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政治转变之"3.5%法则"

Chairman Rabbit tuzhuxi 2019-10-31


THE RULE OF 3.5%:


兔主席 20190726

 


针对香港目前出现的运动,我们先从一些常识和直觉性的东西开始分析,然后介绍社科的一些研究,再回到香港的案例本身,一些东西我们就不难理解了,比如GOSAR和HKP暧昧的、温和的态度,以及这样的运动发展下去的后果。

 

一、 一个国家或地区地方越小,社会运动的影响力越大。

 

这里只需要非常简单的常识性、直觉性的理解,稍加分析就可以得出结论。

 

是不是你所在的国家(或地区)的人口越少,你自我感觉的能量就越大?

 

这是肯定的,任何一个个人,面对一个五百万人口的政体,或是五亿人口的政体,你的相对能量是不同的。在后者,存在多方面的因素削弱你个人的相对能力:

 

一是你的相对权重更小,你在五亿人口社会里的“相对重要性”是在五百万人口社会的1%。换句话说,在五百万人口这样相对小的社会里,你代表全体人口的“能力”是五亿人社会的100倍。另外我们还可以引进一些其他的变量,例如,如果五亿人口还是多民族的,多宗教的,多地域的,那作为其中的一份子,你的代表性就更弱了。而如果是一个更加同质化的社会,大家的社会背景差异更小,那你的代表性就更强。

 

二是国家机器的绝对能力更强。为什么说国家综合实力或总和实力很重要呢?即便人均收入没有那么高,但如果有大量的人口将资源加总,那结合在一起,这个国家的总和能力是强的,比如经济能力、比如军事实力。加总的能力是重要的,这就是为什么中国的经济总量和美国经济总量接近,尽管人均收入还相差非常远,但也是使得美国非常重视中国,使得中国和美国在许多平台领域可以竞争的重要原因。强大的总和实力也会带来更加强大的国家机器,个人显得更加渺小。


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包括地域、人口密集度、信息、酝酿运动的方式,等等。我在后面会提到。那么仅就人口这个变量的分析结果是什么呢?结果就是:在一个人口非常小的国家里,促成revolution及regime change非常容易(请理解并原谅本文需要引用的一些英文)。

 

请注意,我们在探讨社会运动导致的regime change,而不是武装力量主导的coup。


我与朋友聊天时,时常比喻说,只要十万人走到某小国首都的中心广场,就可能促成revolution,实现regime change。但这个事情在人口更大、幅员辽阔的国家里是不可能的:需要动员更大的人口基数,在更广泛的区域持续进行才可能成功。


本世纪初的颜色revolution,大部分是在人口基数有限的国家发生的。在短时间内占领首都,即可实现RC。

 

因此,在其他条件相等的情况下,人口基数越大,regime越sustainable。


在一个只有几十万、几百万国家的人口里,社会事件导致RC是比较容易的。

 

(这里,大家可以延伸一下,看看内地与某岛的差别。经常会看到liberal在夸奖JJG多么伟大。非常的幼稚。看看他所处的环境。年轻时不懂可以原谅,年纪大了看问题就要更全面。

 

二、 某些社科研究。

 

前面提到的常识和直觉非常简单。那么,有社科学者去回顾分析人类近代史上的运动,研究要动员多少的人口才能触及所谓的“tipping point”,导致RC,就毫不奇怪了,这个问题非常有趣,无论是公共管理者还是运动者,都会感兴趣。


哈佛肯尼迪学院的公共政策教授Erica Chenoweth研究了1900~2006年超过一个世纪共323个导致regime change的社会运动。

 

首先,他们发现,重大的非暴力运动有53%成功几率(促成了regime change),而暴力运动成功概率仅为26%。非暴力运动是暴力运动成功几率的两倍。

 

但Chenoweth又发现,影响一个运动成功的根本因素不是运动的暴力或非暴力性——最根本的因素是参与的人口比例。


这个人口比例是多少?历史大数据发现,这个比例是3.5%(“3.5%规则”)。如果有占3.5%的人口在积极参与运动,就有比较大的可能性会促成政治转变,政府很难进行有效的抵御。实际上,根据他们的研究,历史上就没有超过3.5%人口参与的运动是失败的先例!

 

因此,3.5%虽然是一个看上去非常低的临界点,但却是社会运动的“魔法”和“圣杯”:这样一个非常小的人口群体在近代史上就可以改变整个社会所处的政治环境。

 

大家可以自行搜索关键字Chenoweth 3.5%。

 

实际上我以为,参与人口的比例与运动是否暴力是直接相关的。在其他条件相等的情况下,运动越是非暴力,获得广泛人口同情、认同及参与的可能性越大,因此也就越容易达到3.5%的临界点。也许,这个以参与人口比例为导向的3.5%才是论证非暴力合理性的依据!


对于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政治家及公共治理者来说,他们要想办法避免让参与运动的人口比例达到3.5%。

 

对于社会运动的组织者和参与者来说,他们要想办法让参与运动的人口比例达到3.5%。


这其中就有很多影响因素,比如说,如果运动是暴力的,媒体加以报道和呈现,那么更广泛的人口就会对运动产生负面影响。它向上达到3.5%的临界点就会下降。

 

这里我就引申一下讲到第三点,我理解的影响达到3.5%参与人口的因素。

 

三、 影响达到人口比例3.5%的因素

 

以下是我基于常识和推理的一些分析,不是基于社科实证研究的结果。我只提供了一些hypothesis。读者可看是否合理。


1、 运动对武力的适用:是否采用暴力。这个前面提过了。越是非暴力/和平,达到广泛支持的可能性越高。

 

2、 人口的多样性: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人口多样性越大,达到3.5%的难度越高。人口多样性这里主要指种族、族裔社群、语言、宗教等。

 

3、 人口密集程度:人口越密集,自然人与人之间相互的联系更紧密,信息传播速度更快,人的同质化程度可能也更高,达到3.5%的可能性越高。

 

4、 地域:这个和多样性、密集程度都是相关的。地域越辽阔,达到3.5%的难度越高。因此人口可能更多样,信息传递更慢。另外,理论上要求每个地理上分散的地方都达到3.5%的临界点并不容易。

 

5、 都市化程度:都市化程度越高,达到3.5%越容易。大家可以看到,这个和前面几个因素也是相关的。

 

6、 信息交互手段:信息手段越发达,传导越快,越没有障碍,达到3.5%的可能性越高。这个很容易理解:这是比较有互联网和没有互联网时代的差异。另外,这个如果是城市化的、人口密度非常高的地方,口口相传可以替代互联网。

 

7、 是否能够找到社会冲突的焦点或最大公约数:这个比较定性、抽象。理论上,越能找到一个能够挖掘大比例人口“痛点”的单一话题,或者通俗地说,能发动大家找到齐心协力的某个主题,越能推动达到3.5%。任何一个社会都是复杂的。因此,这种主题通常是“他者”——可以是少数族群、精英,也可以是外部的假象敌人。

 

8、 媒体的配合程度:这个和信息交互手段类似。媒体越支持运动,传播速度、推动人口参与的速度越快。

 

9、 政府的应对行动:政府行动越软弱,越不作为,越表现出颓势,显示出“外强中干”、还差“临门一脚”,期待“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促成运动参与人口比例的速度可能越快。

 

10、 持续的时间周期:运动一般还是需要速战速决,不能长期打下去,这就会使得部分参与的人群退出或分流。另外,运动时间长了,也会在内部形成分歧和内斗,所以,在其他条件相等的情况下,集聚时间越短,参与人口比例提升越快,越易成功。拖则会使运动丧失动能。

 

11、 外部舆论及资源支持:社会运动不是封闭的。获得外部的声援及资源支持越多,达到3.5%的可能性越大。


先写这么多。大家可以继续补充。

 

另外,我再补充一点,虽然没有实证研究的依据,只是一个假说。我认为,在其他条件相等的情况下,绝对人口基数越大,国家机器相对个体的力量越强,所需要参与人口的比例越大(可能需要超过3.5%)。

 

可以看见,上面这样的“清单”多少能够符合我们的常识和直觉。政府和社会运动的组织者和参与者会从不同的两个角度来考量。政府会限制这些因素,社会运动的组织者会促成这些因素。


四、 回到香港

 

分析了这么多,大家可以看到,香港的特区政府(GOSAR)处境就很不利了。


首先看看人口。

 

截至2018年,香港人口约740万。

 

考虑到参与者很多是年轻人,我们先看看青年人口。

 

搜索Wikipedia可以得到香港人口的一些大数如下: 

 

香港政府2013年公布的数据:15~24岁的人口占总人口的11.7%;25-34岁占15.2%,合共就是约27%

 

联合国在2013年7月估计的数字.

 

总人口:约719万人

 

15~19岁:40.4万人

 

20~24岁:45.7万人

 

25~29岁:51.8万人

 

30~34岁:57.5万人


上面两个数叠加,我们大概可以计算,香港15~34岁年龄段的人占人口三分之一,约200万。我们把特别小的(15~17岁)及稍微年长一点的(30多岁)剔除,拍大数,香港18~30岁的人就是150万左右,大概这个水平。

 

香港人口的3.5%是多少?大约25万。

 

也就是说香港18~30岁的人里面,六个人中有一个参加运动,就达到人口的3.5%了。

 

实际情况是,年轻人的参与度可能就不止六分之一。最近就香港后殖民时代的基础国民教育情况的一些文章,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回归之后培养了一些什么样的人?”),再加上其他年级段的一些人,达到3.5%似乎并不难。而且可能已经超过了。

 

再加上其他的因素——这是一个人口高度同质、极度密集、完全都市化的、人际联系非常强,信息交互手段极度发达的社会。运动者找到了共同的外部敌人(中央政府/中国内地)及衍生的议题;GOSAR回应手段相当软弱和暧昧。这个议题受国际关注,并正在为国际反华势力所利用。

 

而再看看香港的泛民政治及媒体:他们极力将事件描绘为“非暴力的”,旨在让更多的人参与,把参与人口无限推高。他们的目标可能不是3.5%,而是35%。

 

人类当代史上,没有一个参与人口超过3.5%的运动不导致重大转变的。


香港运动者酝酿的,如他们所说,是“时-代-GM”。

 

对一般政治体而言,超出了3.5%就会促成重大政治转变。Catalonia有大的独立运动,但主要基于正常的民意,围绕现有机制进行,不寻求regime change。但即便寻求,作为地方政府也很难成行,主动权在上位主权国家。

 

香港是一个地方政府,上位主权国为中华人民共和国。超出3.5%也可能不能导致政治转变,但这样的运动性质就不同了,可能超出了GOSAR能够应对的范畴,凭借自己的力量,很难一下给运动收场。

 

看到这里,中央政府、大陆同胞、香港爱国人士:我们不能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活动。

 

 

(全文结束)


图片授权:Unsplash相关协议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