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嗙雕：外婆的葬礼
作者简介：王国雄，笔名大嗙雕，男，广东五华县人。现居深圳，爱好文学，喜欢阅读，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心路历程。
外 婆 的 葬 礼
大嗙雕
五月节快到了，转眼间又到粽子飘香时节。
外婆的生日是农历五月初三，每逢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的到来，不由得就想起了外婆的生日。外婆是1919年羊年出生的人，那年中国发生了"五•四"爱国运动（此运动后来被作为旧民主主义革命和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分水岭）。说起属羊生肖，民间有"十羊九不全"的说法。其实，早期历史上一直流传的是"十羊九福全"。据考证，清朝咸丰年间之前并未出现过"十羊九不全"之说。"十羊九不全"是推翻慈禧太后的政治策略。因为慈禧太后属羊，为了推翻她，民间开始宣称属羊的命不好。再加上曾国藩、李鸿章都属羊，使百姓对属羊的几个王侯将相心生厌恶，导致了此传说。
〈一〉
对于做寿，外婆向来都是反对的。每逢寿日，儿孙们提出要祝寿，外婆总是说某某仙人曾经对她说过她的命理中不适宜做寿，做寿会带走好的运气。我想，这种说辞只不过是外婆对付儿孙们的一个策略而已，她真实的想法肯定是不想因为她的原因给儿孙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外婆清楚知道舅舅们是属于"公家"的人，组织上对举办宴席活动有严格的管理和要求，担心搞大型一点会带来不良影响，搞小型一点又达不到应有的意义，为了不给舅舅们增添工作压力，想出了这套说辞。但今年外婆的表现与往年完全不同，今年还没有入年，外婆就心心念念生日要做寿。她在医院病床前多次这样说：阿妹，今天是几号，到我生日还有多久，你阿舅说今年给我做寿的，到时贵州的阿姨也说过来。外婆心心念念着她生日，我觉得很反常。面对反常的举动，我心里有些难受，故作微笑着对她说，还没有那么快呢，到生日那天还有半年时间，你先把身体养好，到时候热热闹闹给你祝寿。外婆听了很开心，连声说说，好！好！
外婆是公元2018年2月20日（农历戊戌狗年正月初五）上午6时50分在深圳宝安驾鹤西去的，享年100岁。外婆生前住在小姨家有十年的时间，外婆在她小女儿的百般呵护和悉心照料下，以及在她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的缱绻陪伴与热爱下，外婆就是天地下最幸福的老人！儿孙满堂，枝繁叶茂就是上苍对外婆最大的人生馈赠。外婆常说，"要不是儿女们孝顺与照顾，我就活不到现在。"
正月初三的时候，与二舅的聊天中，二舅的意思还打算待过完年外婆的身体调养好一点后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又说年前外婆住院的时候老家的大舅舅打了许多电话过来了解外婆的病情，以前外婆住院他没有那么多电话。我说他懂得易经风水，可能知道外婆的这道坎比较难跨过。正月初四的晚上，小姨家很热闹，有很多后辈们在那天给外婆拜年。小姨打电话告诉我妈（二姐）说，她有点担心外婆的身体，二舅今晚过来住在她家里陪外婆。我妈说小姨多留心观察，今晚太晚了，她明天一早再过去。没过多久，我妈又接到刚刚给外婆拜完年的弟媳电话，电话里弟媳说了几句就哭了起来，说外婆的情况十分不好。过后想来，弟媳那天在电话里就忍不住哭泣，是因为她从事医疗工作，是一名医生，她对外婆的病情比我们清楚许多。年初四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漏接了电话，每隔一段时间就刷一下手机，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未接电话；二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未接电话；三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未接电话......心里在想，外婆这段时间虽然吃得很少，身体也很弱，但没有明显的病症，也没有呕吐的症状，今晚肯定不会有事的。慢慢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渐渐进入了梦乡。天亮时睡得正香的时候，被放在客厅的电话铃声吵醒，打开手机看到有好多个未接电话，心里已经很清楚了——这是不祥的来电，这是通知外婆过世的电话。回复过去，小舅的声音像隔着双重玻璃传过来：阿婆走了……我的脑子嗡了一声，彻底惊醒了。我哆嗦着，不知说什么好。放下手机，泪如雨，声哽咽。
〈二〉
驱车赶到小姨家里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亲人，载着外婆遗体的殡仪车正准备离开。亲人们目送着外婆离开，都哭成了泪人。大家回到小姨家，情绪才慢慢稳定了下来。亲人们聚在一起，满屋子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回忆外婆生前的点点滴滴。二舅说，昨晚帮外婆换尿布时，外婆还很清醒，会翻身转动，会配合他把尿布换了。二舅又说，以前要求外婆去住院，外没有拒绝过，这次要求她去医院她不停地摇头拒绝，她清楚知道再去医院也没有太多意义。二舅还说，他和小姨不停地呼唤外婆，明知道外婆的反应逐惭微弱下来，但还是怀有期待认为外婆只不过是太困了想睡觉而已，没有作出准确的判断及时通知其他家人到场送别。小舅接话说，外婆走的时候没有痛苦，走得很安祥，很平静!可以说是没有遗憾地走了，无牵无挂地走了，因为儿孙们都最大限度地尽了孝心，因为外婆的晚年在小姨的悉心照顾下过得非常的幸福。
到了中午，老家的大舅赶到了。他们兄弟三人直奔主题，经过协商和讨论（某些方面甚至还出现过激烈的讨论），确定了理事的人员，着手准备治丧事宜，收集整理亲友名单，通知亲朋好友，安排人员起草悼词、答谢词等具体事项。安排人员沟通殡仪馆，落实寿衣、挽联挽幅、花圈名单、火化时间、悼念场所、骨灰处置等工作。老家方面的安排也通过电话同步进行，按照老家举办丧事的习俗，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事情安排停当，时间已是下午。大家忙了一天，时间也不早了，亲人们各自陆续回家休息。
外婆过世的第二天，由村里的非直系亲属组成的十多个理事人员聚合在小舅家里，对各项工作进行了具体分工。然后一起到殡仪馆弘恩公司落实礼仪服务方面的事情，挑选灵堂、棺木、骨灰盒、花圈制作、纸扎用品、遗像制作和其它随身用品，灵堂的布置则挑选了"福寿双全"套餐。确定之后，签好合同，便前往附近的六约山庄餐馆吃饭，并确定了追悼会那天的菜单和人数。外婆过世的第三天上午十点，亲人们先后来到在殡仪馆租借的礼厅中为外婆上香守灵。古时候的人们相信灵魂不死，他们认为死亡仅仅是灵魂摆脱了肉体的束缚，必须使灵魂有一个安顿之处，演变到后来，便出现了灵堂。守灵是指先人从去世至火化、下葬这一时间段内，其后人及直系血亲陪伴的时间为守灵，亦称陪灵。如今，殡仪馆内已经有了守灵这一服务项目，既可以开追悼会，又可以守灵。守灵厅内日常用具一应俱全，省却了丧家许多烦繁琐之事。我想，先不管灵魂的真假，子孙后代为怀念亲人，不忍亲人迅速消失，想再留两天，才应该是守灵的主要目的吧。上香时，依辈份亲疏远近排列、脱鞋、烧三柱香，在外婆的遗像前下跪、三拜、唱念"一路走好""保佑子子孙"等愿望。拜毕把香插入香炉后，再向遗像"唱也"（三鞠躬），然后取香纸烛宝到室外的固定位置"化纸"（焚烧纸钱、纸锭）。化完纸，在殡仪馆工作人员的协助下，亲人们来到山上的库房瞻仰外婆如睡的慈颜。
〈三〉
忙碌了几天之后，外婆过世的第四天，要办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这几天没有那么忙碌。在小舅的组织下，邀约外叔公和姊妹们到他家相聚一起，悼念外婆，抒发缅怀之情。远在贵阳的二个表妹那天也已经过来了。亲人们或站或坐，围扰在一起，边喝茶边聊天。
外叔公先把话题打开，说，高寿老人去世后，民间有办"喜丧"的风俗，你们姊妹们无需太过悲伤，也别哭哭啼啼的。大舅说，老家风俗过了90岁就算高寿，追思会上不用带黑纱，要带红纱。还说，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有母亲的人心里才是安定的。大舅说完，二舅接着说，母亲省食俭用，起早摸黑，废寝忘食，露宿风霜，筹集学费，供我们读书。几十年来，风来雨去，披星戴月，艰苦创业，战胜了重重困难，走过了艰难岁月。在我们身处逆境的年代，她敢于斗争的气慨，泼辣的性格，使一些人闻风丧胆，她用敢于牺牲的精神保护了性格懦弱的父亲。在遇到挫折的日子里，她敢拚勇拚的品格赢得了具有正义感人士的赞誉，她的昂扬斗志使家人度过了动荡的十年，熬过了艰难困苦的年代。二舅的话还没说完，小舅也跟着说，去年春节的时候，母亲还在这里烧香祈祷祖先保佑她的子子孙孙"想谙多做谙多""食得做得冇人话得""左做左着右做右着"。护佑子孙平安后，还不忘告诉祖先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好得毛主席""打帮共产党"。唉，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母亲为我们祈祷平安了。
舅舅们把话题打开，亲们各自都在缅怀外婆的过去。说起外婆的过去，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小时候听她讲的故事，也想借故事舒缓一下气氛。为了尽可能保持故事的原汁原味，我用客家方言来写这个外婆给我讲过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日过节，大人们都度嘅（在）屋嘎（家里）做事。村里来了一位杂货郎，细老哥（小孩子）就围了上去。
有只孱头鬼（càn.调皮捣蛋的）听到"交糖蔸"（dōu.用物交换糖果）嘅来哩，十分想吃绕绕韧韧嘅麦牙糖，又唔敢拿屋嘎东西来交（交换）。一下哩（突然）想只计仔出来：偷偷哩拿藮叶逝（过去，往）秆棚下（指喂食牛的地方）包了一包还有热度嘅牛屎，故意装作偷了屋嘎嘅东西一样，惊惊慌慌拿俾杂货郎，急促地说："快，呢介（这个）系正做好嘅粄哩，唔好俾大人（家长）知"。杂货郎唔知佢系簒人（骗人），敲了许多糖俾佢。杂货郎怕大人知道，便匆匆忙忙离开村庄。
回到住处，杂货郎就把那包好的牛屎交待屋主加工，佢就逝洗身。主人打开一看是牛屎，就大声话："乜嘅名，呢介系牛屎"。杂货郎听了，就大声回话："唔好留起了，一下逝了"。五华人读"牛屎"与兴宁人"留起"发音相似，主人知道杂货郎听错哩，又重复了好几次。杂货郎很不耐烦，扯高声喊："都话唔使留起了，一下逝了"。
〈四〉
故事很快就活跃了气氛。小姨说，外婆"莳田"（插秧）干活时，从来看不到她说苦说累。既看不到她干活"快"，也看不到她干活"慢"，总是有条不紊，不慌不乱，完成的任务不但比别人快，效果还比别人更加好。小姨又说，为了把我们兄妹八个拉扯长大，母亲就像一台机器，不分昼夜地运转着。白天在生产队干了一天的活，晚上又要做家里的活，天还没有亮就上山收松香，收到松香又要挑干净，这还不算什么，最苦的是还要挑到十多公里外的镇上去卖。村子里的人经常议论母亲的身子骨是"铁打的"。我妈也接话说，是啊，母亲干的都是男人干的活，以前家乡的农活都要靠肩挑人抬，挑土挑水挑肥挑庄稼，全部要靠人工挑，母亲不知道用坏了多少扁担、箩筐和木桶，而母亲的腰板却像铁板一样一直挺着。特别是种花生、栽蕃薯，经常要挑水抗旱，又是又湿又滑的陡坡路，上上下下，步步惊心，挑水上坡时，必须保持身体与陡坡的平衡，脚要稳，脚趾头必须像钉子一样扒在湿滑的坡道上，稍微不小心，就会连人带桶滚下山来。我妈又说，母亲说过她年轻时"改硬板头"（挖土伏灵）很厉害，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还经常上山砍柴烧碳、斫树砍樵做脚锄柄，做好后再拿去卖钱讨生活。我妈说的话我深有同感，因为前几年我在医院服侍外婆的时候她曾亲口说过，家里当年做屋是她出钱出力做起来的，说"唔曾用过佢（外公）一分钱"，还说外公"做先礼俾人话投机倒把"、"斧搭柄都冇嘿"、"黄烟钱都冇"。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外婆不单养育了三个儿子和五个女儿，共有八个子女，而且无论男女都给她们提供了大多数人都得不到的良好教育，真的很伟大。即使儿女们成家以后，一向勤劳的外婆依然闲不下来，为了减轻子女负担，她总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活，帮助子女抚养了孙辈们的成长。小舅也继续补充说，我们家里父亲偏弱，人又老实，母亲成了家中的顶梁柱，灶头锅尾，田头地尾，通通自己搞定，刚刚还看她在山上干活，转眼间又看到她在菜地里忙碌，家中里里外外大小轻重活儿都落在她身上，还要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养家，在生产队上干活干的都是男人干的活。
说起近几次在医院陪外婆，便想起外婆跟我说的一些旧事，十分有趣，便插话接过话题，向长辈们说了起来。外婆说，我卖到冷水坑时"阿公六岁涯八岁"，有一年太公"浡脚"，浮肿溃烂，不能走路，主要靠涯服侍照顾，"赴圩"（赶集）都想着要早点回家帮太公洗脚。村里的人都说太公"二个老婆都不如一个'心舅'（媳妇）"。外婆很自信，也很泼辣，外婆虽然没读过一天书，但不妨碍她出口成章，如果有人惹到外婆，那个人也就惹到了麻烦。外婆跟我说起的一件事就可以从侧面反映出来。外婆说，你外公年轻时在华城经商，听村里的人回来说，有个女人在追求你外公。那时你大舅出生不久，大概一、二岁左右，我身上怀着你四姨。太公想我看紧外公，骂我"长年度屋嘎，屎都冇谙臭"。村里的叔叔伯伯都说我去华城看好你外公。去的时候"着紧鞋逝"，言外之意是用鞋打那个女的。我来到华城的店里，经常看到那个女的"唔食朝就唔嗻店门前过逝洗衫"，经常有意无意接近你外公，还帮你外公洗衣做饭。我就对那个女的讲："今日齐洒就'正遮里嘅话嘅——试把哩'，揩也好，锄也好，你做事做得过涯，呢只家就你来当。做唔过涯，你就走开"。处理这次危机，外婆有理有节，自信霸气。既不用"着紧鞋逝"，也不用"试把哩"，不战而屈人之心，牢牢地把握住了家的航向驶向幸福的终点。这就我的外婆！
〈五〉
昨天年初七在小舅家呆了一整天，这两天也没有别的事，亲人们都在微信里发起缅怀外婆的活动。小舅母在微信上说：缅怀崇敬爱戴的老妈妈，她老人家待我如女儿，她的厚德仁爱、吃苦耐劳的精神，她的豁达乐观、睿智包容的人生态度，将永远牢记和传承！今天我们一起缅怀母恩，为老人家祈祷，愿她在遥远的天堂安息！二舅母在微信群上则写道：亲爱的老母亲一路走好！感恩您一生的养育之恩！您走的时候是安详的，没有病痛纠缠您，您走得洒脱，这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所有人都不会那么悲伤，那么难过！感恩上天对您的好！百岁的您，人生已圆满，我们家族如此庞大兴旺，您老人家也没有遗憾盼您保佑子孙后代平安健康长寿！我们会永远永远想您！永远怀念您：我们伟大的母亲！安息吧，我的好妈妈！
二舅则在微信群里发了许多感触，其中一条写道：难眠的夜晚，无尽的思念！又是一个晚上眼睁睁到天亮，一絲絲微弱的灯光，一阵阵清凉的春风，一点一滴对老母亲人生的回忆，怎能使我入眠啊！您一百年的人生，饱含人生苦难，经历风雨坎坷历程。艰难困苦的人生，铸炼了您百折不饶的抗压精神！圆了您的百岁梦，是因果的轮回，是天道酬福的结果，是上帝的安排！愿您一路春风，一路走好！一个晚上，流了很多很多眼泪，确实难以释放，是眼泪陪伴了我整整一个夜晚啊！确实累了，想睡了，但难入眠啊！对您的思念像奔腾的激流汹涌澎湃！对您无限的思念，对您深情的眷恋，将永远陪伴着我前行！我悲伤，我心难受！！！二舅还有一条感想发在微信群中说：妈妈啊！妈妈！漫漫的长夜，都是泪水的陪伴！想您？您好吗？似睡非睡中，都是对您生前的回忆，深切的哀思！对您的养育之恩，感恩之情，难以言表！正因为您，才使我的人生激情飞扬。我的人生，有您的相随相伴，走到了今天，已经满足了，但是远不够啊！您是我前进的动力，是您在我艰难困苦的时刻，给了我坚强的力量，推动我前行！想起求学参军的悲惨历程，想起人生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往事，在当时如果没有您，就没有这么荣幸了，您给我的力量是强大的！我想得很多很多，只能说:您的一生是伟大的！感恩之心，感激之情，全因有您！人生啊，就这么快过，既是这么的漫长，又是这么的短暂。儿女子孙们对您的爱对您的情将永远激励我们前行！您和爸爸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将一直延续下去！您永远催我唱响人生奋进的主题歌高响曲！感激的心，正因为有您！感动的心，因为有您！感恩的心，全因有您！我的一生，将感恩的心献给亲爱的妈妈和爸爸！妈妈啊妈妈:您在异乡一路走好！！
在长辈的影响下，整个微信群都涌起了缅怀外婆的怀念之情。表妹回忆起小时候去外婆家的情景，在微信中说：小时候，最爱去外婆家。外婆家，要爬一段长长的弯弯的小山路，为了让我们坚持走下去，父亲总会说，拐过那个弯就到了，就这么拐过一个又一个弯后，远远看见山坡上的外婆家，我们就会兴奋地边跑边扯开嗓子喊"外婆、外婆，我来啦"。山村里的外婆家，宁静安详，屋前的小溪，屋后的山泉井，都是我快乐的天地。最神奇的是外婆家的地板，是结实光滑的黄土地，光着小脚丫踩在上面，温暖踏实。每天清晨，我就拿着大扫帚跟在外婆高大的身躯后面，享受着扫帚扫在黄泥地上发出的沙沙声，累了就趴在大门口，望着屋外的青山发呆，阳光温热，岁月悠长。
小时候调皮捣蛋，玩火柴烧着邻家哥哥的蚊帐，吓着大人们，也吓坏了我，但外婆姨妈们也没责怪我，反而轻声安慰，让我内疚又感动。在外婆家无忧无虑、温馨恬静的回忆一直陪伴着我快乐成长。如今，外婆走完百岁人生，寿终正寝。永远怀念您，亲爱的外婆！
几天来，我与外婆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影随行。先想起小时候外婆背着我进山坑打柴、割草、放牛的情形。有一次，外婆带着我去"仗牛"，外婆在前面牵着牛吃草，我在牛的后面跟着牛走。走着走着，我要到前面与外婆一起走，便从牛的旁边走过去，牛可能受到我的骚扰，突然用牛角把我橛到半空，牛头一摆，硬生生地把我抛到旁边的小河里。外婆很着急，把我衣服脱了检查有没有受伤，回到家里又煮了鸡蛋给我压惊，庆幸没有什么大碍。又想起外婆经常教育我说的话。在家庭生活中要做到"一句起，二句止"，否则会"三句过了多事情"，意思是夫妻双方对某一件事情不要唠叨不休；在社会上，一山还有一山高，要忍得住气，"忍耐忍耐，人情还在""唔忍唔耐，小事变大"。外婆教育我做人要与人为善，常常对我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山上逢不着水上遇得到"。外婆虽然不识字，但她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她的人生哲理十分管用，曾让我的人生避过了许多风浪。再想起外婆时不时的在我面前提起三十五前那次带她去武警医院皮肤科看脚疾的情形。外婆每提起一次此事，我就内疚一次。没想到，这本来是份内的微不足道的事情，外婆却记住了一辈子。我为外婆做的事情做得太少太少了，深感遗憾！还想起住院的外婆，曾多次向我了解躺在病床上的大姨病情的情形，外婆问我有没有民间草药能治好大姨的病。我看到百岁的外婆还心心念念关心她七十多岁女儿的疾病，真是百感交集——年老的大姨仍然有母亲惦记着她的冷暖，也为大姨感到自豪！又再想起外婆有次住院时的情形。她说她最近流年不利，感觉"唔得天光唔得暗"，昨天晚上还做了一个梦。然后对我说，"阿妹，你知唔知东边度赖哩，远唔远？暗䀯夜十二点，拿三枝香，三张纸，三杯茶烧呀哩，乜嘅都唔使念，烧哩就转来"。我对外婆的心愿不敢马虎，马上把这情况向大舅反映，说东方是指常住地方的东方，做法事时还要把当事人的个人信息、地址说清楚。后来，我妈联系了小姨完成了外婆的这个心愿。又还想起外婆最后一次住院时，问查房的医生说，这次住院住了那么久，什么时候出院？又责怪医生说，都过年了还不让出院。医生安慰她说，快了，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医生查完房离开时，又微笑着对医生护士说，谢谢医生。查完房，一个客家籍护士过来打针，外婆的血管收缩厉害，很难找到，打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把外婆的手弄痛了，便责备护士说，昨天那个护士轻手轻脚的不会痛，你用太大力了，"佤脧就唔系肉"啦。护士听懂了外婆说的土话，对我说，你外婆真厉害，骂人还不带脏字。一想起这件事，我就会心的要笑。话虽然很俗，也很土，但很能感受到外婆的味道，所以我还是决定把它记录下来。过两天就是外婆去世的第七天，还有太多太多的"想起"只能汇成一首 《百岁外婆"头七"遣悲怀》发在朋友圈：
年前天冷心暖和，年后春暖寒刺骨。节前为您拜早年，节后您却驾鹤去。有您日子有牵挂，您走牵挂成追忆。呜呼哀哉复哀哉，瑶池路上您走好。
〈六〉
二舅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悲不自胜，伤心的肝肠寸断，悲痛欲绝。悲伤过度易患心脏病心碎综合症，极度哀伤时容易出现呼吸困难、胸口疼痛，类似心脏病突发的症状。针对这种状况，在小舅的授意下，我在微信里强调亲人们要节制要顺变——各位亲们，在老人离世期间，要节哀顺变，不要过度悲伤，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千万要注意家居和出行安全。特别是过几天回老家，长途跋涉，孙辈们要时刻关注好各自父母的情绪和安全，情绪要平稳，不要赶时间，确保整个活动平安顺利进行。
那天，二舅又在微信群里发了一篇用钢笔写的文章（后来我把文章重抄一遍转为电子版）。这里，除了把原来的标题《母亲，一路走好》改动了一下之外，原汁原味的把二舅那篇情凄意切的文章贴出来，一起缅怀外婆。文章是这样子的——
母亲是儿女们心中最响亮的一首歌
妈妈，亲爱的妈妈，您离开我们就这样走了，但走得太匆忙了。对您的离世，儿女们个个悲痛万分。您一走，留给儿女们的是遗憾和伤痛，留给儿女们的是激励我们勇往直前的精神力量。您常说："没事别惹事，有事别怕事"。您的话，是我们能够战胜困难，取得成功的法宝。
早前没有了爹，现在又没有了娘，我们将面临无助又漫长的日子。在爸爸离开我们的日子里，是您为我们遮风挡雨，才使我们度过了艰难的日子和不平凡的岁月。
以前的日子，您为儿女们付出了毕生的精力和无私的爱，您省吃俭用，勤俭持家，把我们兄弟姐妹八人抚养成人，为人父母的儿女们深深懂得父母为此所付出的艰辛劳动。您起早摸黑，废寝忘食，想尽一切办法供我们读书，为人父母的儿女们深深的知道父母的千幸万苦。您与父亲相儒以沫，相敬相爱，互相理解，是儿女们处理夫妻关系的典范。逢年过节，别人家能吃上肉，我们家吃不上，但儿女们个个懂事听话，都懂得父母的艰辛和持家的不容易。这样的日子，我们过惯了。这样的环境下，我们还能埋怨父母吗？我们现在的大家庭，是靠父母苦苦努力和拚博才撑起来的。
您是照亮我们前进的一盏明灯。当我们处于逆境的日子里，是您给了我们信心。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是您给了我们勇气。当我们悲观、徬徨、徘徊的时刻，是你指明了我们前进的方向。您在的日子里，再苦我们也不叫苦，再累也不叫累，因为我们有更多的欢乐和笑语。您在的日子里，我们无话不说，儿女情长，其乐融融。
您用生命的泉水把我们灌溉。您把毕生的精力和生命的全部献给了我们这个家。伟大的母爱犹如阳光雨露，温暖着我们的心田，像大海一样宽阔，像天空一样辽阔，像高山一样坚韧。
亲爱的妈妈，我们永远怀念您。我们对您的爱不会因时间流逝而减弱，我们对您的怀念将随着岁月的沉淀而与日俱增，您将留给儿女们深切的思念和永远的怀念。您的人生足迹将光芒四射，永放光芒；您的精神力量将永远激励我们向前。妈妈，您虽然走了，但我们将更坚强地生活，我们将迎来希望的曙光，坚定地迈进更加灿烂的未来。亲爱的妈妈，请一路走好！请您相信，奋发向上，和谐幸福的美好生活一定能实现！
亲爱的妈妈，您永远是儿女们心中最响亮的歌！
有一种情无论走多远
也不会被路程阻隔
有一份爱无论过了多长
也不会因时间冲淡
这就是母亲的情和爱
有一颗心无论走多远
都不会被岁月改变
有一首歌无论过了多久
都不会被风雨吹散
这就是儿女们心中的歌
儿女是母亲放不下的牵挂
母亲是儿女们永远割不断的思念
儿女是母亲一生最宝贵的财产
母亲是儿女们心中最响亮的一首歌
亲爱的妈妈，我们永远怀念您
——写于2018年2月25日早上
〈七〉
今天农历正月十一日，是外婆去世的第七天。上午10点，各位亲们自行前往沙湾殡仪馆的灵堂，为外婆上香守灵。习惯上认为"头七"指的是人去世后的第七日。一般都认为，死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家人应该于魂魄回来前，给死者魂魄预备一顿饭，之后必须回避，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觉，睡不著也应该要躲入被窝；如果让死者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亦有说认为到了"头七"当天的子时回家，家人应于家中烧一个梯子形状的东西，让魂魄顺着这趟"天梯"到天上。
上完香，部分有空闲时间的亲人们回来在小舅家聚会，继续缅怀外婆。大家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又说起外婆生前的事，仿佛外婆就在身边。小姨说，母亲虽然是百岁高龄的老人了，她一点儿不糊涂，很可爱，清楚着呢！母亲走了，最不习惯的就是她。以前虽然累，但是感到幸福。现在人是轻松了，但感觉不到幸福。有时想去母亲的房间看母亲，但是房间是空的。小姨含着泪把话说完，把在场的人都说哭了。小姨是直接照顾外婆的人，为照顾外婆日夜操劳，外婆常在人前说，"好得细妹哩"。肃静了一会，我妈开口把僵局打开，说，母亲人记忆力一直都很好，对于110多人的家庭成员的名字基本都能叫出来，甚至还能记得许多子孙们的出生日子，可见她对子孙的感情是记在心里的。这一点真的令很多人都望尘莫及。母亲为人开朗乐观，也喜欢开玩笑，如果你来看望她，故意挑战她的记忆和视力，问她认不认识你。母亲不会直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她会用开玩笑的方式反谑你，说"涯唔知你乜人？涯知你係‘亚落二’（不生性的人）"。当有人说她好话夸奖她子孙满堂的时候，她会很谦虚的说都是"园背竹笋"（外甥）。我听我妈说完，也补充说，有人赞美老家人杰地灵，山清水秀，风景优美时，外婆回答也是很幽黙，说"有钱冷水坑，冇钱命都冷"。还有，过年给外婆拜年红包时，经常会说"越做越多水涨船高，明年再包个大红包"。我继续说着与外婆有关的事情，说，有时候久了没去看她，她心里会有不高兴。本想兴高采烈地在外婆面前撒撒娇，让外婆高兴高兴，就第一时间走去她房间里和她打招呼，说，外婆，我来看您来了。外婆却冷不丁一本正经地回应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锡外甥摸脚踭""谙久冇来看涯，亏你还想得到阿婆""你系乜人，涯唔识你"。我当场语塞，我知道，慈祥的外婆是在逗我玩，我并不计较，反而对外婆更加刮目相看了。我说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笑了。
外婆的乐观故事感染了每个人。我又想起三十多年前外婆住在通心岭小舅家的时候，外婆被一名中年妇女行骗的故事。那时，外婆每天上午都会去小区散步，找小区里的老人聊天。小舅那个时候正好身体不好在吃药调理。一日上午，外婆跟满客厅正在聊天的家人说了一声再见，便出去找小区里的老人聊天。外婆坐在休闲椅上，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名带家乡口音的中年妇女，自称是外婆某个女儿的邻居。外婆有五个女儿，想也没多想，说是女儿邻居完全是有可能的。中年妇女自称她儿子身患重病，听说附近有一名神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且十分灵验，专程赶来求医。外婆便没有起疑心，向她解释称并没有听说过什么神医，建议她带去医院治疗。正当外婆和中年妇女说话时，另一名路过妇女搭讪称，她知道这名神医的地址，她孙女患病就是不久前被这名神医治好的。随后，这名妇女还热情的表示可以带路去找神医。中年妇女听到后十分激动，她对外婆称自己对附近环境不熟悉，央求外婆陪自己一同前往，心地善良的外婆答应了。随后，三人走至一栋居民楼下时，遇到一名妇女自称是神医的孙女。她询问了中年妇女家人的病情后，表示自己可以作法驱病，但需现钱消灾。中年妇女闻讯表示马上前往银行取钱。紧接着，神医孙女又对外婆严肃地说，你的儿子近期都有病痛之灾，需要赶紧作法驱病。且不能将此事告诉他人，否则作法将会失效。外婆闻言大吃一惊，看着身边两名妇女一个要去取钱，另一个还在不停感谢神医治好了孙女的病，外婆深信不疑。回家后，外婆严格遵从神医孙女的嘱咐，并未将此事告诉家人。赶紧把子女给她的现金、手饰品等找来装在袋子中，请神医孙女作法驱病。神医孙女告诉她，要双手合一跪在地上默念"阿弥陀佛"五分钟，有人喊你也不能搭理，否则祈福就不灵验了。外婆相信了，并照着神医孙女的吩咐做。过往的人看到外婆可笑的行为，上前提醒她，外婆还严词拒绝，说，你们不要坏我的事！而就在她默念阿弥陀佛时，神医孙女和两个女子跑了。几小时后，发现异常的外婆打开袋子，结果发现里面的现金首饰品不翼而飞，知道遇上了骗子。自从被骗之后，外婆便现身说法，给身边的老人讲述被骗过程，告诉别人不要上当受骗。不说不知道，一说全知道，发现身边有许多人被类似的骗局所骗，绝大部分的被骗后不敢面对，没有声张出来，外人都不知道。
我把故事说完，在场的每一个人又都笑了。外婆的乐观故事感染着每一个亲人，直到聚会结束。
〈八〉
今天是公元2018年2月28日（农历正月十三日），外婆的追悼会于上午10:30时开始在深圳殡仪馆3号厅举行。还不到10点，殡仪馆礼堂前就已挤满了前来吊唁的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大礼堂的门口排起了长队，大家都自觉地排队签到、领取红袖纱，等着最后一次瞻仰外婆的遗容，送老人最后一程。10:30时追悼会正式开始，低沉回荡的哀乐声中，外婆面容安详地躺在灵堂中央的鲜花丛中。在悼念大厅内摆放着亲朋好友送来的花圈。灵堂内庄严肃穆，亲友们在静立默哀，悲痛欲绝，泪流满面。
村民代表在追悼会上致悼词——
张亚珍百岁老人悼词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亲朋好友：
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来到这里，深刻怀念这位跨越世纪的百岁老人——张亚珍。面对老人的离去，我们的心情无比悲痛！
张亚珍老人出生于1919年年5月，她经历了百年沧桑，经历了风雨洗礼，为我村开辟了长寿先河。如今这位历经风霜、儿孙满堂的老人，因年事已高，于公元2018年2月20日（农历正月初五）上午6时50分驾鹤西去，享年100岁。
张亚珍老人的故去，不仅是亲人的一大损失，也是我们村的一大损失，我们失去了这样一位受人敬仰的长辈，她与人为善，辛勤劳作，生活简朴，乐于助人。老人虽然已经故去，但我们怀念她的音容笑貌，铭记他的优良品徳。
张亚珍老人生于清未明初中国动荡时期，经历了百年沧桑和社会的几度变迁，见证了我们村的发展历程。她以她的亲身经历教导子孙后代"打帮毛主席，打帮共产共，才有我们的幸福生活！"
张亚珍老人晚年居住深圳，仍心系家乡建设，大凡村里修路架桥，她都会带领子孙们慷慨解囊；哪里要修庙建堂，她都会要求子孙广施善行。据不完全统计，自2001年以来，在村里修路架桥、门楼牌坊捐款，以及五华革命老区大田育文小学修缮、五华县大田革命老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潭下镇教育强镇、教育基金会等方面捐款，率众子孙累计捐款15万多元。同时，张亚珍老人还担任五华县林氏宗亲名誉会长。
张亚珍老人四代同堂，儿孙110多人，其乐融融。在老人的言传身教下，子孙后代们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事业有成，后辈们对老人家十分孝顺，晚年生活幸福美满，享受天伦之乐，圆了百岁的人生。
张亚珍老人，你深深眷恋的冷水坑门楼牌坊已经建成，美丽乡村建设已经拉开序幕，冷水坑村会越来越美丽，人们生活会越来越好，您老人家放心吧！
今天，梧桐山为你送行，鸭嫲嶂为您俯首，愿你老人家一路走好！
悼词致毕，吊唁者排队缓步绕外婆遗体一周，给外婆抛撒鲜花，送上深深的三鞠躬。舅舅们哽咽着，颤抖着双手与前来吊唁的人一一握手致谢。遗体告别完毕，家属代表小舅致答谢辞——
答 谢 词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
首先，我代表我们全家兄弟姊妹，由衷的向你们表示最诚挚的谢意，感谢你们刚开年就来到这里，和我们一起，向我们敬爱的母亲作最后的告别。
我的母亲张亚珍，一位多么坚强乐观，多么慈祥体恤儿孙的好妈妈，在正月初五刚出年关的早上，就驾鹤西去，永远离开了我们了！她老人家走得那么安详、那么平静！圆了跨世纪的百年人生，也给我们留下了无限的哀思！
母亲是平凡而伟大的，母亲对我们恩重如山，我无法用简单的语言去总结母亲的一生。
母亲9岁就嫁到冷水坑。在那个贫困动荡的时代，与父亲一起养育了我们8个兄弟姐妹，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艰辛的！
母亲虽然不识一字，却懂得尊师重教的大道理，不管生活多么的艰辛，都坚定支持儿女上学，走出大山，走出贫穷，追求幸福，母亲的一生是坚强的、执着的！
母亲虽然没有见过大的世面，但她老人家心胸宽广，通达事理，明白生活，教导儿孙踏实做事，真诚做人，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母亲的一生是淳朴的、睿智的！
母亲经常教导我们兄弟姐妹，遇事要有商有量，和和气气，团团圆圆过日子，母亲待儿媳如女儿，三个儿媳都对老人家敬重有加。母亲对孙子外孙一样疼爱，外孙们都叫老人家"阿婆"。母亲热心公益，大凡家乡修路架桥、建门楼起牌坊、建学校续族谱等，都叫子孙带头捐款，母亲的一生是厚德的、仁爱的！
母亲经常说"冇也要说有"，意思是说做人不要灰心丧气，要有自信，相信只要踏实努力，财富都会有的。她老人家用最朴实的语言说明了"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大道理！母亲以积极的心态面对疾病，多少次发了病危通知书，又坚强的挺过来了，母亲的一生是豁达的、乐观的！
母亲，这一次真的走了，您放心，我们兄弟姐妹一定会彼此珍重，互助互爱，把未来的日子打理好！
我们一定会追忆您的音容笑貌，牢记你的谆谆教诲，让良好的家风代代传承！
安息吧，敬爱的母亲！您一路走好！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追悼会结束了！
亲人们的哭喊没有让外婆离去的脚步停留下来！
〈九〉
舅舅们送外婆回老家了
我们也陪伴着外婆回老家了
不，应该说
是外婆最后一次带着我们回老家了
路上，春风化成了雨
路上，隐约传来唱儿歌的声音，那是外婆的声音：
"姐公出来唱对也，
姐婆出来寻琼花。
舅娘间哩洗屙牙，
琼花灶径背里迟鸡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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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诗人：《作家诗人名录》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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