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刚的桀骜不驯我早有耳闻,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我作对。
那天上午,正当我在课堂上讲得神采飞扬时,“嗞——”教室里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声音。循声望去,我发现吴刚正低着头,手里摆弄着什么。
我快步冲到他面前,发现他低垂的双手里正拿着一个微型收音机。我的怒火顿时冲上脑门,不由自主地怒吼道:“你给我出去!”没想到他却纹丝不动,嘴角还露出不屑。他的这种冷对抗更增添了我的火气:“是不是要我亲自请你出去?”他却似乎没听见我的最后通牒,依旧纹丝不动。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于是,我扔掉手中的课本,拽住他的胳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出教室,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此后,吴刚就和我较上劲了。上课时,除了黑板和我之外,他几乎什么都看,课外书、前排女生的小辫子、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显示对我的满不在乎。我呢,自然也对他“视而不见”,只要不影响别人,我就不搭理他。
就这样僵持了两个星期。我明显感到,我对他的冷漠已经“传染”了其他学生。他以前的伙伴都渐渐疏远了他,他的周围越来越冷清,他也变得少言寡语起来,眼睛里偶尔会闪现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忧郁。
看到这些,我内心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轻松和愉悦,暗想:吴刚,这就是你和我作对的后果!
又过了一个星期,吴刚竟然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辍学了。但我不仅没有去劝他复学,反而为少了这样一个刺儿头而暗自高兴,因为今后再没人敢和我作对了。
在吴刚辍学两个月后,学校要求各班班主任统计本班学生流失情况。由于从未关心过吴刚的去向,我只好临时抱佛脚,找和吴刚同村的王欣了解情况,可听到的消息却如同晴天霹雳。
原来,吴刚辍学后在家里日思夜盼,等我把他叫回学校,可他的等待却化为了泡影。两周后,绝望的他满怀失落地跟着本村包工头去济南当起了建筑队小工。在一次给搅拌机加料时,他的左臂被卷了进去……
就这样,一个健康活泼的阳光少年变成了忧郁孤独的残疾男孩。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冷漠无情,因为我那可怕而又可怜的自尊。
这件事已过去六年多了,但每到夜深人静时,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一双忧郁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含着期盼。每当这时,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痛,我知道,这将是我永久的悔、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