堡，几乎以一己之力让西方国家开始重视海洋的环境问题，是这个领域的标志性人物。看完后我觉得，她在很多地方更像珍妮·古道尔（Jane Goodall），人长得漂亮，同时又聪明绝顶，对大自然充满热情，并为此努力了一辈子。
4. 《彩色生命》（Life in Color）
这是爱登堡爵士为奈飞拍的科教纪录片，探讨颜色对于生物的重要性，从果实成熟变色谈到偏振光和紫外线，从斑马的黑白条纹路谈到珊瑚礁的白化，相当全了。我刚知道珊瑚礁居然进化出了“防晒霜”，为受到高温打击的珊瑚虫提供保护，大自然为了对抗气候变化也是拼了。
5. 《海洋阴谋》（Seaspiracy）
该片导演是个素食主义者，所以片子的科学性很差，很多地方夸大其词，漏洞百出。这片子真正值得讨论的地方在于：我们是否应该用矫枉过正的方式来保护环境？因为这片子的极端主义观点，导致其观看量远大于那些讲海洋保护的严肃纪录片。同理，我们是否应该用矫枉过正的方式来保护少数族裔以及女性等弱势群体？大家可以好好想一想。
6. 《鲸的智慧》（Whale Wisdom）
这是著名野生动物纪录片导演瑞克·罗森塔尔（Rick Rosenthal）在2020年拍的纪录片，请来了爱登堡担任解说。鲸的智力和最聪明的陆地哺乳动物不相上下，但因为它们活动范围非常大，下潜速度极快，所以拍摄它们特别困难。真心佩服这帮拍鲸的摄影师，他们绝对是野生动物纪录片行业里的明星，国内的野生动物摄影师们加油吧。
7. 《追逐珊瑚》（Chasing Coral）
导演杰夫·奥尔洛夫斯基（Jeff Orlowski）联合一帮水下摄影师拍摄了这部纪录片，获得2017年圣丹斯电影节“观众选择奖”（Audience Award）。你可以把它看成一部超长的珊瑚礁纪录片拍摄花絮，这帮人居然打算用延时摄影的方法把珊瑚白化的过程拍下来！虽然没有成功，但他们改用手工方式每天定点下水拍一段视频，剪辑成一个低质量的对比视频，仍然打动了不少观众的心。
PS1：片中有一段在实验室里拍摄的珊瑚虫生长延时摄影，是我看过最绚丽的生命视频，太漂亮了。PS2：片子结尾记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珊瑚爱好者的口头报告，没有中国。中国的民间环保力量太弱了，在环保这个领域中国和世界是严重脱节的。
8. 《在伏尔加河诞生》（Realm of the Volga）
这是德国电视二台（ZDF）拍的伏尔加河纪录片，我没有去过俄罗斯，对于片子里几乎所有场景和动物都是陌生的，所以看得津津有味。伏尔加河流域面积太大了，片子必须大量使用航拍，但导演同样十分重视不同生态环境的细节，两者结合得很好。PS：解说词写得很有幽默感，看着不累。
9. 《深海底火山》（Volcanoes of the Deep Sea）
这是一部讲大西洋中脊的商业纪录片，当年这个发现震惊了全世界，地质学家从中意识到板块构造学才是正确的，生物学家从中意识到地球生命很可能起源于海底，后者我在《人类的终极问题》这本书里有提到。后来我又为三联写过一个《深海诱惑》封面故事，详细描述了事件经过，推荐给大家。
PS：片中展现的洋底生物极其诡异，特适合先喝点酒把自己搞High了之后再看。
10. 《大灭绝》（Extinction: Going, Going, Gone）
这部纪录片把物种灭绝这件事的方方面面都讲到了。编导没有和稀泥，在片子的最后直接点出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人口过剩。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其他所有方法都是杯水车薪，只有减少人口总量才是最可持续的方法，不承认这一点的都是耍流氓。
11. 《海洋》（Océans）
为纪念2022年去世的雅克·贝汉（Jacques Perrin），我重看了此片，再次被画面的美感震撼。法国人太善于捕捉美了，这一点要胜过他们的BBC同行。这两个国家代表了环保的两种思路：理性和感性。雅克·贝汉显然在试图用感性唤起观众的环保热情，这一招在环保运动初期肯定很管用，后期就不一定了。但不管怎样，法国人的这个思路必须认真学习，起码这部片子的视觉效果还是要好于BBC同时期的片子。
12. 《史前星球》（Prehistoric Planet）
第一集相当惊艳，但我很快就审美疲劳了。BBC自然历史部的技术实力不用多说，这套片子特意按照真实大片的方法拍摄，仿佛摄影师穿越了。但这里面的动物形象和行为毕竟是推测出来的，导演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观众这部片子的电脑动画有多么优秀。而我对电脑动画不太熟悉，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所以我更喜欢去读一篇讲如何推测恐龙行为的文章，那样收获更大。
13. 《我的章鱼老师》（My Octopus Teacher）
最后请允许我再一次隆重推荐此片。我很早就听说了这部电影，看豆瓣上的简介，误以为是一部奇幻片，一直没看。但我相信奥斯卡的标准，当它拿到最佳纪录片小金人之后，终于找来看了。我最大的体会就是：这片子太高级了！把人和动物的关系拍得细腻感人并不难，难的是把人和一只章鱼的关系拍得如此之美。
更赞的是，这个片子的主创们非常尊重科学，既没有怪力乱神，也没有通过剪辑编故事，甚至在那只章鱼被攻击时都没有去救，这些细节体现了主人公克雷格·福斯特（Craig Foster）作为一名前野生动物摄影师的职业素养，这一点是很多和野生动物打交道的人非常缺乏的。
PS1：这片子拍摄难度相当大，克雷格每次都是靠憋气下潜，光是这点一般人就很难做到。
PS2：这片子是我最渴望实现的那种环保作品——既能普及正确的科学知识，让观众明白为什么要保护环境，又能调动起观众的情感，让大家把环保变为一种不自觉的生活习惯。两者的平衡太难做到了，我努力。
本文作者：土摩托
《三联生活周刊》主笔，《来自民间的叛逆》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