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爱彼迎联合创始人：如何让「报复性旅游」持续下去？

收到一封意想不到的邮件时，Nate 正在放去年的圣诞节假期。Nate 是爱彼迎（Airbnb）联合创始人、首席战略官、中国区主席。邮件里说了一件事，中国将要重启出境游，国内团队已经开始行动。好消息发自爱彼迎中国业务负责人孔直秋，他当时在气候宜人的泰国，看着手机里刷屏的新闻，感觉到出境游的冬天终于快要过去了。2023 年走完了一半，漫长而明媚的夏日到来，在万物复苏的时间里，爱彼迎为中国出境游做了哪些事情，我们和 Nate、孔直秋都聊了聊。这也是时隔三年，Nate 和中国媒体的首次对话。出境游官宣重启后，爱彼迎中国在 12 小时内，火速上线了第一个活动「世界等你再出发」。这个名字经过多轮的讨论，但最终定下来后，所有人都觉得很自然，因为有种爱彼迎式的人文关怀。三年之间，人与人的距离感或多或少增加了。和世界重新连接，作为爱彼迎、房东和房客一个共同的愿望，从此缓慢而从容地破土而出。图片来自：旅行作家@苹果姐姐 Chenyu4 月，泰国的泼水节到来。爱彼迎中国和泰国国家旅游局，策划了「自在泰国行」活动，根据用户们提交的「自在故事」，选出其中一位，免费踏上为期九天的泰国之旅。脱颖而出的 Cash，是十几年的爱彼迎用户，2013 年从电台辞职成为旅游博主，经营着公众号「暴走姐妹花」，还出过一本随笔。图片来自：公众号「暴走姐妹花」作为一个旅游博主，旅游与 Cash 的生活水乳交融。2020 年，她一直在等待当中。2021 年，她去了重庆和成都，疯狂地吃火锅。2022 年 3 月，趁着冬奥会的风潮，Cash 去了雪场滑雪，住进山村里的小木屋，旁边有河流，远处坐落着雪山，房东大哥的猫有时会踩着厚厚的积雪上门拜访。突然间，她感觉自己好像住进了某一家爱彼迎民宿，久违地体会到人与人、人与自然的相连。图片来自：Pixabay今年，Cash 真正地回归了爱彼迎。她和妹妹一起踏上「自在泰国行」，辗转曼谷、清迈和普吉岛，跟着爱彼迎房东和体验达人，度过了超长版的泼水节假期。清迈行程的其中一站，是爱彼迎的明星房源——广州房东鱿鱼的木目民宿。这座房子基于 50 年的老建筑，由鱿鱼和她的丈夫在婚前共同改造，承载了他们的爱情故事，呈现泰国人偏爱的日式风格，连本地居民也会来这里度过周末。木目民宿.泰国相对较快地放宽了对国际游客的入境限制，鱿鱼和其他爱彼迎房东一样，等待着更多房客光顾。今年 2 月，鱿鱼开始陆续收到来自国内的订单咨询。进入 3 月，来自国内的订单咨询量快速上涨，有些预订日期已经排到七八月。目前，鱿鱼的国内用户订单占到了 40% 左右。欧美、新加坡、马来西亚、韩国等地的房客也在慢慢变多。其中有些还是带着工作旅游的数字游民，六七个人组团，一住就是半个月以上。房东鱿鱼.爱彼迎中国业务负责人孔直秋也从数据观察到，出境游真的在恢复了。他看到了一个强烈的信号：今年夏天，带娃出行的家庭游比例在上升，与春季相比扩大近 4 倍。出境游相比国内游不确定因素较多，带娃人群考虑得也会更多。所以家庭游的复苏，某种程度上标志着出境游整体的复苏。孔直秋觉得这是非常可喜的事，人与人的连接，并不仅仅限于旅行者和当地人的连接，也包含跟家庭、朋友一起出游时建立的更深联系。孔直秋.如果从全职旅游开始算起，Cash 已经去了 19 次泰国，但每次都有不同的体验，每次都是「浓墨重彩的笔画」。2020 年 1 月，Cash 的最后一趟出境游，去的是泰国；2023 年 2 月，Cash 的第一趟出境游，去的也是泰国，她和丈夫两个人，将那些既熟悉又喜欢的地方，一站一站地又走了一次。2007 年，爱彼迎创立之初，只有三位房客，创始人们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概念：家可以用来分享，房东能和房客成为很好的朋友。从此以后，爱彼迎将这个概念用技术和产品续写下去，设计了让陌生人共同生活的信任系统，让它在全球都有可能成立。三年以来，爱彼迎更是坚持按照用户的需求，每半年发布一次产品的重大更新和升级。最近的一次更新，是今年 5 月爱彼迎在全球推出的「爱彼迎房间」，全面升级了爱彼迎创始之初就存在的「独立房间」。顾名思义，「爱彼迎房间」相对于整栋房屋而言，让房客与房东共享厨房、客厅或后院等公共空间。爱彼迎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 Brian Chesky 评价，「爱彼迎房间」展现了爱彼迎的初心，即共享住宿的理念。和房东 Brian Chesky 共处.「爱彼迎房间」主要解决了两个问题。首先是价格，或者 Nate 所说的「affordability」（物超所值）——「当然对所有人来讲，物超所值都是很重要的，但越年轻的人，可能支配的财富就越少」。数据统计，2022 年，全球爱彼迎「独立房间」的平均价格为每晚 67 美元，其中超过 80% 低于每晚 100 美元。其次是人与人的连接。「创造人和人的连接」，被 Nate 称为使命。与房东合住本身就是一种连接，除此之外，「爱彼迎房间」有个「房东小档案」的板块，让房客在预订前了解，他们将和谁共用空间，房东又是一个怎样的人。不仅是出租年限、星级评分、房客评价数量等常规信息，房东的个人爱好、宠物名字甚至各种趣事，都可以写上去。「爱彼迎房间」尤其吸引中国的 Z 世代，今夏近一半搜索「爱彼迎房间」的中国用户为 18-29 岁。Nate 告诉爱范儿：这种物超所值的特点和原汁原味的当地体验，是爱彼迎真正能够提供的独一无二的产品。
目前，超过 100 万间「爱彼迎房间」分布在全球各地，爱彼迎的全球活跃房源总数更是达到 660 万。爱彼迎拥有遍布全球的房源，这就是它最大的独有优势。但孔直秋知道，光是数量多还不够，更重要的是，帮助用户找到想要的。他曾经听到一些用户反映：我知道你们有树屋，但我怎么找到这些树屋呢？
从房源数量多，到满足每位用户的个性需求，中间其实存在多步的跨越，爱彼迎一直在做相关的迭代。特色分类.去年，爱彼迎推出了「特色分类」功能。60 多种特色分类，覆盖全球 400 万独特房源，从洞穴到城堡，从农场到葡萄园。当时，爱范儿专访了爱彼迎中国设计团队负责人王莹，详细报道了「特色分类」的由来，以及背后的设计力。今年夏天，中国用户最喜爱的是「OMG 妙啊」、树屋、袖珍小屋和帆船游艇等特色分类。尤其是「OMG 妙啊」，它包括英国小镇的 UFO 飞船、新西兰的黄色潜水艇，造型和风格千奇百怪，可能让你闻所未闻。这个暑假，中国用户的出境游还存在另一项流行趋势：多段旅程。爱彼迎的夏季出境游搜索数据显示，中国用户人均计划住进 1.3 个城市。Nate 对一位中国大学生用户印象深刻，他与 5 个旅伴计划结伴而行，在今年的 7 月到 8 月开启欧洲的多段旅程，深度游法国，也会经过荷兰、德国、瑞士、奥地利和意大利，入住近 18 间爱彼迎的民宿。出国旅游并不容易，既然出去了，自然希望更好地感受当地文化，就像去日本玩，不仅要去东京，也要去京都和大阪。按孔直秋的理解，这是源于用户最初始的需求。爱彼迎也为此做好了准备。一方面，多段旅程如何组织，哪些地方适合玩，爱彼迎希望帮用户找到灵感，推荐独特房源的「特色分类」就是一个思路。另外，爱彼迎也在和各个社交平台的旅行达人合作，提供全新的玩法。另一方面，多段旅程往往需要多次预订房源。为了让过程更为轻松，爱彼迎在去年推出了灵活搜索功能，用户可以在较长的旅途中分别入住不同的房源，这很符合直觉——连续 10 天可能找不到合适的房源，分成两个 5 天就有更多选择了。从预算到旅行时长，产品迭代得越来越细，实践着 Nate 心中爱彼迎「很特别的一点」：为所有人提供恰当的房源。
在面向全球的产品更新之外，房东们提供的「软服务」，也关乎房源究竟能不能让房客满意。图片来自：小红书@住在清迈的鱿鱼「软服务」是鱿鱼提出的一个词，用来区分酒店和民宿。除非是忙不过来，鱿鱼一般都会等在房子里，帮房客安排好入住，如果房客有继续聊下去的想法，她也很乐意讨论附近好喝的咖啡厅。来到你的民宿入住，让我的这趟旅行更加完美。
鱿鱼觉得一座好的民宿，应该带给游客这样的感觉。爱彼迎中国团队，也在帮助更多房东实现相同的目标。针对中国游客在出境游时的一些本土化需求，包括安上智能门锁、喝到热水、提供中文服务等等，爱彼迎会给和房东举办定期的研讨会，深度讲解中国游客可能的习惯。孔直秋和团队之前做过一个针对东南亚爱彼迎房东的调查，发现有很高比例的房东，希望再次尽快地接待中国游客。超过一半的房东，愿意学习中文、准备中文入住指南。鱿鱼的木目民宿遍布全屋的实用巧思，就让参与「自在泰国行」的 Cash 觉得很满意，洗衣房用两台空调主机做烘干、厨房有下水道厨余粉碎机，「把你生活所需都给提早想到了」。2013 年，在德国的维尔茨堡，Cash 第一次住进爱彼迎的房子。当时正逢德国国庆和慕尼黑啤酒节，很难找到便宜的住宿，她和同伴只好成了沙发客，房东是一位当地的大学女生。这次机缘巧合的经历，让她记住了爱彼迎。后来，爱彼迎成为了 Cash 旅游不可或缺的部分，价格丰俭由人，更重要的是它提供了和酒店不同的感觉。图片来自：旅行作家@苹果姐姐 Chenyu在 Cash 看来，晚上回到酒店，墙上挂的画并不能加深一个人对陌生城市的印象，但爱彼迎提供当地人的房子和体验，可以将每个 24 小时用得尽善尽美。作为全球民宿平台，在出境游停滞的三年，爱彼迎仍然维持着一种很强的生命力，并继续加强着它诞生以来的特殊性。Cash 和妹妹都很爱吃也很爱做饭，她们觉得深度漫游的一种方式，就是走进当地的餐饮文化：吃好吃的馆子，去菜市场买菜，然后把菜拿回家里的厨房做一顿饭。相比酒店，餐厨具齐全的民宿更能满足她们作为「深度做饭爱好者」的需求。图片来自：公众号「暴走姐妹花」在爱彼迎的「自在泰国行」里，体验达人 Tour 将优质香料和本地食谱直送到民宿，Cash 和妹妹还原了清迈咖喱面的口味，也把菜谱记住了。对她们来说，这是一段非常完美的时光。爱彼迎不只是一个住宿提供方，它可能是我跟这个世界连接的、非常重要的纽带。如果没有爱彼迎，可能我未必会这么爱旅行。
创造一个为旅行者带来归属感的世界，无论人们去到哪里，他们都可以与当地的文化产生联系，从而获得独一无二的旅行体验，爱彼迎的使命，其实从来没有改变。「独一无二的旅行体验」，如果停留在概念，那就只是一行字，它应该在脑海里留下画面，甚至心生说走就走的向往，爱彼迎一直在具象地将其传达出来。孔直秋观察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很多时候，爱彼迎用户更加关注玩法，而不是一定去什么地方玩。法国蒂涅雪场民宿.爱彼迎的很多房源本身自带玩法，这像是一场需求和供给的双向奔赴。不少游客喜欢到日本滑雪，有项「特色分类」就叫「雪场民宿」，他们可以直接从雪场滑到房子里，然后再滑出来。爱彼迎「体验」作为一款产品，更是在 2016 年就推出了，和「房源」一样可以单独预订，成千上万的体验达人分享知识和热情，向游客介绍他们的邻里。City Walk（城市漫步）、骑自行车探访街区、到当地农贸市场采购、参与摄影师的短期课程......各种想得到和想不到的体验等待着游客。Nate 觉得，这是了解一座城市非常好的方式：不仅是探索城市，还是由本地人带着你去，你能够跟他们建立深厚的友谊，同时获得真正地道的体验。
普吉体验项目「拯救长臂猿，拯救森林」.2019 年，爱彼迎又推出了「爱彼迎独家」（Only On Airbnb）项目，围绕独特房源创造独特住宿体验，最近就有不少有趣的项目，包括住进《剧院魅影》的故事原型地巴黎歌剧院、重返《指环王》的拍摄地新西兰霍比屯等等。某种意义上，独一无二的旅行体验就是爱彼迎的代名词，它可以是具象的房源，也可以凝结成世界流行文化的特殊符号，在每个地区长出郁郁葱葱的草木，深层的根系又彼此联结和滋养，让爱彼迎成为无可替代的超级品牌。正如 Nate 所说：每个国家和地区之间是有协同效应的，像是同一个拼图不同的两块。与之呼应，出境游重启后，人们不再满足于走马观花，而是渴望获得更加深度、真实、原汁原味的旅行体验。爱彼迎的夏季搜索数据显示，旅程正在变长，近五成爱彼迎中国用户计划，在单个房源停留至少 7 天。爱彼迎中国这几个月所做的事可以说明，重启后的出境游，确实相较从前有了不少变化。图片来自：《凪的新生活》2021 年 11 月，Nate 也曾做过一次关于旅行趋势的分享。他提到，近年来，旅行、工作和生活方式都在迭代更新：旅行的回归，实际上是一场旅行的变革。
如今，「报复性旅游」这个词常常被提起。「报复性」可以理解为「需求的集中释放」，是一个具有时效的前缀。「旅游」从来不会消失，让人偶尔摆脱几点一线，暂别日常的平淡无奇。从疯狂打卡、周密计划的「特种兵」，到放慢腿脚、尽兴而归的城市行走，旅游始终存在，改变的是趋势而已。图片来自：《德雷尔一家》Nate 同样认为，出境游是可持续的，不只是报复性的，爱彼迎更希望关注到，用户的新需求是什么，旅行的新趋势是什么，以及如何把它们接住。除了民宿平台，部分城市也在暂停的三年里休整了自己，以当地人为中心，重新思考旅游策略。捷克首都布拉格，希望让游客关注到老城区古迹之外的景点，也停留更长的时间；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计划丰富游客类型，分散旅游景点，和匈牙利其他城市进行交流；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计划在今年整体减少游客数量，并婉拒只为了疯狂派对而来的人们。打造一个更美好、更长期的城市旅游业，其实对居民和游客都有好处，宾主尽欢的理想目的地，才能真正实现「在旅行中像当地人一样生活」。自从出境游复苏，Cash 出了三趟国，和西班牙、泰国的本地人聊过天，隐约地感觉到，大家或多或少还刻意保持着距离感。不光是我自己，整个世界都要经历从生疏到熟悉的重建。
但她相信，这终会被时间消弭，因为游客将再次搅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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