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应飞的“魔幻小学”【2019年马云乡村教师系列】

编者按：

城中楼阁，几经风霜；天涯游子，一梦黄粱。

又至腊八，又至风雪迎春，故园东望——衰老和病痛，在寒岁中悄悄爬上家中父老的肩胛，幼时求学的乡村小学愈发凋敝和寂寥，昔日启蒙训诫我们的乡村恩师又苍老了容颜……

迎风的青丝擎烛而走，剪水行舟的脚步不留：在过去数年间，天下网商与马云公益基金会以及全国几十位著名摄影师并肩作战，走访了近百位乡村师范生、教师和校长——当然，我们更愿意称其为“乡村教育家”。看漫漶松烟，只有他们正气凌然，守吾乡护吾土，守护四方稚孺，守护老弱病残，守护着中国乡村最后的文脉。

我们推出马云乡村教师奖的第一个系列：中国校长。

白衣如故，故乡如昨；丛山万座，云开雪霁。

 ✎  吕源 | 文   王翮 | 摄

一所云南宣威的农村小学，不坐等靠要，校长带头，和50多位老师一起承包土地120亩，种植大棚30个，养猪千头、鸡鸭3000只，还有鸵鸟刺猬梅花鹿孔雀……除了盐和大米，所有物资学校均自给自足，吃不完的肉菜，还要供给宣威市区9000多学生，每年净利润40万元。

午饭时，学生们排队自主盛饭。

赚了的钱，学校造了一座300万元的风雨操场和100多万元的科普园，还造了两栋宿舍楼……小学提前实现“共产主义”梦想——所有学生吃住免费，每人每顿饭两荤两素一汤，接下来，目标全校师生医疗免费……老师福利待遇好，各路贤才来纷至沓来，随后各地家长慕贤而至，连省城昆明都有人把孩子送来就读。

雷应飞在课堂上最强调学生的安全。一年级三班的教室里，他告诉孩子们安全高于一切。

这是一所近似魔幻的学校。

欢迎来到动物世界

雷应飞的学校有很多东西不为人知。

在这所距离云南宣威城半小时车程距离的农村小学，4头体重1000斤的大肥猪正躺在猪圈里呼呼大睡，32只梅花鹿警觉地盯着门口，4只非洲鸵鸟鄙夷地看着同侪——25只澳洲鸵鸟，27窝蜜蜂在冬日的阳光下振翅，1只毛驴和1头山羊关在一个圈里，轮流放风，2543只鸡叽叽喳喳围着几只正换毛的孔雀，颇有些百鸟朝凤的味道 ……

雷应飞的云南曲靖宣威靖外明德小学有很多奇闻异事。

雷应飞检查养殖场的状况。

这所小学每年出产猪仔600多头，生猪存栏量常年保持在1000，屠宰场有5名工人，每日拔刀3次，猪肉供整个宣威城的各所中小学。养殖场另有5位饲养员，有一位还是学生家长；养鸡场每天可产蛋100枚，经常有老师去养鸡场帮忙，路边草丛里便可以捡拾到三两枚。学校食堂每天用肉200斤，用菜800斤，保证62个老师和1217名学生，每人每顿两荤两素一汤。

劳动课上雷应飞带着学生给被誉为澳洲鸵鸟的鸸鹋喂食。

一所农村小学居然请了仨门卫——来参观的媒体、兄弟学校、上级单位实在太多了。

以上数据，都是1980年出生的校长雷应飞脱口而出的。这对于所学校的所有细节，他了如指掌。

19份合同和乌纱帽

1978年，安徽小岗村19位农民摁下血手印，在土地承包责任书下签下大名的时候，雷应飞还没出生。他当然想不到，30年后，也就是2008年，他领着头，也签下19份重如泰山的责任书。

2008年，他去应聘曲靖宣威靖外明德小学的校长。面对主考官，他立下壮志：我要当校长，我要承包土地，我要把学校搞起来。

几个主考官一听，这个年轻人哗众取宠挺有一套啊，不过勇气可嘉。面试通过。

走马上任后，雷应飞立即着手自己的计划。打了4次报告，4次被拒绝，上方没明确指示，但是“你一个小学校长不好好教书，琢磨什么呢”的潜台词所有人都明白。

第五次打报告，上方终于同意，但是希望先承包5亩土地做个试点。

每天除了学校日常事务外，雷应飞牵挂着的是田地间各项农务，为了让孩子们吃得放心，他总要到处转一转。

接着雷应飞得说服学校老师入股。25位老师，有几对是夫妻，那就以“户”为单位，入股金额5000到15000，各户自己选择。

就这样19户人马，凑了20多万，可离一期投入的成本依旧遥远，雷应飞又央求7位老师，以个人名义找当地银行各自贷款5万。

十年后，雷应飞回忆起当初的大刀阔斧：“我也没想过自己的校长会不会被撸掉。”他那时才27岁，刚刚走马上任，血气方刚，“我做好准备的，种出来的蔬菜，真没人要，那就我们自己吃！”

一个孩子补贴1万块钱

承包第一年，雷应飞就食言了。

学校所有老师没有一个人拿到农场的奖金，因为雷应飞压根就没有分红——他把所有的钱重新投回到农场里，继续承包土地。

滇北地区冬季早上的气温只有4摄氏度，而在明德小学的温室内却是绿树成荫。

“现在想起来，当时这个决心是做对了。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土地没人种，一亩地的流转费用才15000元，现在估计一亩5万都不止。”雷应飞笑着像个地主老财，目前整个学校农场足足有120亩，“还有个水库，养鱼，4000块钱流转来的。”

第一年没有分红，第二年终于分了，足足分了本金的30%。也就是说如果当初1万的股本，第二年每户人家可以拿回3000元分红。

再往后，愈发风生水起，到了2011年总营收突破100万，净利润足足有在30万，每户股东每年可取得股金25%的收益。

当初入股的19户教师，用了4年时间就拿回全部股本。雷应飞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现在学校新来的老师都想入股，我都拒绝了。现在学校农场已经不缺钱了。”

赚了钱，腰板子就硬。

首先是补贴给长身体的孩子们。学校食堂雇了12位厨师，每天烧掉200斤肉，700多斤菜，保证1217位学生每人每顿两荤两素一汤的待遇。

“所有费用全免，一个月补贴食堂3万块，一年三十万。”雷应飞早就把账算明白了，“一个孩子在我们这读到6年级毕业，光餐费，我们得补贴1万块钱，这钱补得值！”

劳动课上同学们来到养猪栏里观察。

2013年，学校就造了一座价值300万的风雨操场，招了两位城里学校都稀罕的专业足球教练和篮球教练，校队成绩一下上来了，打遍远近无敌手；去年，学校又造了一座价值100多万的科普园，里面光热带水果就20多种，招了2位美术老师，天天带着孩子们在里面写生。

绿意盎然的温室里成为寒冷冬日里同学们美术课上的写生地点。

农村小学最缺的是体育器材。在雷应飞的学校简直不是事。“以前学校买几个球，动不动就丢，孩子们喜欢啊，都偷偷拿回班级去玩了。”雷应飞说，“后来学校一口气买了300多个，150个足球，150个篮球，再也没丢一个。多了，大家都不稀罕啦。”

课间雷应飞身旁一名低年级女生踢着足球，明德小学将篮球和足球两项运动作为学校特长项目发展。

至于每个班装两部亲情电话，全校都喝纯净水，每周都提供各色兴趣班，这些免费项目，在雷应飞眼里，“不用提了，不是应该的吗？”

医疗免费

如今农场和养殖场均成了系统，雷应飞早就不需要像创业时那样，和老师们一起研究母猪产后护理，工人都是老司机了，按部就班即可。

但是他又开始动脑筋。在学校里，他给每个班留了一块自留地——常规蔬菜区划分为12块，分给三至六年级12个班管理。每周两节课劳动课，翻地、播种、施肥、除草，到采收、送交食堂等环节都由学生参与完成。

最后，学校按照市场价收菜，包心菜、茄子、花菜，一个学期下来，每个班级也有千把块钱收入。

六年级的何永钦正在自己班上的责任田里劳作。

这钱可有大用场，“我们的学生都是留守儿童，平时不太回家，老师就组织大家过中秋，过生日，过周末啊，用这个钱买蛋糕，买礼品，孩子们太开心了。”顾培应是明德小学的老师，他说他最自豪的是，“每年夏令营，就会发现城里四年级的学生，动手能力还不如我们学校一年级的小朋友。这全是劳动锻炼出来的啊。”

由于是村小，学校实行双周教学制，连上十天课，再放假四天。这样便于住得偏远的同学生活。

雷应飞在山穷水尽中走出的这条崭新治校路很快被发现，各级领导批示，人民日报、新华社各家媒体争相报道，这所村小的学生越来越多，现在一个班级居然塞进去70多人。流失的学生全部回流，甚至还有昆明慕名而来求学的。学校的教学成绩早就和市区小学平起平坐，人家农村小学，老师不愿去，雷应飞的学校，老师来了没人想走。

室内体育馆成为明德小学同学们集体就餐的最佳场所。

雷应飞也在慢慢习惯了。他说他现在最想把学校的免费医疗搞定，让孩子们看病也免费。

至于他自己，这个80后校长也没有什么爱好，据说嫁接植物改造盆景是他两大爱好，所以他有空就往科普园跑。

同去的摄影师跟着去，抓拍到这张照片：皮肤黝黑，外貌憨厚的雷应飞，双手托着一颗无土养殖出来的绿芽仔细研究，阳光穿过科普园的玻璃，撒在他的身上，宛若天使。

— 今日话题 —

#我们能为这些坚守的乡村教师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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