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出版｜童之磊兑现誓言

中文在线的成长近乎浓缩了整个中国数字出版的发展轨迹。而童之磊则像一个虔诚的布道者，孜孜不倦地为“信徒”们传授着数字出版最精深的奥义。

中文在线董事长兼总裁童之磊

如果说中国的数字出版业是一个江湖，那么中文在线创始人、董事长兼总裁童之磊无疑离众人觊觎的“盟主”之位又近了一步。

1月21日，中文在线赴深上市，成为中国数字出版第一股，童之磊兑现了十年前“赎回”梦想、重执剑柄时立下的誓言。

1999年，童之磊和睡在他下铺的兄弟一起在清华大学成立了“易得方舟”网站，是为中文在线的前身。童之磊任CEO，江湖人称“知本少年”，一时众人追随，风光无限。

风起于青萍，中国的数字出版也在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中悄然萌芽。此后15年，中文在线历经了跌宕起伏，看尽了世间冷暖。从江湖立盟到泰德招安，再到重执剑柄，立于江湖之巅，它的成长近乎浓缩了整个中国数字出版的发展轨迹。童之磊则像一个虔诚的布道者，孜孜不倦地为“信徒”们传授着数字出版最精深的奥义。

九死一生，是童之磊十五年创业轮回最深的感触，持之以恒则是他在险恶江湖中得以生存的“回魂丹”。只是世道变易，E-Reader等众的喊杀声仍在耳畔，BAT却早已在前虎视眈眈。如今中文在线终执牛耳，这片江湖又将掀起怎样的风浪？

也曾弹尽粮绝

中文在线并非中国数字出版江湖的起点，但却是极为重要的一块里程碑。

1999年，互联网风潮正盛，童之磊还是清华大学的在校学生。他和同学创建了国内大学生门户网站“易得方舟”，并在全国大学生创业大赛夺得第一名，中文在线正是脱胎于该网站的读书频道。

“当时想法很简单，大家在网上看书固然很爽，但作家作为内容的创造者却收不到一分钱。如果他们在这件事上任何收益都没有，将来这些源泉可能就不会再产出了。”童之磊说，“所以我想，能不能用‘先授权、后传播’的形式，把传统纸质图书的出版模式，用数字形式转化到互联网上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童之磊带人到处和作家联系，登门拜访。“记得当时去拜访作家从维熙，想着第一次上门不能空手，可大家都是学生，就买了个西瓜抱着就去了。”童之磊回忆道，“我对从老师说，希望他把作品授权给我们，放到网上去。没想到他非常认可，当场就和我们签约了。后来他还在《北京晚报》上写了一篇文章，叫《来自天堂的文学使者》，说我们带来了数字时代的福音。”

当时中文在线请作家授权分为两种模式，分成制及稿费制。“稿费每千字约30元，一部作品几千元，今天看来这价格很低，但在当时有网站去和作家谈数字版权的付费授权，他们都非常高兴。在很短的时间里，我们就签了上百位知名作家，大多数都把自己的作品倾囊以授。”

2000年5月，中文在线召开了规模盛大的新闻发布会，宣告成立。“余秋雨、余华都来了，还请到了白岩松给我们主持。”童之磊说，“但新闻发布会之后，再去找那些之前一直称赞我们商业模式具有革命性的投资机构，却发现他们的态度判若两人，一分钱都不肯出。”原来，就在一个月前，美国纳斯达克宣告崩盘，从5000多点的高位一路狂泻到1000点，互联网的泡沫从美国一路“破灭”到中国，互联网创业项目一片哀鸿。

“现在想想，那时的中文网站都是在烧钱拉流量，缺乏真正可行的商业模式，全靠风险投资支撑。没有风险投资，我们立刻弹尽粮绝，和绝大部分中文网站一样，中文在线进入了最困难的时期，只剩三个人，没有工资可发，每个人拿着自己的电脑没日没夜地干。”童之磊说。

“我一开始自己垫钱，然后就找亲戚朋友借，很快也就没人借了，大家都觉得这是无底洞。”实在没办法，童之磊去给一家央企做信息化战略咨询工作，用一月赚得的几万元养着公司。“当时我们的办公室在清华东门的学研大厦，对面有个小饭馆，只需点菜，米饭免费。我们每天去点一个10元钱左右的菜，然后拼命吃饭，直到有一天老板无奈地说，我们也是小本生意，要不你们下次别来了。”童之磊笑着回忆道。

“给家里打电话时，我妈一直跟我说，你这么辛苦，又这么困难，为什么不能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我说，这是我最热爱的事情，如果没把数字阅读这件事做下去，我一定会终生遗憾。”

2001年，香港泰德集团的董事长陈平盛情邀请童之磊去做执行总裁，作为吸引他加盟的条件，提出同时收购中文在线。“我被他的诚意打动，考虑到泰德这个大平台能帮助中文在线发展，于是同意中文在线并入泰德集团。在之后的三年时间里，中文在线就靠着集团‘打点滴’维持基本运转。”

2015年1月27日，童之磊回到母校清华大学，向校友们讲述自己的创业故事

赎回“梦想”

关云长曾身在曹营心在汉，童之磊也一直没有忘了让他魂牵梦绕的数字出版梦。

“中文在线并入泰德以后，我掌管上千人、几十家公司，看起来意气风发，可我却有一个心结——中文在线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和发展。如此三年，我内心越来越不能平静，再这样下去，我将可能失去我的数字出版梦。”童之磊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一是如何让海量的数字图书信息造福社会，二是如何利用数字出版这个新兴的渠道，让人人都能成为作家。“海量的数字图书信息一定有巨大的市场空间，其中之一就是中小学校园。当时，许多中小学因财力所限，图书匮乏以致无法建立图书馆；另一方面，教育部一直力推中小学教育信息化及开设电子教室，但由于没有足够的内容，很多学校电脑闲置率很高。而具有检索方便、易于管理、成本低廉等优势的数字图书馆，则能同时解决上述‘有路无车、有车无货’的两大难题。”

2002年，中文在线担纲“十五”规划教育部课题，在国内率先推出中小学数字图书馆。“签约会那天大雪纷飞，中文在线拿下了近三年来的第一个单子。”中文在线稳住了脚跟，童之磊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推广“数字图书馆”这个全新概念的过程却十分艰难，中文在线不得不进行大量基础性工作。“除去开创者，我们还扮演了布道者的角色。我在全国做了上百场次针对上万校长、老师及图书馆馆长的培训，向大家阐释图书馆数字化发展的必然趋势；在大量试点学校进行为期半年或一年的试运行；在中西部地区，我们甚至以买断图书版权后捐赠的形式进行普及和推广。”这些努力也奠定了中文在线在中小学数字图书馆业务中的领先地位。

“与此同时，我一再向集团提出中文在线的发展计划，却得不到支持。2004年，意识到数字出版始终不是集团公司的战略发展目标，我决定把公司‘赎回来’，开始自己的‘二次创业’。”

“知道消息后，陈平董事长坚决反对，他提出，除非我能让中文在线成为一家上市公司，才同意回购。”童之磊说，“中国公司上市的概率大概只有万分之一，这位董事长是想让我知难而退。我认真思考后告诉他，中文在线不但会成为一家上市公司，而且会成为一家伟大的公司。”

就这样，童之磊找回了他的“那柄剑”。与此同时，针对基础教育的数字图书馆一直快速发展着。“最初我们提供的传统数字图书馆，用户在学校的计算机上才能使用。到2009年，新的基于云计算的互联网模式数字图书馆‘书香中国’推出，截至目前，该平台的累计访问量已有近十亿人次。”

从洪荒到玄黄

在中文在线“蛰伏”的三年时间里，国内外数字出版行业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日本手机小说开始兴起，国内网络原创文学开始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那时我们发现，传统出版渠道对于抱有‘文学梦’的青年作者来说还是太狭窄了。”童之磊说，“如果有一个数字平台能让人人都成为作家，那该多好。”

于是在2006年，“17K小说网”应运而生。“17K采用了免费与收费相结合的模式，作品会开放一部分作为免费阅读章节，如果读者有兴趣，便可用一章内容几分钱的价格阅读其余部分。”

这样的模式让青年作者们得到了收入，也让网络作家真正成为了一个职业。17K的签约作者“求无欲”的故事就是其中的典型，这个酷爱写作的广东青年2008年还是个送水工，甚至连电脑都没有，靠着手机“敲”出了《诡案组》这部悬疑小说的前半部。尽管作者毫无名气，但17K的编辑慧眼识珠，对作者进行了创作思路和情节安排上的指点，并选择合适的渠道进行推广。结果，《诡案组》一炮而红，在中国移动手机阅读的悬疑分类榜占据前10名达两年之久，出版纸书后销量超过了百万册，并被海润影视改编成了电视剧。“求无欲”因此累计收入上百万元，还加入了中国作协，网络文学彻底改变了这个年轻人的命运。

“我们的愿景是‘让任何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通过任何方式获取任何想要阅读的内容’，但数字阅读的发展不是单靠一家公司的力量就能实现的。”童之磊指出。

2005年前后，童之磊看到了手机中潜藏的巨大潜力。“当时手机主要功能还局限在简单的电话与短信，但我们认为，它未来将成为重要的阅读终端。”童之磊就此找到中国移动，“但对方对此非常怀疑，当时的手机屏幕太小，阅读一条长短信都费劲，看书更不可能。”转折点不久便不期而至，一次会面开始前，童之磊注意到先到的移动方负责人正拿着手机津津有味地读着一部网络小说，“那一刻，我知道机会来了。”

2006年，双方合作推出的移动书城上线，紧接着推出的首届手机阅读创作大赛——边走边看也取得不俗反响。2008年，共建阅读基地项目被提上日程，“从方案、规划到模式，平台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建立起来。”据童之磊介绍，从联系出版社、内容审核到平台维护，当年的合作模式一直延续至今。

无可否认，中国移动阅读基地为中文在线带来了极为可观的内容销售分成及运营收入。据招股书显示，中文在线2011年〜2013年的营收分别达到1.5亿、1.8亿及2.2亿元，其中，中国移动手机阅读基地贡献分别占比66.82%、45.98%和43.97%。

不少业界人士据此将阅读基地比作中文在线成长道路上的贵人，童之磊却认为：“凭借海量的用户基础、便捷的支付渠道和强大的资源整合能力，中国手机阅读市场呈现爆发式增长，其中阅读基地的重要意义毋庸置疑。但同时我们也必须看到，基地的成功与包括中文在线在内的产业间各方的支持密不可分。”他指出，中国移动是通讯企业，如果把手机阅读分成“手机”及“阅读”两部分的话，移动只懂手机而不懂阅读，“双方的关系应是共建共赢的。”

在手机阅读蓬勃发展的档口，童之磊又前瞻性地提出了“运营至上”的观点。“数字出版决定了内容和用户的海量，若要建立读者和内容间精准的对应关系，运营至关重要。”经过多年的积淀，目前中文在线与包括中国移动、北京世纪卓越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山东人民出版社和山西春秋电子音像出版社等在内的多家重要合作伙伴保持了运营方面的合作，提供包括用户需求分析、内容策划、内容引入、内容版权和不良信息审核等一系列服务，业绩斐然。

在2013年中国数字出版博览会上，中文在线作为优秀的数字出版企业亮相会场，引发业界关注

终执牛耳

截至发稿，中文在线股价已超过二十个交易日连续涨停，股价从最初的6.81元飙升至近70元，数字出版第一股的威力可见一斑。

上市后，童之磊并没有像大家想象中的那样松了一口气，反而愈加忙碌。“上市前后我最大的区别，就是入睡时间从凌晨1点变成了3点。”尽管如此，坐在会议室里的他仍然显得精神抖擞。

在童之磊看来，中文在线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堪称天时、地利、人和。“国家对于文化产业及教育信息化产业的大力扶持及推动是最大的天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多年来对数字出版的推动是巨大的。”童之磊指出，“而如果说中文在线是一棵树，清华大学就是养育它的大地。无论是提供办公场地还是15年如一日的资金支持，清华大学始终是中文在线背后最坚实的后盾。”

童之磊对于母校清华大学的眷恋非同一般。时间回溯到2000年，中文在线还是蜗居于清华科技园学研大厦A座几十平方米房间的一家初创公司，2004年5月，再次踏上征程的中文在线回到了这个“梦开始的地方”。之后随着业务的发展和团队的扩大，中文在线又搬到清华科技园的科技大厦。

“除了房租优惠、孵化器的返税待遇，科技园还为我们提供了各种非资金服务和支持，例如在投融资领域，科技园就成功牵线了多位投资人。”童之磊介绍道。

“‘人和’更是至关重要，我们的核心团队跟着我多年，历经磨难。很感谢这些战友，共同以数字出版为理想、为梦想，一直矢志不渝地走到今天。”童之磊说。

世道变易、沧海桑田，中文在线的如今成功不禁让人联想到21世纪初那个曾经洪荒的江湖，彼时红极一时的“电子书四大天王”——方正、超星、书生、中文在线如今境况迥异，让人唏嘘。方正尽管败走电子书阅读器市场，但旗下方正电子、阿帕比等公司如今在数字出版技术服务以及运营领域做得风生水起。书生、超星则在数字图书馆领域默默耕耘，但常常因“盗版”引来非议。

“创业初期，其他竞争对手或拿到上千万美金的风投，或有深厚的行业积淀，十几年下来，一些竞争对手或破产，或转型，甚至分崩离析，而最初并不被看好的中文在线坚持在一个方向，不断努力，终于成为行业领导者。”童之磊指出，两点特质让中文在线与众不同：“首先，我们一直坚持做行业的领跑者，永远瞄准新的蓝海。而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一直坚持正版。‘先授权，后传播’的理念已经深入公司的骨髓，成为中文在线的企业基因。我始终相信，走正道，路就会越走越宽。”

2015年1月21日，童之磊与时任清华大学校长陈吉宁等嘉宾一道在深交所敲响上市钟，中文在线成为中国数字出版第一股

仗剑向前

过去的2014年，中国的数字出版市场风起云涌。整合了盛大的腾讯一马当先，百度、阿里等互联网巨头及掌阅等众也都虎视眈眈。激烈的竞争中，中文在线未来手持的最大优势是什么？数字出版市场是否将逐渐走向寡头统治？

“所谓的互联网巨头进入到这个市场，我觉得是件好事。”童之磊指出，这些企业手握大量用户，可以让更多读者更方便地获取到内容，一定程度上来说，它们就是第二个或者第三个中国移动手机阅读基地。“我们都知道，数字出版市场还有大量用户没有被覆盖，还没有真正形成付费阅读的习惯，而这些企业愿意变成数字出版产业中的参与者，有利于把市场蛋糕做大。”

童之磊此言非虚。2013年腾讯文学成立，中文在线是现场亮相的企鹅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而同样的画面也出现在2014年的百度文学成立大会上。“如果一定要说竞争，我认为也是竞合的关系。”

目前，中文在线已基本涵盖中国数字出版业务的绝大部分，未来五年童之磊最为看好的是哪块“蛋糕”？“如果就领域来说，我最看好在线教育。”童指出，传统教育和教育出版物二者分离，书是书，讲是讲。“但在数字时代，内容和内容的教学可以同时体现，我们讨论的已不再仅仅是教育数字出版，而是数字教育，其市场规模可能十倍于前者甚至更多。另外，中国的在线教育刚刚起步，面对巨大的市场，如今的尝试可谓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市场还有巨大的成长空间。”

在线教育的火爆引来了无数掘金者，中文在线除了之前已经涉水的电子书包，未来还将在在线教育的哪些细分领域发力？“我们的目标是搭建在线教育平台。除去大家熟知的电子书包项目，我们还投资了由教育部在线教育研究中心和清华大学共同创办的中国最大MOOC平台——学堂在线，未来将继续在MOOC领域深入探索。”

“当你调对了人生的脉搏，整个世界都将与你共振。”1月27日，功成名就的童之磊“衣锦还乡”，在母校清华大学为即将毕业的学子讲述了自己跌宕起伏的创业故事。十年前重执剑柄的那一刻，童之磊便已校准了自己的人生脉搏，在他终执牛耳后，这片江湖注定将再掀起狂风巨浪。

本文选自《出版人》杂志201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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