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警察讲聊斋第二章
听老警察讲聊斋(十一)
现在又得把时间拨回十几年前,重大杀人碎尸案成功告破,木二的冤情得到昭雪。虽然最后的判决还有遗憾,但工作还得继续下去。天天出差就是当差人的命,才消停没几天,又接到了去边境地区出差的任务。这次的任务搭档还是老董,不过据说是老董主动提出参与这项任务。上次就听内勤的姑娘们说,老董专门给他们讲了在南伞口岸的鬼故事,绘声绘色,还给我封了个神棍的称号。不过我也不用担心什么名声,都是干这行的,谁没遇到过些诡异的事情。分局的大门都还因为风水问题改了三次,谁还在乎一个神棍小警察。
这次任务是去中越边境的金平苗族瑶族傣族自治县,听这名字就知道当地有多少少数民族。这个直线距离昆明五百多公里的小县城,坐车却得花上整整一天时间。狭窄和多弯的柏油路在海拔2000多米的山腰间来回盘绕,自山顶直下红河岸边的峡谷,落差约有1000余米。我和老董就坐在中巴第一排,很快就和司机师傅聊了起来,师傅今天兴致好,得知我和老董都是第一次来金平,滔滔不绝的开始侃起金平来。
“就说这个峡谷噶!遇上天晴呢时候,这点是铺天盖地呢云海,不像电视上那种云静静呢全部堆在一起,我们红河呢云海是随着气流的变化,风起云涌,分分钟都在变着!”说话间,司机师傅麻利的转动方向盘,在盘山公路上转过一个270度的砍头弯。
“你看看,转过弯来就是半山腰了,山腰上就是我么哈尼族呢梯田,飘酿(漂亮)的很!”司机师傅得意的说完,用眼睛瞟了眼中巴后面的几个穿民族服饰的乘客,刻意地压低声音继续说:
“还有下面红河两岸边上呢香蕉园,菠萝园,是傣族种呢!我们么这点,最好的地都是哈尼族和傣族呢,最勤劳呢就是我们俩个民族,其余的民族都不行,要么住在山窝窝里头,水都不有得喝(不够喝),要么住在高山里面,连粮食都不会种,还有些在原始森林里面当野人!”
这时老董忍不住问了“那为啥他们不像傣族哈尼族一样好好种地涅?”
“我们天天都要到田里干活,山腰里面不好种庄稼,我们么就找地开田,开成台地后先种三年旱地,等着土熟了,再垒埂放水搞成梯田。。。人家想法不一样,干半年活就要休息半年,有得吃就阔以了,就算是好田给他们,也要荒废掉。。。”司机才说完这句,一脚急刹车就把中巴停了下来。
没等我和老董反应过来,司机师傅已经打开车门冲了下去,嘴里用我们听不懂的哈尼话嘀嘀咕咕,看样子跟国骂差不多。
这时中巴车正好转过盘山公路的一个弯,路中央落下了几块乱石,可能是这几天的暴雨冲刷下来的。司机骂骂咧咧的过去准备把石头推开,突然像触了电似的浑身颤抖几下转身就跑。我和老董在车上看司机动作这么怪异,也准备下车看看。结果让返回来的司机给拦住了。
“你们回克座位上,莫下来莫下来!”司机说完就把我俩推回车上,然后他上来对着后排几个乘客就说:“格有信天主呢!有就出来下!”话音未落就起来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婆婆,老婆婆穿着我不认识的少数民族服饰,头上裹着尖顶锥形红布,穿着黑底五彩锦绣衣裤,挂着银链和项圈。
老婆婆走到司机跟前用当地话说了几句,就握住胸前的银链子,(我这才注意到银链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十字架)下车走到那几块石头跟前。似乎是祷告了几句,又在胸口划了几个十字,才弯下腰从石头间隙拿出一团黑黄色的东西,快走几步,直接就扔到山坡下面去。司机一直不眨眼的盯着老婆婆的举动,看她把东西扔掉了。紧跟着就小跑过去,草草的把那几块乱石搬开。赶紧跟着老婆婆一前一后的回到车前,等老婆婆还有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人都上了车,满头大汗的司机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用脚踩踩,嘴里再嘀嘀咕咕几句,上来发动车子就走。
等车子翻过了这个山头,老董实在忍不住了。“师傅,刚才那是咋回事啊?我这心里老好奇了,你不说我就一直惦记着。”
“刚才呢石头里面有‘养药婆‘呢东西,所以我也不敢碰。刚好车子上这个老妈妈是信天主呢红头瑶,她们红头瑶是瑶族的一个支系,专门是信天主教拜上帝呢!不怕这些东西,所以我请她老人家去搞掉那个东西,要不然我们这一大车的人,都要中养药婆呢蛊!”司机师傅的一边说一边长舒口气,顺手打开了大灯。
“养药婆”是蛊药婆的简称,利用药物给人治病或加害他人。最常使用的是“虫蛊”。 蛊药婆当众放蛊,结果可以随之而来,也可以过一阵再来。这取决于蛊药婆的意念或意志,这很神秘。关于蛊药婆,村村相传的只有她们的眼部特征:邪恶、阴毒。她们放蛊的手段和气氛虽然荒谬,但是结果恶毒。
这时天色已经晚了,太阳几乎完全沉到对面的大山后面,只留下一丝丝若隐若现的光芒。中巴车还在半山腰的盘山公路上绕来绕去,天被路边巨大的石崖怪影挤成一条无头无尾的长虫,谷底那条奔腾的红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深不可测,莫名的惊悚与压抑感充斥在胸口,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车里的气氛也沉闷起来,司机师傅紧紧盯着前方,没有心情再与我们谈风土人情。老董也收起了平时的油嘴滑舌,严肃的看着窗外,后排几个乘客一如既往的沉默,红头瑶老婆婆捏着脖子上的银链十字架,放在额头,不断的低声说着什么。
一道惨白的灯光突然照亮整个车厢,像是这里常见的汽车远光灯,估计后面来了辆大车。有个伴陪着我们走完这段红河大峡谷之路也是不错。这惨白的灯光越来越亮,看样子后面的这辆大车是想超车的意思。司机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踩了脚刹车把车速降了少许,靠边让它先走。可等到了光线最强要超车的时候。。。。。。
后面的光线没了
司机师傅也懵了,慢慢靠边停车。打开车窗看看后面,黑压压一片,除了天上偶有几点星光,就是旁边石崖的的怪影。老董也伸出头朝后看了半天,回头跟司机说,“啥都没有,咱们赶紧走吧!”
车子继续前行,没走多远,后面那道惨白的灯光又亮起来了。司机师傅有些坐不住了,嘴里开始念叨些“阿卡玛啦爱莫尼格罗”之类的哈尼话。不过不管他怎么念,那道惨白的灯光还是越来越亮,然后瞬间,又没了。
这次司机师傅的反应是一脚油门,把车速提了起来,他要冲过去。不过惨白的灯光没那么好甩掉,才走了几百米,后面又亮了起来。车速越快,灯光也越亮,很快,后面的强光又消失了。
“师傅停车停车!!!”这次是我耐不住了,让师傅停了车。我从包里拿出手电,跟老董说“你留在车上,看着他们,等我回来。“今天一下子遇上几个怪事,不然老董看着点,万一这开车的老司机又一惊一乍,把车开走了,把我扔在这荒郊野地的可就麻烦了。
交待完我就打着手电往后走,边走边在胸口摸摸,看我那个鸡足山大妈开光的佛坠还在不在。我就不信我这鸡足山大妈开过光的佛坠,镇不住你这红河的妖。我才这么想着走了没几步,惨白的灯光就亮了起来,灯光太刺眼,我也看不清到底有没有车,只能辨认出是有两个光源点,也没听到发动机的声音。管他三七二十一的,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继续迎着灯光继续走,又走了几十米,看见那车灯在离我最近的一个拐弯的地方熄了。又等了半天,路上什么动静都没有,打着手电过去拐弯处,什么都没有,连轮胎印都找不着。
等我往回走的时候,隔着老远,老董就在喊:“那是个啥玩意啊?”
“什么都没有!”我边走边用手电左右的照照,这惨白的灯光再诡异,也是个欺怂怕恶的东西,遇上鸡足山大妈就怂了。
上了车就听见老董还在调侃司机师傅,“我说师傅你也是老司机,怎么滴也要老司机,带带我,我要克昆明!”司机师傅没空搭理老董的调侃,赶紧过来握住我的手说:“这位师傅肯定是毕摩,只有毕摩才能吓走这些邪灵!”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赶路要紧!”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谁知道过一会那怪灯会不会又冒出来。
车子启动后,这次就稳稳当当的开了好长一段时间。司机师傅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开始跟我们讲起他刚才嘴里念叨的话,是他从寨里祭司那里学来的避邪祭词。还现场唱了一段:
今天我要说的这件事
是人的儿女子孙
神抚养的儿女
石崖神,舅父的祖业挫败了
侄儿侄女南都光阴
父亲的家业挫败的时候
天神会拯救我儿女的生命
。。。。。。
老司机唱得正高兴呢,老董一下子叫起来
“灯!灯!前面有灯!”
听老警察讲聊斋(十二)
老董这么一嚷嚷,司机师傅才被我们稳下来的手又哆嗦起来,眼看着中巴车的方向就扭来扭去。
“老董你瞎咋呼!什么等灯等灯!我还英特尔广告呢!前面那明明是路灯!”老董和司机陶醉在歌声里,我可是很紧张的盯着前方路况,手里还握着鸡足山佛坠。虽然这惨白的灯光很相似,但灯光下明明白白就是几间楼房。随着中巴车逐渐靠近,楼房里走出几个人影,好像身上还背着枪。
老司机这会儿缓过神来了,赶紧给我们介绍,
“这是到蛮耗检查站了,一哈子(一会儿)边防呢武警要上车检查,你们两位师傅准备好证件。过了检查站就是蛮耗大桥,就到金平叻!”
中巴车在检查站前缓缓停下并打开车门,两个全副武装的武警小哥走了过来,一个站在车旁警戒,一个迅速上了车。先是扫了一眼车内的情况,再逐个观察车里乘客,最后眼神停留在我和老董身上。我俩拿出已经准备好的警官证递过去,武警小哥认真看过,朝我俩点点头,转身下车。边检的武警小哥阅人无数,都练就了一双火眼,后排的几个本地乘客逐个扫一眼过关,我和老董这样的外地人留到最后才来慢慢检查证件。经过这一番折腾,到了金平已经是晚上十一二点,我俩草草找了个招待所就睡了,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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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外面就开始喧嚣起来,我爬起来看了看窗外,小小的县城街道居然都是彩色的。能站人的地方都聚集着满满的人群,每个人都是盛装打扮,看来今天是个赶集的日子。昨天老司机在车上吹的牛,说金平有8个大的少数民族,8个民族又分成25个支系,每个支系的少数民族服装都不一样,少数民族服装色彩又以艳以花取胜。遇上赶集日,周围几十里山区的人都过来赶集或者打工,这县城里就像个民族服饰大展台。站窗户边上看半天,我认出了昨天和那个天主教老婆婆一样头上插小红旗的红头瑶,还有老司机说的辫子编成五彩辫的马尾瑶,白衣黑裙的水京傣。再看会儿就眼花了,老董也醒了开始嚷嚷:“艾玛!肚子老饿了,走走走,吃东西然后干活了!”
我俩这趟任务是寻找一个重要的嫌疑人,据其已经落网的同伙交待,这厮经常在金平出没。但是金平这地方地处中越边境,少数民族众多,我们要寻找的嫌疑人是不是中国人都无法确定。所以我和老董先跟本地公安局进行了联系,摸清情况再逐一排查。金平本地的公安同事根据我俩提供的线索,确定了本地的勐拉和者米两个乡为重点排查地。
勐拉乡地处金平西南部,距县城45公里,东邻金水河镇,南与越南民主共和国接壤,西接者米拉祜族乡。嫌疑人的名字为刀某某,典型的傣族姓氏,而勐拉乡是金平本地傣族最集中的地方,于是这个和缅甸掸邦著名毒窝同名的乡镇,就成了我们寻找嫌疑人的第一站。
勐拉乡派出所接待我们的户籍民警也姓刀,是个热情的傣族小伙子,很快就跟我们混熟了,我和老董叫他小刀师傅。小刀师傅开着所里唯一一辆警用吉普,带着我俩在当地的各个傣族寨子转悠。
勐拉乡有十几个傣族寨子,我们转悠到第三天时开始下暴雨。虽然这几年国家大力发展交通,乡里已经实现了村村通公路,但还是有部分路段是土路。一旦遇上了热带地区的狂风暴雨,这路况可想而知。
今天我们的警用吉普正在去那给寨的路上,大雨刚刚下歇了一阵,路面又湿又滑,一路上还颠簸不已,用小刀师傅的话来说就是迪斯科路。老董和开车的小刀师傅正在聊天,准确的说是小刀师傅在听老董吹牛逼。我坐后排闭目养神,身体跟着车子颠簸着,耳朵听着老董继续吹他那万年不变的牛逼。听着听着感觉这车子的颠簸好像更厉害,才说睁开眼睛看看,就看见小刀师傅正在司使劲的转动方向盘,车窗外的美景开始旋转。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我们乘坐的北京吉普做了一个潇洒的漂移动作后,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路中央。
“艾玛艾玛,吓死我了!我以为就要翻下沟里了!“车停稳后,老董还紧紧的抱着靠背,心有余悸。
“要不是小刀师傅技术好,你的东北艾玛也救不了你!“我没空听老董在那里瞎掰,横贯在车前的东西已经吸引住了我的注意。
车前的道路已经被山上的碎石树木给淹没了,看来刚刚才发生的山体滑坡。要不是小刀师傅眼疾手快,我们这一车人就直接给活埋了。滑坡下来的碎石,土渣还有些翻到的树枝,但其中有个很大块的东西,看着有点怪异。
我慢慢走下车,走到这个东西旁边观察起来。这东西看着像一截已经风干很久巨大树干,上面紧紧的栓了好几根树藤。正要伸手去摸,随后下车的小刀师傅叫起来:
“陈师莫动!那个东西碰不得,诡得很!“
说完他赶紧把我给拉回车旁催促我赶紧上车,他自己也赶紧跺掉脚上的泥,好像那东西附近的泥土都有毒似的。剁完泥巴就上车准备掉头。还没下车的老董也被勾起好奇心,还没来得及下车,车子就开始掉头。
我俩第一次见平时笑眯眯的小刀这么严肃,等他把吉普开到回勐拉镇的路上时,才开始询问刚才的事情。
”那果(那个)是住在边境山上野人呢树棺材,那些野人不兴正儿八经的做棺材,他们就找个大树,砍倒后从中间劈成一大一小两瓣,大的那瓣像掏猪槽一样掏空装人,小的那瓣做盖子。把死人装进去,合起来盖的严严实实,用几根藤子一栓就抬去埋了。”小刀师傅一边说一边往车窗外吐口水,大概是要把这晦气事给吐走了。
“那这些野人也够狠的啊,专门埋在公路边上!“老董虽然平时说话不着调,有时还是能说到重点。
“他们一般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坟地,大都在他们野人寨子旁边。只有死于非命的才会拉到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埋掉。刚才那个弄不好是什么传染病呢。。。“原来这才是小刀师傅刚才这么紧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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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在小刀师傅的带领下,我们转遍了当地的十几个傣族寨子,都没有查访到符合条件的嫌疑人。小刀师傅心里特别过意不去,专门带我们到本地的普洱上寨去泡温泉。
温泉原本只是寨子旁边的原始森林里冒出的一股热水,汇集而成的一个热水大塘子。周围寨子的傣族村民以前只是冬天过来洗个热水澡,或者路过累了泡个脚。现在经过宣传,变成了新奇神秘的高热氡氟水温泉。
温泉就在树林旁边,用石头简单的围起来。周围村寨的村民也三三两两的过来泡温泉。我们仨人靠着石头边泡温泉边聊起这几天去过的寨子,见到的人。我突然想起前几天遇到的野人树棺,就问小刀师傅这野人寨我们有没有去过?
说起这些野人来,小刀师傅一脸神秘,“这些野人也叫芒人,不属于任何一个民族,他们人数少,又住在金平跟越南交接的原始森林里面。有时候他们住在越南那边,有时候又住在我们中国这边。而且。。。而且。。。”
“而且啥子嘛?”老董好奇心被吊起来后,说话都有四川麻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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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们寨子“不干净”,是琵琶鬼寨!”
小刀师傅说完都有点哆嗦了。
听老警察讲聊斋(十三)
听到小刀师傅说话都哆嗦起来,我和老董的好奇心也被挑起来。
“这琵琶鬼是啥玩意?难道和敦煌壁画里那个反弹琵琶的飞天一样?美丽的女鬼?”老董边说边站起身来,潇洒的比划出一个反弹琵琶的姿势,没吓着小刀师傅,倒引出了旁边温泉塘子里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老董听到笑声得意了几秒钟,然后反应过来,一下子蹲水里,紧张的问小刀师傅:“艾玛!怎么温泉男池有女人的笑声?”
这回轮到小刀师傅得意了,“我可从来某(没有)说温泉是男池啊!”
我也伸头朝旁边池子看了看,确实几个傣族姑娘和大妈在里面悠闲的泡着温泉,好像大部分也和我们一样,什么都没有穿,就算几个姑娘也只是随意的穿着内衣。
“你么(你们)汉人思想太复杂,我们这里温泉都是傣家寨子里的人来泡泡洗洗,消除身体的疲劳,不论男女老少都在一起洗澡泡温泉,用鹅卵石擦擦背,比毛巾用起来舒服多了!”小刀师傅尽情的嘲笑了我俩的迂腐之后,才把这琵琶鬼寨的由来给我们讲出来。
原来"琵琶鬼"是根据傣语音译过来的汉语名称,傣语叫做"琵琶",有的也写作"披拔"(音同而所译字不同)。"琵"是鬼,"琶"是鬼名,"琵琶鬼"意为"恶鬼",被认为是傣族社会里最凶恶的一种鬼,而“养药”和“下蛊”,也是“琵琶鬼”的一种。傣族人认为被“琵琶鬼“附身的人或者“下蛊“的人也就成为"琵琶鬼",他们会危害村寨,带来事端,历史上被指认为"琵琶鬼"的人,轻则逐出村寨,重则连人同房屋一起烧毁。
“那你的意思,就是那些野人的寨子里,就有被琵琶鬼附身的人,或者说下蛊的人?”我倒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毕竟说起来这滇南才是真正的“巫蛊大本营”。
对于巫蛊之事,一直以来都和苗疆密不可分。而所谓之苗疆,自古以来就指在四川、云南、贵州等一些山区,这些地方地理条件十分恶劣,不合适人类生存。但由于长期以来,数不清的少数民族一直受到中原汉族统治者的镇压和非人性统治,所以不得不逃到这样的山区里来生存。古代的汉族统治者们根本不屑整理这些少数民族的分类,把各个部落各个村寨的少数民族全部统称为苗人,甚至在如今的西南三省方言里,提到少数民族,还有统称为“苗倮倮“的贱称。因此,人们习惯上把这些区域叫做苗疆,这些地区世代聚居着西南地区各个少数民族同胞。由此可见,苗疆不是指某一个地方或某一具体的地域,而是泛指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人民生活的地域。
不过随着最近这几十年来科技进步,经济发展,各族人口的流动,少数民族与汉族的融合,形成了大杂居,小聚居的格局。苗疆很多地方的少数民族都快速的经历着汉化的过程,原有的巫蛊秘术,也随着一步步汉化被忽视被遗忘。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在苗疆能偶尔听到巫蛊之事的地方,也只有黔东南,滇西滇南屈指可数的几个地方了。
小刀师傅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他所了解琵琶鬼寨的事情。
“那哈是七十年代呢事情,我还是个小娃娃,芒人那果(那个)寨子有个女呢嫁到我们傣家寨子来。这些芒人平时都在森林里面,很少露面跟我们接触,就算偶尔露面,也是跟我们做点交易,换点东西。做交易的方式也特别的很,他们把打猎的来的豹子骨头,羊皮什么的,用芭蕉叶包好,放在路边的大石头上,等我们其他民族的人路过看见了,就放些刀啊,盐巴,药物什么的跟他们交换。芒人就躲在树林里面看着,要是放的东西数量他们不满意,就会用带毒的弓箭射下来。
(图文无关就是吓唬你)
后来不知怎么搞的,芒人家的姑娘能嫁到我们傣家寨子来。本来是好事情,结果寨子里有户人家吃了他们的喜酒后,回家没有几天人就死球掉了一个。寨子里就开始有人怀疑这个芒人婆娘是养药婆,也就是下蛊呢。开始大家只是怀疑,后来过了一年多呢时间,咋果他们家附近呢邻居接二连三呢生病,个个都是肚子大大呢,身上瘦瘦呢。寨子呢长老就说,怕是这个芒人婆娘就是养药婆了。于是大家都开始避着她家的人,又过了没多久,她家男人也病死球掉了。
寨子呢长老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喊着全寨的人去收拾这个养药婆,这个养药婆当时刚刚生了娃娃,寨子里有些人觉得下不了手,有些心比较黑呢就把芒人婆娘捆在树上,用弓箭射了几箭,用鸟铳放了几枪,娃娃丢在旁边就走了。
第二天等寨子里的人再去看呢时候,芒人婆娘已经死翘翘了,但是小娃娃不见了,旁边还有芒人活动的痕迹。后来寨子里经常死人,莫名其妙的走在路上就死掉一个。没有死的更惨,中蛊的人是生不如死。有呢是已经变成僵尸,完全不认识人,只吃生肉,家里人只好把他锁在牛棚里面,但是半夜经常发现人不在里面。有呢是变成痴呆,原来多聪明的伙子,现在整天坐在寨子的空地上傻笑,耳朵里面还会爬出蛆来,我小时候还亲眼见着一个蜈蚣咬着一条蛆,钻进他呢耳朵里面。他一点反应都某的!
后来寨子呢长老们说芒人把养药婆的娃娃带走了,这些怪事都是芒人来下蛊闹呢!芒人的寨子就是琵琶鬼寨!从那以后,大家全部都躲着芒人和他们的寨子!“
(西双版纳巫蛊木偶)
小刀师傅的往事才说完,老董就在旁边啪啪啪的拍手,“太精彩了,这故事编得太好了!我就不信建国都几十年了,还会有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我说小刀师傅,你也是披着猫皮的(警察),这人命案子你们不管么?“
小刀师傅苦笑了一下,“管是肯定会管的,等乡里派出所的人过来,动手的那几个人也被扣起来,调查了一段时间就放回寨子里。但是到了后来也莫名其妙的突然就死了,要么就是中蛊的中蛊。全寨上下不管是老妈妈还是小伙子,都众口一词的替动手的人说情,说他们确实可怜,被养药婆搞的人不人鬼不鬼。“
小刀师傅的一席话听得我一身恶寒,这些平日里善良的村民,一旦遇到与“放蛊下蛊“沾边的事情,对涉及的人却是绝对的宁过之而无不及,不分青红皂白,把没有任何证据,仅凭幻想就确定的嫌疑人,以各种发指的手段疯狂杀害。说明这”巫蛊“在当地人心中的地位,在特定场合下是压倒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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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了温泉出来,我给老董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的走在后面。我俩就一阵嘀咕,看来都想到一块去了,这个芒人的寨子一定要去转转。
不过小刀师傅的反应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不行不行,我不带你们去,我也建议你们最好别去!“
“小刀师傅,你也是人民警察,还是派出所的中坚力量,保一方平安,辖区里的地方怎么能不去呢?难道你们平时都不在辖区里走访民情,为老百姓排忧解难,公安部的文件都说了,有困难,找片警嘛!“老董这东北小品腔只要一开始,就算是死马也能给说活了。最后小刀师傅勉强同意带我们去距离勐拉最近的芒人寨子—龙凤村,距离勐拉镇也有四十多公里远。
去寻访芒人是一件非常艰苦的事情。四十多公里的路程,汽车能走的路也只有二十多公里,剩下的路程就得靠双脚走过去。芒人的寨子坐落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山坳里,大部分路是原始森林里陡窄弯曲的羊肠小道,行走时还要用长刀挥砍挡路刺头的草丛。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解闷,老董很好奇芒人的各种问题,不断的纠缠小刀师傅。“我说小刀师傅,这芒人的户籍你们怎么解决的?“
“以前我们根本统计不着芒人的数量,他们有的时候在越南那边,有的时候在中国这边,哪边林子里的东西多,就待在哪边。后来到了前几年了,国家出钱给他们在常住地盖了些房子,才算是让一部分芒人定居下来。之前都是我们所的汉人老警察来过几次,我都只晓得大概位置。这次被你们两个老流氓给骗过来,我回克要好好呢拜拜佛祖了!“小刀师傅自从在温泉看到我俩的一惊一乍之后,就开始叫我俩是老流氓。
“小刀师傅,我俩虽然老流氓,可是流氓也有好样…“老董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停住了,他的面前突然站起来一个。。。
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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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警察讲聊斋(十四)
我和老董都愣住了,这中越边境的原始森林里还能闹个木乃伊?是不是还得看看周围有没有蝎子王?
不得不承认,我们汉人思想就是复杂,小刀师傅压根就没受影响,很自然的用傣话噼里啪啦的对木乃伊说了一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木乃伊才扯下头上的布条,露出一双黑亮亮的眼睛。
黑眼睛用同样的傣话和小刀师傅噼里啪啦说了一顿,用好奇的眼神看了看我和老董,一个转身飞快地消失在原始森林里。小刀师傅这才开始调侃起我们俩来,“你么两果(你们两个)老流氓刚才是被嘿(吓)着了吧?”
“你说这些芒人好的不学,学好莱坞恐怖电影里的妖怪,等会儿得跟他们的老人好好的唠下嗑!”老董刚才的表现最失态,这下使劲的给自己找些面子回来。不过小刀师傅调侃了几句,就说起他刚才已经让这个芒人小伙子先跑回村里,告诉村里的村干部我们来了。
“这些芒人平时就这木乃伊打扮么?”我对刚才这个小伙的黑眼睛印象最为深刻,还有他的木乃伊造型,全身上下全是黑色布条缠绕。
“某有某有(没有没有),认不得这个伙子是玩哪样名堂。芒人平时都是穿对开短襟的小褂褂,女人穿黑色裙子,男人穿靛蓝色裤子,都在腿脚处绕一块防虫咬的黑布。”
当我们历经辛苦,终于在山林里见到芒人聚居的寨子时,先前对他们的一切惊疑和猜测便都消失了。芒人也和其他本地的少数民族一样,在山林里过着清贫淡定的生活。芒人居住的龙凤村静静的躺卧在南科梁子山腰一片平缓的坡地上,从山腰往上的部分,越来越密的阔叶林把进山狩猎的崎岖窄道都遮盖起来。山腰以下的峰峦溪涧,满眼都是荆刺,泉水哗哗,一片养育鸟兽草木的好天地。“龙凤”是芒人语言里寨子的汉语谐音。“芒人”是这个群体的自称,源于他们曾住在“芒”的地方。
顺着羊肠小道爬到村口,远远就能看黑压压的一群人在那里等着我们,看来之前吓我们一跳的木乃伊小伙已经把消息传到了。看见这么多芒人,小刀师傅的脚步就踌躇起来,他这惯走山路的老旱傣,此刻还没有我和老董这两个老汉族走得快。还是老董最明白他的心思,悄悄对他说:“小刀师傅,有两个老流氓罩着你,不管什么蛊,锣的,在我们人民警察面前,全TM玩完!我跟你说,就你董哥我,什么大案子没办过,杀人的碎尸的吃人的都见过,一身杀气,邪门歪道的东西肯定进不了身。再说了,芒人估计也没几个懂汉话的,你要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帮我们翻译翻译,我俩就白来了,进去比划比划就被轰出来了,那真就白走那几十公里的山路了。”小刀师傅虽然面露难色,但还是架不住老董这东北人的左忽悠右吓唬,还是低着头跟着我们进了村。
差不多全村的芒人都来迎接我们,小刀说最前面的应该就是村里的长老。事前我们在乡里做过了解,到过龙凤村的人中,我们算是第二批“省城里来的干部”。长老迎上来用半生不熟的当地汉话跟我们打了招呼后,场面一下子变得很尴尬。毕竟刚刚接触,彼此都在用陌生的眼光互相探视,交流起来很是窘迫。我和老董忙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见男的就递香烟,妇女、儿童每人就几个糖果和一些饼干。一下子,村子就热闹起来。
(莽人传统乐器“赖笼”)
长老也热情的带我们到他家里喝茶。芒人的房子有点像老式的傣族房,房屋用木板铺地,离地面40厘米高,起着隔湿的作用,小刀师傅说这是当年政府为他们专门修建的。不过芒人的房子最具特点的地方,是两道用途特殊的大门。按照芒人的习惯,建房时均选择东西向,东面的大门是正门,是让人进出的地方,但千万不能带着沾有绿色和生肉的物品从正门进出,否则会使主人家的祖先生气,令家里人生病。反之,西面的后门就是主要是让带绿色和生肉的物体进出。人从这里进出,不过是伴随物品罢了。
芒人都严格的遵守着这条戒律,长老说以前有人背着草果从前门进去,第二天全家人都得重病死掉了,以后大家都不能带绿色的物品还有生肉从正门进屋了。听到这里,我想起了小刀师傅讲过的那个芒人放药婆的故事,对绿色物品都如此忌讳,说明芒人把物品的绿色当作各种灵魂的隐形体,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放药下蛊的民族。
长老邀请我们从正门进了屋,屋里居然有七个火塘,各自都有讲究。进门左侧男性家长床前的火塘叫“布念夺”,女人不能随便坐,左侧第一个火塘叫“景当”,是祖先灵位专用的,“景当”对面有两个叫”布念”的火塘,是家长商量大事,青年男女唱歌跳舞的地方,后门有一个叫“常夺”的火塘是做饭的地方。
我们是客人,就随着长老进屋,长老坐在“景当”火塘边喝茶,我们被安排在对面的“布念”火塘,因为我们仨看起来都很年轻,还没资格坐在“景当”火塘旁边。芒人这个民族虽然人少,居住的又偏僻,这待客的规矩一点不比其他民族少。客人过来,进不同的门,坐不同的火塘,还要喝不同的茶。寒暄起来也要先聊祖先,表示不忘本,再聊天气,表示庄稼收成好,最后聊林子的鸟兽,表示打猎运气好。这些都聊过后,我们要聊的正题才能开始。
长老听了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想了想,侧身对门外看热闹的芒人说了些什么,外面有几个人答应一声就跑开了。我悄悄问小刀这长老刚才说什么,从进村后就没有抬起过头的小刀摇摇头,说他也听不懂,应该说的就是芒人自己的语言。
我们正胡思乱想呢,长老招呼我们抽烟。他们抽的烟,基本上就是往自制的木、竹烟嘴里塞树叶子。老董才吸了两口,就被呛的咳嗽半天,好容易缓过气来,才说这烟味是又呛又辣。这时外面刚才跑开的人回来了,带来一个精壮的小伙子。
看见这伙子的黑眼睛我就认出他了,就是在路上打扮成木乃伊那个家伙。长老说芒人一共有四个村寨,其 39 79987 39 31616 0 0 6185 0 0:00:12 0:00:05 0:00:07 6444三个村寨都在山巅的丛林里面,翻过山就是越南的地界。龙凤村最近几年只有这个叫妙初沙的小伙子经常走山顶到越南的那条路,你们要问的事情他应该晓得。
这时长老站起来,说他亲戚家今天过年,邀请我们和妙初沙一起过去喝酒,有事情边喝边聊。
过年?没搞错吧。看我们一脸莫名其妙,长老笑着说:“我们芒人原本没有过年的习惯,芒人以前只是分白天和黑夜,热天和冷天,雨天和干天。后来跟着你们也过年,不过我们过年自由的很,哪家心情好了就说我家过年。今天正好我家亲戚过年,就邀请客人一起过去喝酒!”
在长老亲戚家我们几个人互相打过招呼,端起酒碗就开始聊天聊地,苞谷酒成了聊天的最好调料。老董这东北人的酒量最受芒人的欢迎,虽然很多芒人听不懂老董一边喝边吹的那些牛逼,但是大家都喜欢找他喝酒。我也和村里人喝了几口,只有小刀一个人躲在角落,还是低着头,面前的酒几乎没有动过。
妙初沙的酒量也不错,和他喝了几口,我就拉着小刀做翻译,他就主动聊起来他去越南那条山路的事情。原来芒人打猎主要是用弩箭,把箭削到筷子粗,在箭头涂上毒药就是药箭,药箭打在野兽身上,野兽走几步就倒了。这种涂在箭头上的药是一种树汁,是妙初沙到越南山区去采来的,中国这边已经没有这种树。因为采集起来非常危险,只有村里胆子最大心思最细的伙子才能去。
每次去采树浆,全身上下都要用布条裹得严严实实,头要包起来,手摇包起来,只是在眼睛那里留条缝。到了那棵树下时,把竹筒放到树脚,用刀在树干戳个洞,人赶紧跑开。第二天,才去把流进竹筒里的浆浆连同竹筒一起拿回来。拿回来的树汁用锅煮一下,涂在弩箭上,药箭就做好了。妙初沙说那棵树毒得很,树底下到处是死鸟,如果包裹不好,人会被毒死的。
我慢慢把话题引到了穿行在中越边境的毒贩身上,妙初沙说他在采树浆时远远的遇到过一个越南人好几次。这个越南人不是越南那边的芒人,每次都是独来独往,身上都带着黑色袋子…
妙初沙所描述的情况是重大毒情线索,我把正在人堆里吹牛逼的老董叫到一边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带着妙初沙连夜返回勐拉镇,与县公安局、武警边防大队磋商后,再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与沉浸在过年狂欢气氛里的芒人辞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豁达的心境,不会觉得你要办的紧急的事情有多紧急。最后在长老的帮助下,我们一行四人才离开了热情的芒人龙凤村,一头扎进了黑夜里的原始森林。
我们来芒人村寨本就是一时兴起,除了香烟糖果饼干这些礼品,就带了根手电筒。离开芒人村寨也很匆忙,当时光想着紧急线索,直到钻进了林子才叫苦不迭。又赶上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来的时候就折腾了几个小时的山路,现在要连夜赶回去,几个人还大都带着酒意,这速度可想而知。甚至没怎么喝酒的小刀,进了山林都开始有点神志不清,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还好妙初沙对这些山路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小刀师傅,带着我们在黑漆漆的林子里摸索前行。
跟着妙初沙在黑林子里钻了半夜,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老董一屁股坐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其他人也围坐在树下休息。我们这伙人看来都累得够呛,小刀师傅的精神情况稍有好转,只是用他的傣家话不时喃喃自语;妙初沙倒是看不出疲惫,只是我有种感觉,他的眼睛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黑亮了,也可能是天太黑原因。老董不用说了,整个林子就听见他的大呼小叫。
“艾玛,这林子老大了,比我老家长白山那老林子还难绕,这蚊子也够大够毒,云南十八怪,三个蚊子一盘菜,真不是吹的,一巴掌拍个蚊子,抓在手里以为抓到只雀!”老董嚷嚷蚊子,把我注意力吸引到他的手上。
我眼睛的余光却注意到他的手旁边,也就是这棵大榕树的板状根上,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黑影,正在缓缓的靠近老董的手。
“老董,你后面好像有个东西,可能是个野生动物!”我当时也没多想,还担心老董误伤野生动物。话音还未落,从黑暗的榕树林里传来“桀桀桀桀”的声音,感觉有点像人笑的声音,老董背后的黑影也没了。
这声音在半夜的林子里,听起来渗得慌。妙初沙走到了离传出奇怪声音的那棵榕树十多米远的地方,确定了那东西的位置之后,便打开手电筒射向那东西。晚上打过猎的人都知道,晚上的时候,用手电筒射向猎物会让猎物瞬间眼花,而那短暂的瞬间就是猎人出击的最佳时刻。当电筒光射到那东西身上的时候,我们几个人都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榕树杆上的东西一身血红,整个身体盘在榕树上,血从嘴里滴滴哒哒地留下,嘴里好像还在嚼着什么东西。
听老警察讲聊斋(十五)
这个东西面对手电筒的强光没什么反应,嘴里还在不停的嚼着东西。妙初沙对着它左右照了照,摇摇头就把手电递给了小刀师傅,用傣语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随即靠着大榕树一屁股坐下来。
小刀师傅看来对妙初沙的话也是半信半疑,接着用手电去照这个奇怪的生物。我也跟着小刀师的灯光仔细看了看,这东西看着像猴子,长度不到一米,要是不看那一身看着渗人的血红色,好像就是一只—---蜂猴。老董看这懒猴一身的血气,找了根树枝就准备上去抡。
“老董别动,这是只本地的蜂猴,这东西行动特别缓慢,就算是被攻击,也最多快那么一点点。以前经常被捉来当作宠物养,几年前在昆明胜利堂对面的景星花鸟市场,还能见到动物贩子在卖蜂猴的幼崽。这东西白天睡觉夜晚活动,主要吃水果和捕食昆虫,在夜间也会捕食熟睡的小鸟和食鸟蛋。“
我的话才说到这里,这蜂猴就伸出一根手指,在榕树干上敲起来,“桀桀”… “桀桀”…敲完再用另外一根指头慢慢伸进去,掏出一只很大只的蠕虫,放到嘴里大嚼起来。看来刚才那吓唬人的声音就是它搞出来的。
“那这玩意一身的血气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个僵尸猴子吧?“老董还是拿着树枝没有撒手。靠着榕树板状根休息的妙初沙突然用傣话和小刀说了几句,用手指了指蜂猴后面的树。
“妙初沙说这懒猴可能是从后面那棵龙血树上爬过来呢,哪果龙血树阔能是虫子多,被懒猴把树皮都挖破了,就会流出深红色看作像是血一样呢东西,其实只是深红色像血浆一样的树液。这个可是好东西,我么这里都叫麒麟竭,治跌打损伤比云南白药还要好使呢!“听小刀这么一说,老董也想整点麒麟竭,不过我们废话这么半天,那懒猴动作虽然慢,也早就爬到了树干高层,继续慢条斯理的找虫子吃。
龙血树被称为:流血之树、活血圣药、植物寿星。名贵的云南红药——血竭,又名麒麟竭,与云南白药齐名,又是著名药品“七厘散”的主要成份,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誉之为“活血圣药”,有活血化瘀,消肿止痛,收敛止血的良好功效,既可内服,又可外用,是治疗跌打损伤、活血、止血的特效药。血竭是以龙舌兰科常绿乔木,龙血树为原材料提炼出来的。
蜂猴动作虽然慢,也有保护自己的绝招。由于它一天到晚很少活动,地衣或藻类植物得以不断吸收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水气和碳酸气,在它身上繁殖、生长,把它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使它有了和生活环境色彩一致的保护衣,很难被敌害发现。因此,蜂猴又得了一个雅号——拟猴,意思就是它可以模拟绿色植物,躲避天敌伤害。
被蜂猴这么一闹,原本就很疲倦的几个人更累了。小刀拨弄出一堆枯树叶,用火柴点燃,分分钟的功夫在这热带雨林里燃起了一堆篝火。我和妙初沙靠着同一个榕树板状根休息,看着对面的小刀和老董吹着牛皮,自己的眼皮也慢慢的垂了下来。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声凄厉的动物叫声把我惊醒。周围仍是一片漆黑,不对,连小刀点燃的篝火也完全熄灭了。我正要起身,身旁的妙初沙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轻轻的摆了摆手。在隐约的星光下,我才看清对面有一个黑影,和蜂猴出现前在老董背后看到的那个差不多,正趴在熟睡的老董背上。本应该坐在旁边的小刀此刻也不知去向。
妙初沙慢慢起身,此刻也像林中的幽灵一般,无声无息的慢慢靠近对面的黑影。我也准备一起帮忙,才坐起身就听见屁股下面压断树枝的声音。趴着的黑影猛然起身,已经靠过去的妙初沙一下子扑到黑影身上,两者顿时就翻滚扭打起来。
我用手一撑地面准备站起来,手上顿时爬上来一些黏糊的东西,感觉像是吸血蚂蟥之类的东西。这会儿也顾不上恶心,手甩了半天还没甩掉,腿上也被爬上来,还有不少往鞋子,袜子里钻。头顶上的榕树枝也不断往下掉蚂蟥,我干脆站起来不停的跳跃,试图把身上越来越多的蚂蟥给甩掉,一边跳一边对着还在板状根下昏睡的老董起来。
旁边妙初沙还在和黑影搏斗,老董已经爬了起来,手里拿着根小树枝正在抽。不对,怎么对着我抽啊!“老董你疯了,抽那些蚂蟥!“
“老陈!老陈!你醒醒!“这是我被老董用小树枝抽了后听到的第一句人话,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亮了。老董正拿着树枝准备挠我,小刀则在旁边摇晃妙初沙。
“你俩昨晚坐下来后就一直昏睡不醒,开始以为你们是累了,后来天都亮了看你俩也没动静。小刀师傅才发现妙初沙是打摆子了,就你啥毛病没有,就是叫不醒!“老董边说边摇晃着手里的树枝,看样子我要是不醒他可真的就抽上了。我迷茫的坐起来,把梦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讲给他们听。小刀师傅若有所思,老董倒是一脸不屑。
这时妙初沙的状况愈发不好,他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状态,面色发紫,身上不停的抽搐发抖,浑身皮肤上都是鸡皮疙瘩。“我看我么还是赶紧回镇上,卫生院有治打摆子的特效药!”小刀师傅说完就要去背妙初沙,牛高马大的老董一把抢过来,背起不到一米六的妙初沙就走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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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镇上又是一段艰难的路程,还好又走了七八公里就有乡村公路,附近寨子的村民开着拖拉机把我们一行送到了勐拉镇卫生院。医生很快做出诊断,妙初沙得了急性疟疾,至少得住院二十多天。
根据妙初沙那里获得的重要毒品线索,我们与武警边防、县公安局组成的联合专案组也开始了缜密的调查。经外围侦查核实该情报线索后,专案组确定1名越南籍嫌疑男子刀某某手中持有数千克鸦片,将于近日从金平县勐拉边境一线运送入境寻找买家出手。专案组综合外围调查结果分析认为破案时机已成熟,遂于当晚召开案情分析会,决定对案件进行“收网”。
但这时问题来了,熟悉当地情况的妙初沙仍在医院昏睡不醒,抓捕行动没有了向导。正当我们为此着急的时候,勐拉乡派出所的所长老马给我们推荐了一个绝妙的人选。
“我不克(去),我不克,我从参加工作就一直办户口到现在,枪也不有(没有)摸过,现在让我跟你们这群老流氓(缉毒队的昵称)去抓毒贩,咋个都不合适嘛?”小刀师傅说起来就一直摇头,不管我怎么劝他,他都坚决不去。
关键时候还得靠东北人,老董过来就亲热地搂着小刀的肩膀,开始了董存瑞式的思想工作。“你看纳,小马同志,户籍工作非常重要,但是缉毒工作更加重要,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只是让你带着老流氓们去,等下真的干起来,你就跑到最后面,不用动手,跟着去就行了,说不定能跟着立个大功!以后等你老了,你是想告诉孙子,你爷爷一辈子管户口,还是吹吹牛逼,说你爷爷当年抓了个越南鬼子毒贩,立了大功,老牛逼了!”老董随便几句话就把小刀师傅心里的激情给挑拨起来,最后还是答应给我们带路,不过条件就是干起来的时候他跑在最后。
※※※※※※※※※※
中越边境的梁子山海拔两千多米,平时除了芒人会过来游猎,其余时间都见不到人烟。根据妙初沙的线索,毒贩将会从这里非法入境到达我国境内,我们的抓捕行动就在下山的必经道路展开。
毒贩也挑了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出没,我们抓捕组一行五人就潜伏在山道的两旁。老董眼神好,在林子的高处警戒。边防大队过来的两个武警小哥,正好就是我和老董来那天给我们边检的两个,就埋伏在路对面。小刀师傅给我们当了带路党,就趴在我旁边一声不吭。
同样的无月之夜下,同样的热带森林里,我的思维不自觉的就飘到了从芒人村寨回来的那个夜晚。那晚发生事情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正在卫生院里治疗急性疟疾的妙初沙,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在我们遇到的所有芒人里,只有妙初沙一个人会和小刀师傅说傣话,其余芒人要么能说一些简单的本地汉话,要么就通过能说汉话的芒人与我们交流。一个模糊的想法在脑海里逐渐成形,但还不成熟,算了,等这小伙子醒了好好的问问他。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子高处的老董传来信号,山道上有动静了。远远的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林子里出来,一听就知道是经常在山里行走的人,走起山路来连踩断树枝的声音都听不到。不过这厮就算再小心,也乖乖的进了我们的套。等他走到预定的位置,两个全副武装的武警小哥先蹦了出去,我随后就跟着冲出来,小刀懵了片刻,也跟着跑出来。
(土炸弹)
后来的场面就比较滑稽了,我和两个武警小哥在前面追人,小刀就慢悠悠的跑在后面。毒贩一看我们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后扔。毒贩逃,老流氓追,跑的都很快,结果扔出来的东西是个土炸弹,炸弹就炸到落在最后面的小刀身边。
“嘭~~”
听到巨响,我和武警小哥们也顾不上回头,扑上去就把毒贩给按倒了。从林子高地出来的老董原本要去截毒贩退路的,看到我们已经把毒贩给制服了,转身就往小刀身边跑去。虽然这土炸弹声音响,威力不是很大。但是老董看到半个身体都是血的小刀,还是忍不住嚎了一声:
“小刀~~”
听老警察讲聊斋(十六)
听到老董对小刀情深意切的那声惨嚎,我这边正在给毒贩上手铐的都感动得不行。赶紧把犯人安排给武警小哥,朝着小刀倒地的地方跑过来。等我过来了,蹲在小刀身边的老董的脸色很难看,缓缓的转过头来,突然一个神秘的微笑,用他一贯的东北口音悄悄对我说: “腻说,这小子是不是死透了? “
看他这副表情,我心里也暗乐起来,老董这家伙蔫坏,我也开始在嘴上配合他。
“怕是呢,既然死透了,就不着急拉克医院了。等会儿先把犯人送回去,再过来搬它。记得拿个布盖好,半夜别被野兽啃了,做好标记,喊马所长明天来拉尸。”
“你么指歇(你们这些)老流氓啊,我都被炸呢疼到说不出话来,还有心常(心情)那我凯(开)玩笑!”中弹后一声不吭躺在地上又满脸是血的小刀同志,终于被我俩给气得开始说话。既然能回应我俩的玩笑话,看来伤的不太重。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香新(相信)了老流氓的话,还说跟在后面很安全…哎哟…轻点尔轻点尔… ”小刀的祥林嫂模式才开动,就被老董检查伤情给堵回去了。
“看着都是皮外伤,等会拉回卫生院好好检查检查! ”老董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检查伤情包扎伤口都是熟门熟路。
本以为小刀同志的磨难到了医院就该结束了,结果遇上个没经验的赤脚医生,输血输错了血型,又是一番抢救。折腾了一个多星期,等他的伤情稳定下来了,那边妙初沙的情况却愈发严重起来。按照医生的诊断,妙初沙得的是急性疟疾,正常输液打针十多天就好了。可是这个黑瘦黑瘦的芒人伙子却一直昏睡不醒,县医院的医生们想尽了办法也没法让他醒来。最后建议我们找家属商量一下,把妙初沙转院到州里或者省里的医院去。
还好勐拉派出所的马所长早有准备,很快把妙初沙的老娘从山里给接过来。我和老董在医院门口迎接,本以为见到的应该是芒人村寨里某个面熟的大妈,结果来的人也确实面熟,就是我和老董刚来金平时,中巴车里那个轻松化解了虫蛊的瑶族老婆婆。
也不知老婆婆记不记得我们,反正她径直走到妙初沙的病床旁,从怀里掏出个鸡蛋放在妙初沙的手里开始滚啊滚,边滚边用听不懂的民族话开始念。旁边的老马虽说是汉人,但也懂点瑶语,就给我们翻译起来。
是哪个鬼来了~
你快来找这颗蛋。
才唱完这两句,老婆婆从随身背着的萝萝里拿出个小锅装上水,现时就在病房里点了个火塘,把锅支起来。拿出一把草,前面沓拉进锅里,后面用手握住,拿剪刀边点边唱:
这根是水鬼,
这根是火鬼,
这根是石鬼,
这根是枪打死的鬼,
这根是野猪咬死的鬼,
这根是跳河死的鬼……
老婆婆把能想得起来的鬼的名字全部点了一遍,然后把刚才那颗滚过的鸡蛋打碎了放进锅里,鸡蛋黄正好粘到了那根“蚂蟥鬼”草。
老婆婆长舒了一口气,对老马说:“看来就是蚂蟥鬼害我家儿了,要杀鸡来献。”
老马点点头,转身就出去要准备鸡。我赶紧跟着老马一起出去,到了个没人的地方,我才跟老马说:
“刚才这老太婆呢一套套玩意,一看就是豁人骗人呢嘛(糊弄人),老马你也是人民警察,咋个就老老实实的听她呢话?再说我们是要家属来安排转院呢事情,等哈耽误了妙初沙的病情,才是不得了呢事情啊!”
老马好像早就料到我的这番话,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晓伙汁(小伙子),你接等着看就晓得啦!”说完正转身要走,又补了一句,
“少数民族呢事情,习惯就好了。”随即笑眯眯的准备老公鸡去了。
“献”在晚上进行,就在病房外的院子里。昏迷不醒的妙初沙也被抬出来,放在院子中间。几个医生护士急匆匆的路过,驻足观看了一会儿,我本以为医生会出面阻止这种荒谬的事情,结果医生们又急匆匆的离开了。看来他们也像老马一样都习惯了这种事情。
老婆婆用山里带来的榕树叶在院子里围着妙初沙摆出了一个奇特的图案,每一片叶子都用一种黑色的小石头仔细的压住。事后老马悄悄告诉我那石头是专门从红河岸边捡来的。
图案有点像纳西族的象形文字-东巴文,又像傣族的老泰文,弯弯曲曲围绕在妙初沙身体周围。一切都准备好了,老婆婆开始了吟唱:
今天我要对下蛊人说
我一听见就带来值钱的祭品
带来一个身负病魔的病人
梦见之前的栏杆掉落在右边
带了一个被亚玛噶诅咒的病人
我的九尾鸡不知道祭给谁的时候
我的九簸箕盘缠
不知道祭给谁是下蛊人的时候
我去勐拉看相又打卦
去瞧三面石
去看祸福凶吉
今天我要对下蛊人说
拿来九尾鸡祭给诅咒儿女的鬼
拿来九尾鸡祭给害人的大蚂蟥
你去诅咒生有翅膀的鸡
今天要解掉
栓在病人头上的铁链子
解掉缠在身上的藤篾条
……”
到后面老马已经翻译不过来了,老婆婆一边念着长长的祭词,一边做出祭拜,解疙瘩,驱赶的动作,越到后面念的越快。
感觉就要到最后一步杀鸡的时候,老婆婆突然停下了脚步。温柔的抱起了老马准备的那只大公鸡,轻轻的抚摸,好像在环抱着自己的孩子。用手指甲在鸡冠上掐出一滴血,轻轻的滴在妙初沙的脑门上。
。。。。。。
老婆婆若无其事的把大公鸡放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妙初沙。大公鸡被吓的够呛,还莫名其妙的头上中了一掐,赶紧在院子里踱起步来,找只虫子吃吃压压惊。
我们都紧张的等着最后的结果,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老董拍拍我的肩膀,暗示我们该走了。我看看老马,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偶尔看我俩的眼神,也饱含了图样图森破的深意。我突然想起了毒助喇嘛大爹说过人之邪气异灵,即可来自自然界或超自然界,也可来自人为作用。兴许这老婆婆真能治好妙初沙?决定再等一会儿。
又等了半天,想再多喇嘛大爹也没用了,我搓搓手就转身离开。老董早就已经在医院外的吉普车里坐着抽烟。
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院子里有欢呼声,听声音像是那几个围观的小护士发出来的。反身一看,一直躺在地上的妙初沙已经坐了起来,妙初沙痛苦的捂着肚子,呕吐了半天。吐完精神好了许多,他抬头看了老婆婆一眼,叫了声“阿妈!”就倒在老婆婆怀里,老婆婆抱着他的头,温柔的摩挲起来。
这感人的场面没有打动我,我光注意妙初沙吐的是什么东西了。他刚吐的时候我就发现呕吐物里还会蠕动,等他吐完我就找了根树枝过去扒拉扒拉。现在回忆起来,我对自己的重口味也是佩服不已。本以为里面蠕动的东西是蠕虫或者蛆什么的,结果这些都不是!
居然是那天晚上我在丛林里梦到的吸血蚂蟥。
我随手找了个医院的输液瓶打算搞几条蚂蟥装起来取证,还没开始就眼睁睁看着它们在地上化作了一滩水。这也太诡异了,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突然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给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就是刚才那只做“献”的大公鸡。大公鸡嘴里还叼着一只虫,还没咽下去就断气了。
我抬起脚准备把公鸡的尸体踢到一边,脚还没凑过去,这公鸡的尸体居然也在融化。等我跳开几步后,刚才放尸体的地方只剩一滩水了。。。。。
第二天妙初沙就已经和正常人完全一样了,他的红头瑶老娘就要带他回山里。我们开车把他们送到进山的小路旁。分别的时候,红头瑶老婆婆深深的看我一眼,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把她脖子上的十字架取了下来递给我。按照老马的提醒说按当地习俗要赶紧接住,当场戴上。看着我戴上后,老婆婆才跟在儿子的后面走了。
“老陈,主会保佑你的!阿弥陀佛!我记得你还有个鸡足山的佛坠哈,好像还是什么大妈开光滴!你这个十字架也是老婆婆开光滴,你老牛逼啦!”
“阔以啦,干活啦,等哈还要带的犯人回昆明啦!”说完我顺手摘下十字架塞到衬衣的口袋里。
后来按照派出所老马的说法,这妙初沙从小就被老婆婆送到芒人村寨,由养父养母抚养成人。但是按照芒人的习惯,治病就要请摩公,而这位红头瑶老婆婆,又是女摩公,又是他的亲娘,不请她来就没有更合适的人了。从小在神秘的芒人村寨长大,学得一身本领,还有个能解蛊,却是天主教徒身份的红头瑶老娘,这个伙子的身世赶得上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了。虽然和我之前对他身世的猜测有点出入,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暂且把小刀师傅讲述的故事算作测试版,而老马的说法就是正式版的,由中越边境几个少数民族共同演绎的曲折肥皂剧故事。
小刀师傅伤愈出院,万幸没有留下后遗症。还因为在缉毒行动中的英勇表现,后来被请了个二等功,这下他可以吹一辈子牛逼了。我和老董押着犯人顺利的回到昆明,完成任务。
可是几天后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我好像是中蛊了。
听老警察讲聊斋(十七)
在民间,直到现在,“蛊”这玩意仍是一个无所不在的祸祟邪物,它在不同的人群中被用不同的称呼指称着,如傣族的“琵琶鬼”、瑶族的“五海”、苗、彝族的“养药婆”等等,其害人有“蛊毒”、“蛊术”、“蛊惑”等手段。举个例子,最广为人知的蛊毒之术,莫过于金庸在武侠小说里所描述的,在特定时间,经特定仪式,将数种毒虫置于一容器内,令其互相残杀,最终存活下来的那个毒物,便修炼成了“蛊”。
甲骨文、金文里的“蛊”字,就是这种蛊术的一种形象记录,图中的几条毒虫,尖头而又尾钩,意为蛇蝎之类毒虫,同置于一器“皿”之中,则为“蛊”。此为蛊毒。而蛊术和蛊惑的方式则很多,有用药的,也有用法术或心理暗示的方式达到控制或谋害他人的目的。形形色色的毒咒术、魇魅术等语言巫术和交感巫术,历经千年而未衰,已经在民间演变成一种影响力很大的隐形文化或亚文化。
※※※※※※※※※※
从金平回来后领导给我放了个大假,我趁着休息就来昆明市中心的景星花鸟市场转转。那时花鸟市场还在景星街两边搭起的简易大棚里,花鸟鱼虫样样俱全。也怪自己嘴碎,出差回来后在父母家吃饭,一激动就把在原始森林里遇到蜂猴的故事讲给外甥女听。小妹妹是听得心花怒放,故事还没讲完就缠着我说要养蜂猴。自己挖的坑最后还得自己埋,现在走在花鸟市场里找卖蜂猴的。前几年在景星花鸟市场还见过有卖的,怎么现在就没有了涅?
后来才知道,蜂猴已经被定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谁卖谁进局子。而且蜂猴并不适合当宠物,它唯一的有毒灵长类动物,毒腺位于手肘部。当蜂猴遇到危险时,会把毒液投射出去。蜂猴还会把毒液抹在幼崽周围,避免幼崽被掠食者捕食。被蜂猴咬伤会导致伤口感染、肿胀或肚子疼,但毒液不致命。
沿着花鸟市场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醒目的手写招牌:苗疆神药,包治百病。招牌下还围着好多人,出于职业习惯,我也凑过去瞧瞧。招牌下一个少数民族打扮的老汉,正在给围观的老百姓介绍他手中的药酒,声称手这药酒对多种疑难杂症都有神奇的疗效。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围观看热闹的每个人的手心,都被神医涂上了他的药水。
看到我们都在等着这神药出效果,这个青色包头,黑色短褂的老汉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说这药水是他精心秘制的虫蛊水,普通人涂抹了会五毒攻心命丧黄泉。一步这位神医就宣称,解蛊药就在自己手里,如果不及时服用,轻则落下残疾,重则性命不保。恐吓完大家,“神医”就掏出了他所谓的传家宝“风湿百草丹”,声称可以解除蛊毒,万般无奈之下,众人纷纷掏钱买药。
看到还真有人被忽悠上当,就在这位神医口若悬河之际,我掏出警官证,一把拉住这个“神医”,扭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到了派出所,这个自称苗族神医,口吐莲花的家伙招认自己其实是个汉族,所谓的虫蛊水就是普通的消毒药水。
管了这闲事后,我逛花鸟市场的兴致也没了,原本还打算是旁边的酒杯楼找杨老瞎子吹水聊天,现在直接回家睡大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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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夜,昔日在南伞镇的那种“鬼压床”的感觉又来了。眼皮是闭着的,意识是清醒的,房间里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能看到我自己呈仰卧在床上,被子早就被踢到了旁边。看着看着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的身上有东西在动!
开始是肚子,汗衫下慢慢凸起一坨,从肚脐缓缓移动到胸口,犹豫了一下,又往左边移到腋下。过了一会儿又从腰部出来,我居然还能感觉到腰这里被顶起一下。又过了一会儿,那一坨东西慢慢的从汗衫下出来,露出了真面目。
是一坨肉,或者说一坨我的肉。有东西在我的皮下缓缓的移动….
当时正在半梦半醒中的我,觉得这次鬼压床还挺有意思的,做出了一个现在看来非常明智的决定:打算醒来后记录一下。 不过想是这么想,到了次日早上醒来就后悔了,整个人感觉很不好,就像癞蛤蟆被牛给踩了,浑身哪儿都不好。大概是最近流感猖獗,我又在人员混杂的花鸟市场晃悠了半日,不中招才怪。最后还是咬着牙找了张A4纸和笔,把昨晚的梦境~或者说鬼压床的经历给记录下来。
没想到后面接连几天都这样,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直到省厅的小张来找我。门一打开他都没认出我来,用他的话来说,就跟个非洲难民似的。
“来来来,过来看看你都什么鸟样了!”小张把我拉到镜子跟前。“你看看,才几天没见,你这身上都皮包骨头了,还以为非洲的乌干达难民来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当然说不出话来,我在镜子里根本看不到我自己,只见小张对着空气比比划划,一脸不屑。
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都是小张告诉我的,他把我送到了省人民医院,省中医院,成都军区总医院,都没办法查清我的昏迷原因,也没办法把我给弄醒。直到他到我家给我收拾衣服时,在桌子上找到的一张写满字的A4纸。
A4纸上的记录:
第一天, 鬼压床,天花板视角看着床上的自己,身上有东西在蠕动,不是衣服下,是皮下,核桃大小
第二天, 起床后浑身无力,流感症状,后腰摸到肉瘤
第三天, 呕吐,可能眼花,感觉吐出来的不是食物残渣,像是白色毛发
第四天, 耳朵很痒,掏出来一堆毛发,手臂上有黑线,触摸有硬感
第五天, 黑线长到手上,弯曲手指很疼,黑线戳破皮肤出来,好像是铁丝
。。。。。。
小张看完A4纸上的字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找人把昏迷了好几天的我从医院接回家里,就急匆匆的赶回楚雄彝寨老家。
(老彝文)
我是被一阵激烈又听不懂的争论给吵醒的。
和小张争吵的是一个凶巴巴的黑脸老头子,头上是老彝族的黑色大包头,浑身没有多少肉,披着一个羊毛毡毯,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不过那晒得像牛肉干巴的脸,还有短短的花白胡子却特别精神,一对深陷的眼睛随时都透着亮。
老头子说到激动的地方,拿起手边的水烟筒就冲小张砸过来。水烟筒里的烟丝和水洒了一床一地,浇了我一脸的臭烟水。
两人这才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小张显得很尴尬,抬手指了下黑脸老头,又犹豫一下,才说:
“我想你已经见过我爷爷了。”
听老警察讲聊斋(十八)
场面一下子变得很冷,黑脸的毕摩老爷子狠狠地“哼”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烟筒水,在裤子上揩了揩,走出了房间。
我这才有功夫看了看周围,小张差不多把我家搞成他们老彝族的本主庙了。有本主神位,香烛,有铁锅,铁链,绳子,彝族纸马;另外就是猪头,鸡血,好几篮子的鸡蛋,还有一碗貌似是鸡肝的东西,还有几口大锅,里面放满了煮好的鸡蛋。我用听起来都不像是自己的嘶哑声音问小张:“你是打算在我家开伙做饭还是打算过火把节呢?”
“你还有功夫开玩笑,你的寿命可能就只有一个多月了…”看小张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刚才醒来这会儿功夫,感觉了一下身体的各个地方,除了因为昏睡好几天感觉虚弱之外,其余地方没有哪里觉得不对劲。昏迷之前能回忆起来的那些事情,想来也不过是噩梦而已。
“难道真是花鸟市场那个下蛊的骗子,真的对我下蛊了?我是不是得去派出所把他弄出来,说他没骗人,他真滴会下蛊!”我还是无视小张的一脸严肃,继续跟他开着玩笑。
“那个骗子的事情都上新闻了,你是路见不平的好警察。不过这次你中的是生蛇蛊,下次就没机会去路见不平了。”
“小张你就是这点最没意思,一天到晚都一本正经的,跟老董就是两个极端,老董那家伙就是整天不正经。不过蛇蛊是啥?”自从金平回来,在我印象里解蛊就应该是红头瑶大妈那样摆弄一番,用穷举法找出是什么蛊,再杀鸡解蛊。这生蛇蛊,该不会让我也吐出一条蛇再化成水吧?想到这里,感觉胃里开始有波澜壮阔的涌动。
“唉,这个我也说不太明白,毕摩爷爷说各个族的蛇蛊情况不一样,像彝族的蛇蛊传说是用乌梢蛇和其它毒物来做,壮族的是用七种最毒的蛇,不过不管是哪个族的生蛇蛊,中蛊之人寿命都不会超过一两个月。“
(今天不放恐怖图)
生蛇蛊,取诸毒虫密闭于容器中,让它们当中的一个把其余的都吃掉,然后,就把活着的这个虫称为蛊,并从它身上提取毒素。如《隋书·地理志》谓:“其法以五月五日聚百种虫,大者至蛇,小者至虱,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留之,蛇则曰蛇蛊,虱则曰虱蛊,行以杀人,因食入人腹内,食其五脏,死则其产移入蛊主之家。”一旦吃入蛇蛊后,一周内即感浑身无力(此时表明小蛇已初步形成),两周后能感觉皮肤下有异物活动,嗜睡呕吐(表明许多小蛇已长大,咬人吸血为生)。腹痛、腹胀、呕吐更剧,人体消瘦,脸色变黄,神差、脉慢、体温低,大便时干时泻,血水不治者,两三月内可死亡。
小张接下来的一席话顿时让我感觉到了什么叫头发竖起来。
“你耳朵里那些毛发一样的东西,都是没来及进入你体内的小蛇,手臂上的黑线也是小蛇的尸体,不过毕摩爷爷估计在你体内还是进去了一些小蛇,小蛇正在不断的生长,弄不好已经有筷子般大小。已经在你身体里的蛇,估计有些已经开始影响大脑了,要不你怎么看不见镜子里的自己。“
小张看我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随手从地上的大锅里拿了个煮鸡蛋剥开递给我。我昏睡了几天,肚子早就饿了,拿过来就咬了一口。小张却又个碗过来,让我把刚才咬的那口鸡蛋吐出来。
“干嘛,耍我啊,给个蛋吃还不让咽下去。“
“你看你吐出来的鸡蛋白。“小张还是那副严肃的腔调。
碗里的半个鸡蛋白,全部变黑了。
明代张介宾在《景岳全书》中说道:" 煮鸡蛋一去皮,加入银钗一双,含纳口内,一饮之顷,取视之,若黑即为中蛊。" 嘴角内放一块熟的鸡蛋白,如果鸡蛋白变成黑色,则是中了蛊毒所致,必须采取治疗措施,如果没有变色,则说明没有中蛊。
我又跑到厕所照了下镜子,还好,镜子里有我。不对,眨眼的功夫,怎么镜子里的帅哥变成妙初沙了?
这下我确实有点慌了,虽然之前见识过西藏番僧的降头术,见到被降头反噬的杨勇是如何变成痴痴呆呆的僵尸,这次在金平也见到中了蚂蟥蛊的妙初沙,还有他老娘如何给他解蛊,可真落到自己身上时,感受自然又是另外一番真切。
“让我做次关魂,来消他呢蛊!”黑脸的毕摩爷爷从外屋走了进来,看来他一直在外面留意我们的对话。
“我接(家)爷爷,你都八十多了,要搞个几天几夜不停的关魂仪式,身体受不了!而且你也说了,消生蛇蛊的把握不一定有么…“小张一见到毕摩爷爷,刚才严肃冷静的腔调就飞到轿子雪山上去了。
看来他们爷孙俩刚才就是为了这个争吵,小张的建议还是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昆明的的医院不行就去成都,去广州,去北京。一提到医院,毕摩爷爷的怒火值瞬间又满了,声调奇异,言语激烈但是听不懂的彝族话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小张的偶尔回应只会引来更猛烈的抨击。
我这个真正的中蛊者又被他们撂到一边了。
幸好我还有力气说话,他们还有心情听我说话。我把这次在金平的遭遇原封不动的跟他们描述了一遍,包括红头瑶老婆婆那销魂的解蛊之术和成果。
“想不到信天主呢婆娘还能解蛊。“老爷子关心的是解蛊方法。
“你有没有想过什么人对你下得蛊?“小张关心的是下蛊人的动机。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反正是在金平中呢蛊,要解也得回克解。至于是什么人给我下的蛊,我也一头雾水。在金平就那么几天,和各族人民相处又那么融洽。总不能是抓的那个毒贩干的吧。“
说服毕摩老爷爷的过程很艰难,最后还是成功了。小张好说歹说把爷爷送回了楚雄老家,找单位借了辆警车,拉上我就直奔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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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金平县城走个五六公里就到了一个叫做板板桥的小村子,这里就是红头瑶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他们这支瑶族的先祖是从广东经广西、再经过云南文山才走到这里来的,他们这一支就在板板桥住下来了,另一一支接着往南走,最后就迁到越南去了。
传说瑶族迁徙时,队伍很长,走在前面的摘芭蕉花顶在头上,这些人后来便成为红头瑶,走在中间的砍芭蕉杆顶在头上,后来成了平头瑶,走在后面的摘芭蕉叶顶在头上,就是今天的沙瑶。红头瑶自称“育勉“,妇女头裹尖顶锥形红布,穿黑底五彩锦绣衣裤,挂排扣、银链、项圈;男人穿彩绣银扣领褂、对襟衣,用绣着花纹的青布包头。
来之前我们早就在马所长那里打听到了红头瑶老婆婆的具体住址,可是到了板板桥村里还是一下子觉得眼晕,到处都是红得扎眼的红头瑶妇女。老婆婆的家在村中心晒场西南面的一个角落里,走过好长一条通道才到她家院子门口,推开篱笆门进去,她正在灶房煮猪食。
老婆婆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是我们,乐了。我才想起来似乎没有听过这老婆婆说过汉话,语言不通怎么办。没想到老婆婆先开口了,还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我刚才还想着,你们什么时候才来找我。“
难道下蛊的人是她?
听老警察讲聊斋(十九)
在来金平的路上,我和小张就讨论过是谁给我下得蛊。关于这个问题,小张是看好芒人部落,用他的话来说,是干了他一直想干的事,在我哀叹交友不慎后,小张还是理智的分析了原因。毕竟从我转述小刀描述的故事来看,芒人是有下蛊传统的部落。小刀带着我和老董进芒人村子,很可能在什么地方就冒犯了他们的民族习惯,招致芒人下蛊报复。
我倒是不同意小张的推论,要是这么分析,老董为什么没有中蛊?就在我们出发前还跟他联系过,这厮正活蹦乱跳的在昆明最有名的烧烤夜市上happy呢。要说冒犯芒人的习俗,老董这一惊一乍的性格,还有东北人的油嘴滑舌,岂不是更得蛊上加蛊了。
红头瑶老婆婆倒是有一点下蛊的动机,毕竟她的亲儿子就在我们身边中蛊。她伤心之余把怒气撒在我们身上也是有可能的。她还送了我一个十字架挂坠,挂坠一直放在衬衣口袋里,回昆明后就扔在脏衣服堆里没洗。小张听说这事后把挂坠找出来查了半天,没查出什么东西,就连着衣服一起扔垃圾桶烧了。
最后我俩算来算去,谁也没有理出个头绪,带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来到这板板桥村。不过红头瑶老婆婆这标准的普通话,又让我心中的疑惑更浓了。
小张先开口了。
“这位大嚒(大妈)!”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红头瑶老婆婆就招呼我们进屋休息。才坐下来,她就端出甘蔗给我们吃,一回头又在火塘上烤起了本地有名五彩糯玉米给我们。小张暗暗给我使眼色,让我小心食物有蛊。我心想反正已经带蛊了,再中也是那么回事,不如先吃个痛快。
等这些都忙活完,红头瑶老婆婆就要带我们出去。边走边自我介绍,“你们不要叫我大嚒或者老婆婆啦,叫我老阿毗就可以了。”老阿毗就是瑶语里老阿妈的意思,这是后来派出所的老马跟我说的。老马说红头瑶老婆婆让你这么叫她,那是把你看作她的干儿子了!
不过当时我俩根本摸不清老阿毗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跟着她就在村里的土路绕来绕去。问老阿毗我们要去哪儿,她只是笑着说道了你就知道了!我和小张只好心惊胆跳的跟在后面。
还好没走几分钟,目的地就到了。
这是一栋掩映在村后树林里的砖制小楼,要不是大树的遮挡,它肯定是村里最高最醒目的建筑,法式风格的塔楼搭配上中式尖顶,楼顶最高处的十字架在蓝天白云下格外显眼。斑驳的石砖外墙上虽然爬满了说不出名字的热带藤蔓,但在门窗处被精心的修剪,显得古朴又生机盎然。
“这是一百年前法国来的老神父建的,每一块石砖都是从越南用马帮驼到这里的。”老阿毗在前面带路,一边随意的说着老教堂的故事。
我虽然在昆明每天都路过北京路那个天主教堂,可从来没有机会进去过,所以这也是我第一次进教堂。看小张那一脸紧张的表情,估计也是一样的情况。这会儿正是黄昏时分,教堂里空无一人,里面有几排简陋的长板凳和一个精心设置的讲台,以及一个
棺材
老阿毗把教堂门轻轻关上,光线顿时暗了不少,傍晚的落日透过正门上面简陋的玻璃窗,形成一条光柱不偏不倚的射到了讲台上方的十字架上。看来当年的法国神父设计教堂建筑时花了不少心思,处处可见这些精心设计的小细节。
“我很小的时候就信仰这个,从奶奶那一辈就开始信仰天主教。那时一般是礼拜天去教堂做弥撒,如果做错了事情,可以去教堂里面忏悔,心里会舒畅些。从上午8点半到11点半,(教堂)一般是先做弥撒念经文,完后神父就会讲教义。我小的时候,教堂里还有神父,后来解放了,神父就回法国了。”老阿毗好像沉浸到自己的回忆里,完全把我和小张忽略了。
“回法国的是老神父的继任者理查神父,理查神父会说这里好几个民族的话,他教会了我说汉人的普通话还有驱魔术。“
驱魔术?
我和小张终于等到了重点。
“老阿毗真了不得,会使瑶族秘术解蛊还能用西洋驱魔术。“自从老阿毗给妙初沙解蛊后,我再一次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上次送你的十字架是不是随手扔了?“老阿毗的语气突然凶狠起来。
“没有没有,我一直放在衬衣口袋里,一直带回了昆明,后来换衣服时才。。。才。。。“我实在说不出烧了两字,说完心虚地看了眼小张。
他倒是没有任何愧疚的表情,在教堂里东张西望,这里摸两下,那里杵一下。
老阿毗听了我的话也没继续追问,反倒走到那口棺材旁,在棺材板上使劲拍了拍。“你要想解掉你身上的恶魔蛊,你今晚就得睡在这里。“
“解蛊要睡在这个棺材里???不是吧老阿毗,你们瑶族解蛊术不是要煮个鸡蛋,杀个鸡,再朗诵一段又臭又长的诗歌吗?“这画风变得太快,我也急了。
“要想解掉你身上的蛇蛊,就得睡在这里。”老阿毗还是那句话。
“就算不用土的民族的,要用洋的世界的,那你们天主教的驱魔术不应该是电影里那样,甩我一脸那个圣水,接着在我面前疯狂挥舞十字架,大声念叨我以圣什么什么的名义赐予你力量,不对,宽恕你!“我一着急把动画片的台词都给念出来了。
老阿毗还是冷冷的看着我,继续说:“要想解掉你身上的蛇蛊,就得睡在这里。“说完对小张说:”这个伙子,你拿五百块过来!“
这下轮到小张下巴掉地上了。老阿毗的画风变化太快,我俩完全跟不上节奏。她也不给我们任何解释,拉着小张出门拿钱,然后把教堂门一锁,把我一人扔在教堂,看着十字架和棺材发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我也不得不看看今晚要睡的这个棺材。说是棺材,其实就是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大小的木头箱子。没有汉族棺材那种的高冠造型,倒像是个储物箱。可里面又分明摆着靠垫枕头,还有一套渗人的花衣服。
我忍不住自己嘀咕起来,“我是不是被这老太婆给耍了?没准等明天天亮,蛊毒发作,七窍流血,小张还要不回那五百块钱。“话音未落就听见教堂角落里有叹气的声音。
此时教堂里几乎没有光线,只能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看见一点点外面天空的星光。我倒不信教堂里会有什么鬼祟,但是藏个人在里面是有可能的,就摸索着过去看看。这时心里真是懊悔自己为什么不会抽烟,会抽烟身上就带火,这个时候有个打火机就好了。心里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角落,顺着墙角摸半天没有东西。
这时又是一声叹气声。
声音就来自墙脚,摸到墙根时手就碰到一个硬东西,一股腥味直冲鼻孔,再仔细摸摸,好像鳞片一样的手感。我心里突然想笑,该不会是在天主教堂里遇到蟒蛇了吧。反正我也中了蛇蛊,你又遇到蟒蛇,就豁出去了,来吧,互相伤害吧!
想到这里,对着那个东西就是一脚,然后等着那蟒蛇缠身的窒息感觉来临。等了半天没有反应,再来一脚,这次居然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滚到了另一个角落。再探下身体去墙根摸摸,什么都没有了。
被这奇怪的东西一闹腾,我心里也不慌了,大步走回木箱子就躺进去。就着这百年石头教堂的护佑,呼吸着热带雨林的气息,很快就跟周公见面去了。
本以为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就算不是辗转反侧,至少也是噩梦连绵。然而事实却是一夜无梦,老阿毗和小张把我叫醒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了。我醒来时想起昨晚那东西,看了看教堂角落,一只穿山甲正抱成一团睡在那里。
看我睡得这么香,老阿毗很满意,拿出一瓶生香油,又放一些漆树子进去,递给我。
“全喝光!“老阿毗还是昨天的严厉语气。
以前喝酒喝的最厉害的一次,是吐到昏天黑地,这次喝了这东西,才知道以前那都不叫吐,这次吐的才是翻江倒海。等我差不多把一个星期前的东西都吐出来了,人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了了。恍惚间小张和老阿毗好像在兴奋的说着什么,小张塞了一个东西到我嘴里,随即又拿了回去。
最后老阿毗叫了几个瑶族伙子砍了几根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担架把我抬到乡里的招待所。在这里睡了一天才算缓过来,小张也一天不见踪影,听说是和派出所老马一起查案子去了。
第三天一早,小张现身,什么都没说,拉起我就去教堂。教堂里正在做礼拜,瑶族,傣族,哈尼族各个民族的信徒都有。唱诗结束后,老阿毗牧师站在讲台上用少数民族话滔滔不绝的讲,下面每个人都在听,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派出所的老马站在教堂后排笑眯眯的听着,看我俩过来,他一边给我们让开座位,一边说:“老阿毗说的好啊,与我们乡里的工作配合的很好!用教会的力量帮助那些被毒品困扰的家庭,我们的工作轻松了很多。“
这边老阿毗的讲话即将结束,她突然指了指我和小张的方向,改用普通话对着一屋子的人说:“这个伙子就是在这里,向圣父进行了祈祷,圣父宽恕了他身上的罪孽,解除了中的恶魔蛇蛊!“人群一声惊呼,随即热烈的鼓起掌来。几个热情的傣族姑娘过来就要拥抱我。。。
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听老警察讲聊斋(二十)
莫名其妙的接受了傣族姑娘热情拥抱,兴奋的信徒们把我围在中间,边鼓掌边唱圣歌。小张在人群背后笑的直不起腰,老阿毗在讲台上有条不紊的煽动着信徒们的热情。圣歌唱了一遍又一遍,热烈的掌声快把百年教堂的屋顶掀翻了,老阿毗才宣布礼拜结束。信徒们还不愿离开,几个害羞没有上来拥抱的姑娘还偷偷给我塞了绣花包,最后在老阿毗和马所长的再三劝说下,人群才渐渐散开。
百年老教堂终于恢复了宁静,随即再次被小张毫无忌惮的笑声打破。我真该庆幸是小张而不是老董在现场,要不然那份尴尬的场面至少要十倍以上。
“老阿毗啊,你的显圣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我也很配合,现在可以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了吧?”作为显圣的主角,在刚才那个恨不得找地缝钻的时刻,我居然还能分析出老阿毗的用意,我也是服了我自己了。
“好呢好呢,小陈伙子,你配合的太好了,走走走,我们进去教堂坐着讲。”老阿毗兴奋的满面红光,带领我们几个回到教堂坐下。
“那天在医院给我儿妙初沙解掉蚂蟥蛊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也有人中了蛇蛊。一般来说,蚂蟥蛊和生蛇蛊都是一起下的,妙初沙没有中生蛇蛊,那肯定在你们剩下几个人身上。那只解蛊的大公鸡在咽气前最后一刻找到了你,也是贡献了它最后一分力了。”
“老阿毗啊,那当时你为啥不说呢?”想到自己回昆明后的那段惨不忍睹的遭遇,我心有余悸。
“生蛇蛊发作都很慢,当时也没法给你解。生蛇蛊的蛇都是由怨念生成的,通体蓝色,是自然界根本就没有不会出现的蛇种。而且都是从细入发丝的小蛇开始,进入你的身体里面,最后长成筷子那么大就把人杀死掉。还记得送你的那个十字架么?算你小子识相,没有随手一扔,至少还放在贴身的衬衣口袋里。那是我们这里最珍贵的龙脑香木作的,专门解蛇蛊。听张伙子说你在昆明已经又吐又挠的,就是把那些发丝一样的小蛇都赶出来了。”
老马听到老阿毗说到龙脑香木,连声赞叹,“那果(那个)龙脑香木真是好东西啊,林子里面很少见呢!搞一个戴在身上,可以防蛊祛病呢。”
(龙脑香果)
唐人孙思邈在《千金翼方》中,指出了龙脑香的形态和“膏香”的功用:
“龙脑香……味辛苦,微寒。一云温,平,无毒。主心腹邪气,风湿积聚,耳聋明目,去目赤肤翳。出婆律国,形似白松脂,作杉木气,明净者善;久经风日,或如雀屎者,不佳。……膏(香):主耳聋。 ”
“不过么,还是有几条蛇进到你脑子里了,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我们教堂里这个装圣物的箱子,“老阿毗说着就拍了拍那个棺材一样的大箱子。”是老神父当年用龙脑香木做的,据说是勐拉的最后一棵龙脑木树。你在里面睡一晚上,什么蛇都给逼出来了。本来还担心你吐出的蛇会反噬,搞了只蛇的克星穿山甲陪你。结果你的蛇蛊还很顽固,后面的事情你可以问跟你一起来的这个张伙子啦!“
小张点点头,开始讲述那天早上的事情经过。老阿毗给我喝了她秘制的催吐神药,小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吐出一条又一条的蓝色小蛇。小蛇在生香油里无法游动,又耐受不住漆树子的毒性,很快就逐个的化成黄水。最后小张用准备好的熟鸡蛋剥开塞到我嘴里,鸡蛋白完全没有变色,说明蛇蛊完全解除了。
“然后老阿毗就顺便把我作为显圣的例子,在在礼拜上宣传一下。老阿毗啊,您真应该离开乡村去大城市,您这是百年难遇的传销,不对,营销天才啊!“说实话,老阿毗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从几周前解蛊时就开始谋划,到算准我们回来的时间,再到礼拜时的显圣高潮,真的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更别说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解蛊秘术。
“找你收的那五百块钱,是为了气气你们,把珍贵的龙脑木挂坠烧掉了。按照我们瑶家人的习惯,要你五百块还要退还给你一半,意思是说,不能一次要断,要断以后就要不着了,要留有余地,以后才好开口。“说完把剩下钱退还给小张。当时我和小张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营销天才老阿毗也这么这孩子气。事后回到昆明了和毕摩爷爷聊起这事,睿智的老爷子一句话点破玄机:”她的意思是你俩都是二百五!“
不过这幕后的下蛊人究竟是谁,精明如老阿毗也没有任何头绪。最有嫌疑的就是龙凤村的芒人们,可是老阿毗和他们关系那是非常的好,是老阿毗联系政府,给他们修建了新房子,解决了温饱问题,老阿毗又是芒人村寨的接生婆,十几年来芒人村里的孩子都是老阿毗接生的。小张为此还专门跟着马所长去了趟芒人村寨找线索,确实找不出芒人下蛊的动机。
老马看大伙都沉默了,赶紧说起一个好消息来打破气氛。
“我们所的小刀,就是跟着小陈同志抓毒贩负伤二等功那果伙子,明天要结婚了,明天你们跟着我去嚯喜酒噶!“
小刀要娶的是普洱寨的玉丹姑娘,因为小刀在这里没有家人,就按照当地傣族风俗,“嫁到“女家做姑爷。”入赘“上门没有什么不好,而且听老马说,玉丹是个好姑娘,人漂亮,性情好,娶着她是小刀的福气。
第二天我们跟着老马就去到玉丹家。玉丹家在中寨,隐伏在四周荫绿的密林丛中。寨中坝心的几棵大青树,像是遮阳的大伞,把靠近大树的傣家吊脚楼遮得凉爽,寨子的边边绕着山脚有一条小河,哗哗哗地流淌着清得见底的河水,喝一口,比城里喊得天响的矿泉水还甜还润喉。普洱寨的傣族和当地的白傣不一样,他们的祖先是从西双版纳搬来的,衣食住行都一直保持着西双版纳傣族的方式。
玉丹和小刀的喜酒已经摆出来了。新娘子玉丹已经盛装艳抹,上衣圆领短褂,下穿青蓝长裙。褂钱红绿丛线串缀的细银泡晶莹有光,裙间各色丝线绣织的小花鲜艳夺目。身上手上的银耳环、银手镯和银戒指,衬得活脱脱一个富贵逼人新娘子。
反倒是新郎官见不着,因为是小刀“入赘“,所以酒席是姑娘家操办。一切礼俗都按照娶亲的规矩倒着来,就是把新郎和新娘的位置角色换一换。新郎小刀现在还在洞房里没出来。
(傣家新娘服)
听老马介绍,等会儿应该是由新娘把新郎接出来,先是向女方家人叩首敬礼;随后由老人为新娘新郎拴红线,表示夫妇双方同生同死,一心到老。又由姑娘的兄长将新郎的左脚抬起来蹲在门坎上,让新娘的右脚搭在新郎的左脚上,一位年长的妇女用水把一根燃着的火棍在他俩的脚上面浇灭,表示夫妇俩任何时候赴汤蹈火紧相随。行礼时,主婚人又把事先准备好的蛋黄和糯米饭捏成的饭团给新郎、新娘吃,象征他们今后的生活像饭团一样圆满香甜。
该到新娘子进去接新郎官的时候了,在场的宾客都看着盛装的新娘子走进洞房,准备迎接两位新人从洞房出来。可是新娘玉丹进去后没多久,洞房里就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外面着急的亲戚们涌了进去,随着哭声又逃出来,有人扯着嗓子喊起来:“有蛇有蛇!!”“新郎被蛇咬死了!“
老马和小张出于职业习惯,听到叫喊声就冲了进去,我和老阿毗也随后跟了进去。只见新娘玉丹已经哭晕在床前,新郎官小刀脸色发青,双目圆瞪,斜靠在沙发上,看样子早已气绝多时。一条两米余长的毒蛇正在小刀的遗体旁舞蹈,通体透蓝,晶莹的双眸射出冷冷的光。妖冶的舞姿是种让人无法抵御的诱惑,像极了荒原上一朵怒放的罂粟花,爱上它,便是致命的伤。
看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就这么惨死洞房,老警察老马也失去了冷静,抬起脚就要冲过去,幸好被老阿毗一把拉住。其余玉丹的亲戚们也七手八脚的把新娘子和已经气昏攻心的老马抬了出去。
我和小张正忙着把屋里的人先疏散出去时,老阿毗已经快速的冲出洞房,片刻之后提着一只婚礼上还没杀的公鸡和一把傣刀进来。她示意我俩继续疏散屋里的人,就割破鸡冠,坐在疯狂舞动的蓝蛇对面开始吟唱。
这次已经没有能翻译唱词的老马了,但是苍老、梦幻、混沌、绵长的吟唱就从那疯狂舞动的蓝蛇对面传来,一种远古的凝重、浑厚,带着一丝忧伤,好像无形的网一样罩下来,让人感觉到一种地老天荒的迷茫和孤独,压抑的巫惑之魂好像从那傣家的吊脚竹楼顶上纷纷往下掉。可我除了听到老阿毗的声音,什么也抓不住,甚至连声音都是飘忽忽的,只见到窗外透进来的忽闪忽闪的阳光下,老阿毗紧闭着双眼,从那轻轻张动的嘴里吐出一句句梦幻的歌词。
对面疯狂舞动的蓝蛇也逐渐被吟唱的魅力所吸引,开始降低频率,缓慢的盘旋在小刀的遗体旁。老阿毗猛得睁开双眼,把鸡冠上的血洒向蓝蛇,蛇开始疯狂的躲避鸡血。
老阿毗随即果断挥起傣刀,手起刀落,蛇头落地。
后来的事情既是悲剧也是闹剧,小刀的丧事最后是由老马和我们张罗着办的。新娘子的家人们唯恐避之不及,没有出面不说,甚至连小刀出事的那间吊脚竹楼都给当众烧了。
丧事办完已经是傍晚了,我们陪着老马一起回到教堂。老马还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整个人愣愣的不发一言。老阿毗给我们泡上浓浓的普洱茶,抿了几口,老马才缓过神来,开始说起小刀的故事。
“小刀这个伙子是孤儿,他接(他的)爹妈都是芒人,他还在他妈肚子里时,爹早早呢就得病死掉了,他们村寨的长老就怀疑他妈是害人的养药婆,整个寨子的人都歧视她,欺负她,折磨她;后来他妈被迫独自翻山越岭到傣寨坝子里住下来;后来他妈把他交给傣寨的邻居阿妈照顾,就独自返回芒人寨子,听说是被那些芒人捆起来用毒箭射死掉了,反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不就是小刀之前跟我们所说的傣寨下蛊婆的故事差不多嘛?原来说的就是小刀自己的故事,只是参与的双方角色都变换了位置。难怪带路去芒人村寨时他强烈反对,到了芒人村寨他的反应又那么奇怪。这也能理解为什么他对妙初沙下蛊了,之前我一直把妙初沙当成小刀口中的孤儿,妙初沙简直就是另外一个版本的小刀。
这时老阿毗开始说话了,“小刀这个伙子真是可惜了,没想到他的心里有那么大的仇恨。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蚂蟥蛊和生蛇蛊,可能是都要下到妙初沙身上的,结果生蛇蛊落到陈伙子身上。蚂蟥蛊还好,生蛇蛊最毒了,一旦下蛊不成,就会反噬。那条蓝蛇就是反噬出来的生蛇蛊,这下他也死了,傣寨里个个都知道他是下蛊人,是琵琶鬼,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教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小张放下手里的普洱茶,咂了咂嘴,外面光线已经暗到看不清了,头也抬不起来了,左右摇晃。
“噫,”他说,“这普洱茶好苦哇!“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