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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叹号

杨不坏 杨不坏 2019-07-04

我时常会浮现起这样一个画面,那是在一间有点空的房间,可能是书房,我与另一个人各自在房间里忙着些什么或者看点什么但并没有很专注。我与TA长时间的在这个房间或站或坐或对视或忽然提高声量的句号句式的聊天,那是一种语言散步式的漫谈,没有主题,没有目的甚至长时间的没有语言。在这个过程中的偶然性,惊喜感,思想的创造性接踵而至,时不时的会拍案惊奇,像是一种冒险或者某种高潮,连续高潮。


这个画面在我脑中浮现的越多,我觉得我就越孤独,我知道我遇到那个人的可能性太小了或者根本不会有这个人出现。


最近一年我极少使用“!”,极力避免语气助词,不收藏表情,最好只使用逗号与句号,这让我产生某种安全距离,让我得以去观察一些现象。


惊叹号里面包含一种强烈的氛围,情绪化的,强烈愤怒,强烈的悲喜,强烈的,一切都是强烈的,这是个强烈的时代。


就像最开始的网络聊天时我们用“呵呵”,而如今“呵呵”代表着蔑视或者不屑,我们开始使用情绪更为饱满的“哈哈”,而且最好不止两个“哈”,应该是三个或者一串不规则的不知道几个,这代表着强烈剧烈的笑,而这种笑大概是能够满足对话框另一侧的心理预期的,而不是“呵呵”。


西川在某次访谈中时说到这是个“媒体时代”或者“青少年时代”,媒体是不考虑历史逻辑的,媒体是靠一个事件叠加一个事件串起来的,而青少年更是情绪化的,反叛的。当下最火的人是青少年,最火的文化是青少年文化,我们从90后追捧到了“Z世代”,青年文化成为这个时代的文化那么这个时代也就成了青年时代。所以在这个青年时代情绪是被放大一级甚至几级的。不管是“!”还是“哈哈哈”,都代表着青年时代的情绪符号。



在这个充满情绪又焦虑的时代,如果想要保持一点距离或者缓解情绪与焦虑感,不是关掉朋友圈,不是告别微博,不是去西藏或者成为波切仁,最简单的方式是不要用叹号,不要用表情,不要用哈哈哈。


我近来的的实验证明,告别“!”是非常困难的,如果连同表情和“哈哈哈”一起告别的话,甚至需要某种资格。


我们习惯了在对话中使用更多的感叹号或忽略标点符号,使用更多的语气助词,试图在文字中放大情绪并传递给对方。因为我们习惯了对情绪的传递,如果在文字中剔除叹号,会产生一种冷峻而不动声色的朴素的理性感。而这种看上去有些庄严感的理性让我与大众情绪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我是喜欢这种安全距离的,我社交恐惧,我不习惯与常去的地摊主热情招呼,如果哪个地摊主有一天试图对我热情起来,我一定会换一家。我不习惯刚加上微信就称兄道弟,我试图用规整的逗号与句号传递一种“兄弟,我们并不熟,就事论事吧”。


而这种规整的逗号与句号的句式,在这个情绪被放大的语境环境中会显得不友好,时常会被误读为不友好。因为我们习惯了特别友好,一旦回归正常就被解读出一种不友好,不尊重,而对方一旦感受到这种不友好,难免会产生反抗情绪,会同时反馈出一种略带愤怒的不友好,所以可能会吵起来。而如果连表情符号与“哈哈哈”都戒掉的话,大概需要位高权重才有资格。


我始终觉得,当代人使用更多的网络用语,表情符号,叹号这样的情绪辅助符号是因为人们的对文字的掌控力在下降。生长在互联网的一代已经很少使用标点符号了,甚至一些文字谋生的年轻人。我们时常看到一句一段的100000+自媒体,广告公司里的年轻文案90%都没有能力写规整的2000字以上的长文。


当所有的严肃与庄严都被大众娱乐所消解时,还能有人在谈论精神上的事情。当任何情绪都被放大一级的时候,还能有人保持理性。但是谁又想错过这个刻奇的时代呢?多好玩啊,我们身处其中,但我想能保持一点点距离。


我希望我的高潮不是来源于在一个平庸的句子后面加三个黑体叹号连着一串哈哈哈后面接着一串省略号再添加三个哭笑的表情。再见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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