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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兵&许继锋|如何用中国人的方式讲中国故事

中国文人的主流价值观是高山流水、心心相惜。所以我们要从宇宙观、价值观去颠覆固有的纪录片美学观,完善我们中国人自己的美学体系。


许继锋

浙江卫视总编辑室 副主任


编辑整理|徐梦婷


周兵:《孤山路31号》我看过一些片段,觉得很意外,您选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很有实验性。您能谈谈这部新作吗?


许继锋:我觉得有两个原因,一是从2017年6月28日整个项目启动之时,我们就创办了公众号“西泠不冷”,这个新媒体宣传平台为《孤山路31号》聚集了大量的年轻粉丝。二是“西泠不冷”有几个意思,这个“泠”是“陵”的谐音,指小丘陵;还有一个说法,西泠之前是城外的一个山丘,苏小小的墓就在那个边上,所以又是陵墓的“陵”。这个地方之前不受关注的,或者说很少有人知道这里藏着这么多人文内涵。《孤山路31号》播出以后,大家从影像上到内涵上发现了很多自己曾经忽略的东西。

 


在西泠印社115年的历程中,共有7位社长,吴昌硕、马衡、张宗祥、沙孟海、赵朴初、启功、饶宗颐,到现在为止它的入社条件还是很高。

 

周兵:您对创新有什么看法?

 

许继锋:现在咱们圈内圈外都在说“讲中国故事”,但有没有人想过用中国人的方式讲中国故事呢?没有人这样做,因为现在从教学、实践包括评片,都是按照西方人给我们框好什么叫真实、怎么体验真实、怎么评估它的价值。按照所谓“介入”和“旁观”这两大学说规范的,所有的体系都在这个系统里。

 


我想是时候改变了,按照我们中国人的宇宙观、价值观去改变叙述方式。在《孤山路31号》第二集《草木记》中,除了像有沙孟海、李叔同这些高贵灵魂,还有花鸟虫鱼、草木山泉。我们之前做过调研,孤山最早的一条锦鲤可能是俞樾先生放生的,并在普查文物的时候,“文泉”意外地出现在了孤山草丛掩映之处,也就是西泠印社园林格局中最重要的第一眼泉。当时我就在考证,如果从锦鲤的角度来描述这115年,有没有可能性。后来我们发现,目前有记录的锦鲤寿命最高是活了225年,所以吴昌硕、李叔同、沙孟海来了又走了,但它们还在,于是便有了《草木记》的开头。

 


这个就是中国人的宇宙观,所谓天人合一,像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他每天可以和蟋蟀们、木莲们、覆盆子们道晚安。再大到宇宙,远到永和九年,我在7月28日,月全食那天,在西湖边摆了六个机位,用延时拍摄了整个红月亮穿越西湖的画面,我在想,当年王羲之在永和九年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右军先生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和今天在情景上、艺术坚持上和信仰上我们有什么区别,我们选择一个特殊的角度,打开这个空间,我们认为一定有扇门可以帮我们进入那个时光隧道。

 


我相信只要你找到它,其实并不需要过度运用高科技的手段去实现。现在西方的纪录片大量地使用CG技术去再现一些过去的历史场景,而我们基本都实拍。我们希望重现西湖上有鹤飞过的那个特殊年代,但现在这种画面只能靠CG技术去实现。其他像锦鲤、红月亮掠过西湖的天际都是用实拍, 我不需要用后期去干预,这个就是一种视角的改变,也应该在纪录片影像体系中导入我们中国人的宇宙观与视角。

 


周兵:昨天我看了张以庆的《君紫檀》,我觉得就是好,你和张以庆客观讲都代表着一种文化觉醒。张以庆通过《君紫檀》是希望用自己的视角或者说是中国人的艺术表达,他说要推开五千年的那扇门,你这个做法跟他有点类似。

 

许继锋:从整个故事动机的逻辑上来看也是合理的。1904年四君子成立西泠印社,1919年五四运动,像李大钊这样的先进思想者们,他们高举民主与科学的大旗在西方社会找中国社会未来的答案。在整个社会“西学东渐”的背景下,四君子他们选择逆流而上,在青铜器和甲骨文里找中国文化最核心的部分,那时候甲骨文才刚发现,这是中国文化区别于其他民族最核心的东西,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文化自信,所以为什么他们有价值?他们不是往后退,他们是往前进的,很积极的。他们觉得在这个时候我反而要坚守自己民族的东西,要坚守自己文化最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我们现在来探讨那种精神,有时候可能会觉得这种生活离我们很远,但我想通过一个媒介告诉大家,很多东西就在你身边。西泠印社孤山上,文泉里俞樾放生的那条锦鲤还在,这个时空还在影响我们生活,只是你平时没有发现。从纪录片实践的角度来讲,我们现在需要舌尖的诱惑、烤串的人生,那你需不需要精神的沐浴呢?你发现的这个精神上的真实,是不是一种真实?

 

我这次也是第一次用情景再现,我更想将它命名为精神再现。我们可以找到自己内心最有价值的部分,信仰有尊严的部分。因为“印”跟人的信仰有关,跟人的精神标识有关,这才是真正精神层面的东西,所以我想把那个精神空间打开。

 


我们现在都说纪录片是社会的一面镜子、社会的语言,很精准。但是我认为纪录片是双面镜,有时候它照见的另外一面的东西,恰恰可能是我们会忽略的,但它其实才是我们整个世界真实的全部,我们现在做的可能是把真实的某一部分剥离开,但它不是真实的全部。当年你拍《故宫》时用了很多延时技术,让大家看到在纪录片创作上新技术的魅力与空间。但后来很多人用延时等外在的技法把片子撑得很满,我觉得这个过了,这个还是不是你要的东西?咱们不要说初心,起码做一个纪录片导演,还是应该要有自己的语法坚持。


 


西方人把世界分成物质和精神两个部分,唯心哲学唯物哲学把整个世界劈成两半,中国人从来不是这么认识的,我们是物我两忘,是可以天人合一的。按照经典的纪录片分类可以分成人文纪录片和自然纪录片,但是在中国人视野里,你说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人文的还是自然的?它是浑然一体、物我同频的。我们学了西方的东西,却忘了自己的。所以我们应该觉悟,要用中国人的美学主张讲中国故事,而不是只能够依赖西方人的方式。

 


包括价值观,西泠印社115年历史,没有社长的时间比有社长的时间长。为什么呢?我们现在说文人相轻,其实这个不是中国文人的主流价值观。中国文人的主流价值观是高山流水、心心相惜。所以我们要从宇宙观、价值观去颠覆固有的纪录片美学观,完善我们中国人自己的美学体系。


杭州孤山是一个文化高地,孤山海拔只有35米,但它里边积淀的东西啊太多了。

 


整个片子的slogan叫“一起去孤山寻宝吧”,因为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里,吴邪的店就在西泠印社边上,我说带你们到孤山寻宝,里面真的有很多宝藏。这个宝藏不光是那种看得见的,还有很多看不见的,所以希望这次把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展示给观众。所有的思考最终都需要靠影像来表达,所以影像上花了很多时间,有很多纪录片同行说我们很任性,三集做了三个大片头,一镜到底。

 


现在到孤山如果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的话,你看不出来任何东西了,很多人到楼外楼吃杭州美食,然后到西湖玩,在月亮门拍个照就走了,根本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故事。所以南派三叔说孤山里面有宝藏,是对的,但这个宝藏要需要人带着去找。

 

后记 : 今年去看冬天的西湖,雪中绝色,西湖边赏纪录片( 西泠印社)。


 

(图片来源于“西泠不冷”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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