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富豪们住在哪里？

在伦敦的心脏地带如肯辛顿、骑士桥、贝格拉维亚等地闲逛的人，大概都会感到惊讶——无法想象的财富原来会以这样的面貌呈现。从热闹的大街转弯进入窄窄的侧路，就会发现自己置身于奶油色的联排房屋之间，门口都摆着精心修剪的小树，临街能看见的窗子里有优雅的兰花。路上没有烟头，没有口香糖，更没有狗屎。路边停的车子，即使最不关心名车的人也能看出值别处的一套房。有一次我和配偶、孩子从圣詹姆斯公园漫步走上了这样一条街，展开了皇上用金斧头砍柴的联想：要多少首付才能在这里买房子？贷款利息能便宜点吗？配偶假充内行说，这么高级的房子，要靠继承才有可能。

伦敦金匠学院的社会学教授卡罗琳·纳欧斯出版了新书《狠有钱：伦敦富豪区漫步》（Serious money: walking plutocratic London）”。她走访了伦敦最昂贵的地段，研究那里的“居民”——俄国寡头，沙特王公，还有英国本土的富豪及为他们服务的可见和不可见的人群。

《狠有钱：伦敦富豪区漫步》书封

伦敦有特殊的魅力（或者说自由），吸引全世界的顶级富豪来此享用他们的特权。纳欧斯认为，国际富豪们代表着一种强大的共同势力，足以改变地球上任何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许多城市在经历“士绅化”，也就是不断迁入的中产阶级将原先的居民挤走。伦敦这样的大城市经历的则是“财阀化”：来自世界各地的亿万富翁把伦敦一些地区的房价和消费水平抬到了吓人的高度。里奇蒙区本来是个小资聚居区，但是如今那里独立住宅的均价已经达到了350万英镑。纳欧斯发现，自2020年以来，伦敦中心地带出售的房产一半卖给了国际买家。

许多超级富豪挤在伦敦中心这一小片地方，带来了许多米其林星餐馆、奢侈品店、豪车展示店、私校和私人俱乐部。在这个消费社会，超级富豪的国中之国无疑为正在攀登消费阶梯的普通人提供了榜样和想象，甚至也给他们自己的内部竞争提供了榜样和想象。

伦敦的视频博主热爱追逐街头的特制名车，连我都见过一辆粉红得像小猪佩奇的跑车。附近的“奢侈品”哈罗德百货公司是普通人的乐园，一走进去就会闻到底楼化妆品柜台剌鼻的香水味，闹闹嚷嚷的人群由宽敞的中央电梯载着上下流动。

富豪居住的地方反而安静得过分，看不到人影；绚烂之极，归于平淡。过量的财富聚集在一起，有如原子在高温高压下发生聚合，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核聚变的力量实在太大，无法不引起破坏。富但还没有游艇的人，一样也羡慕嫉妒恨富而有游艇的人。因为顶级富豪们的伦敦中心豪宅的外观无法改动，他们争相向下挖掘，有些户甚至挖到三五层楼深，在地下室建游泳池。因为将挖掘机吊上地面的操作经济上不划算，不少挖掘机完成工作以后就被埋在了原地。纳欧斯畅想，如果一切有记载的文明毁灭了，有一天又重见天日，那时的考石学家找到这么多埋在地下的挖掘机，不知会作何推测。

超级富豪的财富是怎么来的？如果能很容易地弄清楚，他们也就成不了超级富豪，避税天堂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在消费社会，财富的来源不重要（反正不是靠加班），重要的是如何展示。在向往了一番贝格拉维亚的房子之后，我读到了一条新闻：上议院保守党议员，女男爵米雪·蒙恩在贝格拉维亚的住宅被警察搜检，因为她和丈夫涉及英国国立医疗系统（NHS）订购个人防护设备的丑闻。2022年的独立调查发现，在新冠疫情蔓延期间，医院防护设备紧缺，米雪·蒙恩通过“快速通道”向保守党政府推荐了一家公司Medpro，向国立医疗系统供应个人防护设备。这家公司五天以后才成立，并拿到了来自政府的价值2亿英镑的订单。

大家都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