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作家程双红《床上有鬼》(中)
【作者简介】程双红 又名程子君,笔名:程晓枫、梅映雪、梅虹影、龙飞等,生于八十年代,河南省周口市人。金牛座男子,以通透为理想,以简单为目标,人生信条为“一切看透,更要相信美好”。二十岁正式开始发表作品,青年作家.热爱音乐,武术,电影,旅行.写作十余年。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散见《河南日报》《芳草》《周口日报》《牛城晚报》《雪花》《扬子晚报》《青年作家》《人民日报》《吐鲁番》《青少年文学》《青年文摘》《青年博览》《传记•传奇文学选刊》《佛山文艺》等刊物,诗歌、散文作品入选年度选本。著有长篇小说《血海浪花》《苍茫》《面包树上的女人》等。
【中篇悬疑推理小说】
作者 程双红
〖三月九日 星期三〗
天未明之际,我悄悄挪动身子,从床底下脱身。
那缓慢的速度,慢到彷佛时间静止,像时钟里的时针一般,在凝结的空气中做着看不见的移动;为的是制造出全然无声的声响,掩盖我痴迷妄想的行踪。
我从床下滑出,无声无息地恢复鞋盒的位置;包着鞋子的塑胶袋就让它留在原地,因为要让塑胶袋不发出声音很难,我打算回去拿个布质袋子来替换。只好先不穿鞋行动了。
转向房门,我轻握门把,旋动。时间的流逝迟滞,迟滞的事实上是我的动作。
打开门前我看了一眼挂在钩上的大门钥匙,用尽全部的心思记忆它的形状。
接着,轻轻出了房间,按上锁,关上门。
一切顺利。
昨天来到这里之前我没有喝很多水,但毕竟也过了一夜,尿意相当强烈。
下了黑暗的楼梯,来到一楼,我在厕所方便后,打开大门,迎向晨雾。空气中的冷冽让我直打哆嗦,我拉紧外衣,朝停车处走去。
早上有两节课,上完那两节,必须开始进行昨晚构思之事;而在此之前,先骑车回租屋处一趟,洗个澡、拿双鞋子,整理上课用的物品,再出门买早餐。
想到之后的计画,我的心又颤动起来。
十点十分,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是翻找角落的置物柜,从里头挖出一大串钥匙。
上一次搬离租屋处,我留下了房间与大门钥匙;之前的房东会定期换锁,所以这副钥匙已经没有用,但它的样式实在像极了静玟住处的大门钥匙,不仔细分辨的话,实在看不出来。
没想到留下这看似无用的钥匙,有朝一日也会用到。
我取下大门钥匙,收进口袋。接下来,打开电脑。
从网路BBS的资料能够得知的不多不少。沈静玟,美劳教育学系三年级,个性似乎内向文静,在班上不特别活跃,但也并非被排挤,算不上有什麽特别之处。
不过她对我而言是特别的,这是可以确定的。
我用了各种方法,终於问到了静玟班上的课表;必修课的时间掌握了,选修课却毫无头绪。知道她的作息,我才能排定入侵她房内的时机。
没关系,让经验来教导我吧;况且,我也可以从她机车在不在玄关这点,来判断她是否在房内。
今天是礼拜三,下午有周会排定的演讲;查过学校网页,美教三是被强迫参加的班级之一,也就是说,没意外的话,下午三点四十的时候,她人应该会在学校的演讲厅。那麽,那个时段也正是我回到第二个家之时了。
三点半我来到静玟住处,等待进门的时机;三点五十的时候,住三楼的房客正巧回来,我尾随他进入;对方什麽都没问,只是迳自上楼。
静玟的机车不在玄关,可见她还没回来;我放心地用钥匙进了房间。
才阔别不到半日,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至,令人备感心暖。
我所带的行李,除了装鞋子的袋子外,尚有一些乾粮,以及尿袋,都是为了能长时间留伫床底下而准备的。
我将鞋子塞入随身带来的袋子,拉出了床底下的塑胶袋,并查看外头无人后,用最快的速度下楼去,让大门敞开,奔至我停机车的地方,将塑胶袋塞入车中;再若无其事地回到静玟房内。
我在房间中留连等待,品尝着里头的一切,一直到小五十的机车声由远而近,我才拎着袋子快速钻入床底。
今天的模式与昨天相同,静玟同样带着便当回来,吃完饭便洗澡;无法确定她是否会再出门,因此我并没有任何动作。
晚上的时光,她几乎都在电脑桌前度过,只接了几通联络功课的手机。
就我记忆所及,她明天早上一二节有必修课,或许可以利用这段时间。
就这样,我在紧张与甜蜜的交战下,又度过了黑暗的一夜。
某一个下着小雨的凛冽早晨,一具男尸被发现卧躺於某校园教学大楼的一楼广场。雨水打在他身上,水滴不断从尸身上流淌下来。
〖三月十日 星期四〗
隔天同样天未明时,我带着垃圾悄悄爬离床底;掏出准备好的钥匙后,我将它与门上的大门钥匙作替换,然后小心翼翼地出门。
当然,打钥匙是当务之急,不过也得等店家开了之后。
将近十点时,我带着打好的钥匙回到静玟住处,进入房间内。
接下来的计画并未经过周详策划,我只是模糊地想着,静玟中午若有回来,我期待她会进浴室,这样便可以再把大门钥匙给换回来;若她回房间之后并没有立即进浴室就又出门去上下午的课了,那我只能等待晚上她洗澡的机会,如此一来,下午便要持续留意机车声,一发现静玟回来便要打开大门,以免她用不合的大门钥匙开门进而发现自己的钥匙不见了。
我现在的等待,也是为了要不留痕迹地替她开启大门。
不能分心,要注意机车声,如果是她的小五十,便要用最快的速度下楼开门。
就在一片静寂中,我等待着。
时间流逝,一直到十二点多,熟悉的机车声传来,我才从冥思中惊醒。
迅速下楼,松开大门的弹簧锁,再奔回房间,锁上门。
得赶紧躲起来。
犹如例行公事般,我熟练地钻入了自己的地盘,静静从鞋盒间的缝隙窥视一切。
门锁弹开,静玟步入房内。
我听见挂钥匙的声音,接着脱下袜子的白皙双足滑过眼前,在衣橱前伫立半晌,接着是衣架碰撞的声响;下一瞬间,她推开房门、关上。
这是大好机会。
静玟一定是下楼收衣服,必须趁这个时机,赶紧掉换钥匙!
我离开了床底,掏出原本的大门钥匙,将其与挂在门上的假钥匙作交换,再将钥匙串挂好,完成后,无声无息地回到床底。
大功告成。不留痕迹地复制了两把钥匙,从今以后,我能够自由出入这栋建筑了,也就是说,只要我想要,随时能够来到这里陪伴静玟。
一思及此,心中的暖意便流窜起来;那种冒险所带来的甜蜜与刺激,令人回味再三,激荡了期待的心情。
在喜悦的耽溺中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我的思绪才转回下一件该做的事。
必须要花一个礼拜的时间纪录静玟每天的作息,如此才能确定哪一天该在哪一个时段进入房内躲藏。看来这床底下的生活,目前尚未稳定。
但我的心却已却已狂跃,翻滚在看不见的未来中。
我仔细地纪录了女孩每日的作息,发现她不是一名社交活动繁多的人。几乎每天一下课就待在房里,除了外出买午餐、晚餐,其余时间都在书桌前度过;因此她的行动很好掌控。
经过了一个礼拜的观察,我大致归结出往后的行动蓝图。礼拜一至礼拜三,我会在五点左右到静玟的住处,因为这三天她会在五点半才返回,并带晚餐回去吃,因此她回去后我没有机会再潜入,一定要在下课前就躲藏好。至於礼拜四到礼拜日,我会在晚间五点半时在附近等待,只要她一出门买晚餐,那便是我进房的时机。
夜间过去前我会先洗完澡、填饱肚子,之后便不再吃东西;小便这类的麻烦事,我会以准备尿袋来解决,隔天离开时再顺道带走。至於离开房间的时间,当然是等静玟早上离开房间后,再趁机溜出去。礼拜一、二、四,我预定离去的时间是早上约八点,因为这三天她第一节就有课。至於礼拜三、五、六、日,就利用她外出买早餐的时间。
计划的粗略轮廓便是如此,或许关於出入房间的问题会有很多意外,但只要不被发现,再不方便我都能忍受。
晚间留在床底下的感觉十分奇妙难忘,静玟就睡在我的上方,只差一点距离,我们便能叠合为一。在黑暗中激荡出美丽的遐想,我却从来不会去逾越那条界线,这样美丽的眷恋,似乎已成为我生活的全部。
床底下的男人,生存在床板与地板所组成的棺柩里,品尝着只有自己才能了解的愉悦与甜蜜……我到底是一个什麽样的人?
〖三月十九日 星期六〗
在意静玟的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事,当然对她感情世界的关心,也就自然而然成为我注目的重点。
在我观察的一个多礼拜时间内,并没有任何人到过她的房间,也不曾听过她讲手机的内容或语调有与哪位男性牵扯上;不知为何,这事实令我心安。
在床底生活的那种感觉,填补了我内心的空虚,即使在黑夜中待上数小时,也从不觉寂寞;因为我知道,那美丽的女孩在我的掌握之中,她是属於我的。
在我打好大门钥匙后的第九天,礼拜六,发生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那件事逆转了我的人生,逆转了一切。
当天我趁静玟晚上外出时潜入房内,在房里晃荡一圈后,听见外头传来她小五十的机车声,我便赶紧躲入床下,等待她的到来。
从缝隙往房门看,打开的门闪现静玟的身影,她今天穿着粉红色的袜子、黑色长裤;正当我要跌入沉醉时,突然,从静玟的双腿后,出现了另一双袜子,那是白色的运动袜……
是个男人!
白色运动袜配上蓝色牛仔裤,这是我所能看见的全部,仅凭如此要判断出那人是男人,太薄弱,但当我听到对方低沉的嗓音时,我知道自己的直觉没错。
那双脚随着静玟的粉色袜子迈入房内,我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但我压抑住它,强迫自己聆听床外的一切。
“今天早上都在干嘛?”是那道低沉的嗓音。
“没干嘛,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来,快一点才到外面买面吃,附近新开的面店不错吃。”静玟轻快地应道。
就这样闲话家常了一阵,两个人坐到电脑桌前,开始讨论起课业的事情。
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该名男性也是学校的学生,但就读什麽系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似乎是来指导静玟功课,好像是静玟的数学被当,目前重修中,必须缴交一份作业。
教功课教到房间来,这个男的一定有什麽不良企图;为什麽静玟这麽容易就让他进来了?
我感到胸中一股闷气,一阵愤怒油然而生——我竟然在吃醋,胸臆中的愤恨,不是醋意,不然会是什麽?
握紧双拳,放松,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与愚蠢。我,不过是名单恋者,一个没有勇气的卑渺人物,以见不得人的手段窥视他人,陶醉在自己的痴迷中;这样的人,有什麽资格吃醋?
我只不过是棺木铸成的男人,应该就要像棺木一样沉默。我的归宿是黑暗。
静玟与男人的交谈声在我耳边渐渐成为无意义的呓语,我迷走在思绪的蜘蛛网中,彷佛暂时失去了意识。直到房门开启的声响传来,我才回过神。
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往房外走去,接着门关上。
静玟没有关房间的灯,可见她马上就会回来;她应该是送那个男的下楼。
果然,过没多久,房门又被推开,静玟的粉色袜子又出现;这次进门后,她脱掉了袜子,丢进角落的脸盆。
她站到衣橱前,似乎是准备要拿衣服洗澡。
心中的那股闷气与震惊,虽渐渐消退,却仍燃烧着。
我觉得自己对静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三月二十日 星期日〗
隔天礼拜天中午,我趁静玟买午餐外出时溜了出去;到晚上,又趁她买晚餐时溜进房内。那个男人的事一直积压我心头,我不断想着:他今天会再出现吗?
趴卧在床底,我又被有限的黑暗包围住,一直到房门开启前,我的心都是紧绷的。
静玟熟悉的粉红色袜子出现在门边,塑胶袋、钥匙的声响接连响起,接着门阖上了。我松了一口气。那男人没有跟回来。
从声音来推定,静玟一边用电脑一边吃着外面买回来的晚餐,单调的声响在室内盘旋着,我只是静静听着。
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与心仪的女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是可能的;我最初的狂想至此应该算是达成,但那男人的出现,总令我不安,是计画中的一块瑕疵;在全身而退之前,我一定得确认那男人不会对静玟做出任何不轨之事。
全身而退……?难道我要从这场恋爱的冒险中退出?我要做到什麽程度?我是不可能与静玟相见的,绝对不可能;从一开始,我就选择隐身,选择躲藏,而这个选择也不会有任何变质,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如何收场。
也许,我冀望着静玟有一天会弯下身来探查床底,而发现我;也许我内心深处期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那真是我所希冀的吗?
恍惚中,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静玟的。
“喂?喔,好的。”说完,女孩站起身,着粉色袜子的双足往梳妆台走去,停伫。
有限的视野着实考验着我的耐性,我猜想她似乎是对着镜子在整理仪容。整理仪容?除非……
一抹不安再度升起,我拒绝去接受那涌起的揣想。
不一时,敲门声响起,粉色双脚移向门边。门开了。
映入我眼帘的是白色运动袜、蓝色牛仔裤;那一双足踝,以缓慢的姿态踏入了房内。
是他。
脑袋的嗡嗡作响竟让我听不清楚静玟与他的对话,只见他们两人走向电脑桌旁,坐了下来。之后好像有一段时间的沉寂,但静玟开口打破沉默了。
“昨天的题目还有一些有问题。”
“嗯,档案叫出来吧,有疑问的我已经查过了。”
接着是键盘敲击声。
我抱着头,暂时捂住耳朵。
这是怎麽回事?这男的连续两天都进入静玟的房间,难道这种状况要持续?他们两人,该不会正处於交往初期吧?
这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脑际,我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心痛。
花了那麽多的心血,为的就是要与她一起生活;爱情,绝对是容不下第三者的。 我与她之间,绝对不能有空隙的存在。
静玟与那男人讨论的过程中,不时有嘻笑声传出;其中几句,更让我有打情骂俏之感。心中的那股纠结混沌,愈形扩大。
“真的很谢谢你喔。”这话是静玟说的,我可以想像出她那噘嘴的可爱模样;但一想到她是对着那男人说的,那监赏美丽的心情便为之破灭。
“不会。那麽,那随身碟我明天再拿给你喔。”
“真的没关系吗?那应该很贵吧。”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有一个了。好了,早点睡吧,我先走了。”
两人从桌前起身,一前一后走到门边。停住了。
然后又是静玟的一阵轻笑。
我的拳头又紧握了,脑中浮现男人逗弄女孩的情景。
“呵……好啦,我送你下去。”
门关上了。
我用双手合起鞋盒的缝隙,翻身仰躺,闭上双眼,让无限的黑暗包笼全身。
之后连续好几天,每晚那男人都会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与静玟的交谈愈形亲密,愈来愈不像普通朋友;只不过双方“似乎”还未有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发生。静玟总是会下楼去接他上来,表现得相当亲昵。在床底下的我,总是压抑波涛汹涌的情绪,拒绝听到他们的交谈。一想到那男人与静玟有说有笑的画面,我便无法忍受。
如果再这样下去,那我与静玟的共同生活,等於是一种痛苦。
我开始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下去,但对静玟的眷恋是不可能因为一名男子的突然出现而中断的,我应该继续观察下去。或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转机?连是什麽样的转机,我都揣想不出来,但比起见不到静玟,我宁愿相信能亲眼目睹好的发展。
期待那个男人能自我眼前消失。
〖三月十七日 星期四〗
男人第一次出现后的第五天,星期四,晚间时刻我仍顺利地溜进了静玟的房内,等待买晚餐的她回来。此次的心情比起以往,复杂了许多;我伸展藏匿在床底下的四肢,眼睛盯着床板的一片黑暗。
静玟返回后的动作仍是千篇一律,我头一次开始感到厌倦,但也许是因为有事烦心的缘故,让我不能好好品尝待在这里的每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静玟的手机响起,我心头一凛。
“嗯,好。”
说完,她走向门边松开锁,再走回电脑桌旁。
最近几次,都是同样的模式,那男人先用手机告知静玟他到了,静玟再松开房门的锁,让那男人自己进入。
所以说,今晚,他还是没有缺席。
两人的对谈,好像多了分暖意,多了分亲昵;原来在无形中,他们的距离已经缩短了,只是我一直逃避接受这个事实。
或许我,才是所谓的第三者。
两人坐在电脑桌前,低声细谈,间或传来笑声,与静玟撒娇似的语调;我的听觉自动将那男人的声音摒除在外,但到了最后,竟然连静玟的声音都听不下去了。
我痛苦地在床下蠕动,感到心中一把火在燃烧;我开始后悔今天晚上还是执意要来,这根本是折磨……
突然,房内一片静默无声。
我内心的纠结骤然停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给震慑了。发生什麽事了。
在彷佛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静寂中,慢慢地,有了一些声响。我竖起耳朵,心头狂跳。
那是……
微微的喘息与呻吟,因嘴的相接而擦出的火花……
难道他们……?
椅子挪动声传来,我从缝隙中瞥见四双足踝移动的影子;双双交错,粉色袜子勾住白色袜子。
一股重量压上床板,我听见人体碰撞木板的声响;静玟微微的抵抗声传来,但随即消逝。
我两手开始颤抖,朝耳畔伸去;我想堵住双耳,却不知为何,仍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希望那最坏的预想,永远停留在虚幻的轨道上。
夜流泻着。
女孩的一声夹杂着痛苦与奇妙感觉的哀鸣,划破了我的心扉,我狂乱地捂住双耳,但声音像倾流的洪水般冲破闸门,不断灌入我的脑中,旋起拍击跌撞的乱流;意识像耳鸣般堵塞,心的一切都被掏空,我彷佛在沙漠中溺水,天的颜色都被抹黑了。夜幕倾倒在我身上。
〖三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去静玟那里。
那一夜晚的恐怖,我已无法再承受;我犹如被抓到刑台上,千刀万刮,那刻骨铭心的痛,裂人心肝。
我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但那种背叛,却又不同於一般的背叛,完全是我一厢情愿的解读;心底深处,积压着混乱的情感。
以犹如废人般的心情度日,我从来没有这麽痛苦过。
礼拜一下午在学校,正当无趣的课程结束、我正准备离开教室时,班代递给我一个牛皮纸纸袋。
“这是放在班级信箱的,”他漫不经心地说。
我接过纸袋,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上头用工整的字迹写着我的名字,我疑惑地打开纸袋,里头是一本书跟一张字条。
字条用同样工整的字迹写着:
亲爱的同学,恭喜您是“书虫社”本周会后抽奖的中奖者!
原来是这个。学校有个以读书会为主的社团“书虫社”,现任社长为招揽社员想出了一些怪点子,在每次集社后展开抽奖,而且抽的是社员除外的全校学生,抽中者赠送奖品——当然是书,而拿到书的幸运者若带着书前往集社,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是那自认聪明的社长所想出来的噱头。没想到我竟然中奖了。
原本是兴趣缺缺地想把书塞入背包里,但眼神却不经意瞥见书名,我皱着眉端详一番。
《床下有鬼》,这是……?
我将纸袋塞入背包,快速离开教室;微冷的天候让我竖直衣领,我快步走着,与许多不知名的人擦身而过,一股萧瑟充斥其间。
到达车棚后,我以最快的速度跨上机车,直冲回租住的小房间;打开背包,取出那本书。
《床下有鬼》,作者即“床鬼”,是一本页数不到两百页的平装书,色调灰暗,封面画着一张雪白的床,鲜红色的血染红了床面,床底则溢出一道黑影,上头点缀着两只明亮的眼眸。
书背面的简介写着:“为爱而双手沾满鲜血的男人,化身为床底下的鬼魅……”
我脑海中突然泛起熟悉的画面。对了,这本书几年前在网路上好像引起不小的轰动,曾有印象在书店翻过,但那时好像在赶时间,只看了前半段。这本书是网路上一位匿名作家写的,由於内容太过黑暗,引起了争议;此书曾喧腾一时,但现在已经冷却下来了,在书市上也为人所淡忘了吧。
确切的故事究竟在写什么,我已经有点忘掉,总觉得,好像和我的遭遇类似。不,或者该说,在潜意识中,我模仿了书中的作为……
我真的在潜意识中被影响了吗?颤抖着双手,我展开小说阅读。
随着一页页的翻阅,心中的波涛愈来愈汹涌,我深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那故事敲击着我的每一道心弦,奏出深刻的共鸣,彷佛自己就是里头的主角,撕心裂肺地狂吼;阖上最后一页的同时,手上沾着不存在的血……
书中的主角也是一名大学生,一名封闭、远离人群的孤独者;他漂泊在世间,寻找着值得他眷恋的事物,一花一草一木,都可以是他怜伤感叹的对象,但始终无法抚慰他的心灵。
直到有一天,他在校园中偶然与一名女子擦身而过,他深深被她的美貌所吸引,陷入无可自拔的地步;就连回到寝室后都还难以忘怀,茶不思、饭不想,只为再与她相见一次。从那天之后,他便常在校园徘徊,期待再次偶遇。经过多天的引颈盼望,终於遇上女孩,他小心地尾随其后跟踪,一路跟到了女孩在外面租住的地方。男孩费尽心思、用尽方法复制了大门以及女孩居住房间的钥匙,趁她不在时潜进去;接着他发现女孩的床底下堆满杂物,但中间地方却是中空的,於是他异想天开,将自己藏身於床底,如此便可日日夜夜陪伴着女孩;而他也几乎每天晚上都宿居於女孩的床底,享受着只有自己才能领略的甜蜜。
直到有一天,女孩带了个男人回来,让他大为震惊;因为以往女孩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里,连同性朋友也不曾带回来过。而这名男人与女孩的交谈状似亲密,且暧昧不清。男人来了两三次,令床底下的他痛苦不堪,他认为自己被背叛了。没想到在某一个夜晚,那男人到来之后,竟然与女孩卿卿我我、情不自禁,随后两人翻转到床上,接着是一阵令“床鬼”碎裂心扉的云雨……
是的,他认为从那晚之后,他化身为鬼魅了,他中断了前往女孩家的习惯,而让自己沐浴在黑暗的小房间中。他肝肠寸断,心中烧灼着愤怒的火焰。经过几天的沉淀,不知道是被什麽样的情绪所支配。他买了把短刀,将它带在身上,再挑了一个晚上前往女孩的房间。
第一晚没有遇上那男人,第二晚他依旧带着刀,藏身在床底下,静静等候。果然,那男人再度出现了。
这次女孩与她的情人几乎是不发一语,立即就跌上了床,缠绵的声响从上头传来,挑动着床底下男孩的心房。他咬着牙,手握着短刀,眼睛盯着上头的床底。这才注意到木板床底部有一道裂痕。女孩睡的床没有铺床垫,因此从隙缝往上依稀可看见衣物露出的踪迹。从颜色与线条看来,应该不是女孩的衣服。因此他推想,现在贴在床上、沉醉中的人,应该是那男人……
〖三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
今天,我花了些时间做准备。
我预计明晚前往静玟的房间,要带去的除了原本就该携带的物品外,还多了一把短刀,那是我在附近的五金行买的。
我其实并没有做下什麽决定,但阅读《床下有鬼》之后,却认为带着它,才符合完整书中描述的我。
也许,某些念头已在心中慢慢成形了吧。
当夜,我在黑暗的房间中坐着,不断地反思一切,沉淀自己的心思。我并无从预测会发生什麽事,只是望着外头的星空,让脑中思绪无意识地流转。
我几乎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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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河汉女 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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