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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ve Shot丨桃二:甜的消息,咸的人事

2015-06-15 食话



桃二:5.23【食话】首期分享大会的分享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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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张很多年前我在台湾南部海边拍的照片,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非常喜欢它。在我特别需要能量的时候,困顿或者烦躁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这张照片,它在我的脑海里几乎时刻都存在。



这是我的出生地,我对它实在太熟悉了。我熟悉它的全部,每一座山、每一条路、每一栋房子,甚至每一个邻居。但是尽管我那么熟悉,在过去的30多年中,除了儿童时期,在我工作的时间里,我甚至没有跟它有过非常直接的连接,和本应该在它的怀抱里生长的记忆。


我们家世代种茶,这是我的母亲,在春茶的时候我给她拍的照片。当时我看到她的手指是卷曲的,因为茶叶浆汁长久地浸到了她的手里面,破掉并渗入皮肤、肉里面去,她的手指已经变形了。


然后那天我就看到她头发上的白发,其实我的母亲差不多将近40岁的时候,就已经有白发了,当时我觉得就是白头发而已。前几年,我那一瞬间看到她的白发就是特别地崩溃,感觉好像你曾经以为那些特别坚强的、可以让你忽略的东西,它重新又回到我的心里来。自从我的母亲嫁给我父亲以后,茶一直以来是她的心事,她每年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情。我的父亲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暖男。我的性格里有很多我父亲遗传给我的,更坚定、更柔韧的东西。如果说茶在我母亲心里是一件心事的话,对于我父亲来说,他认为这是他的天职,这是他生来应该做的事情,这件事情他从来没有徘徊过。


当有一天,我站在这片土地上,我向天上仰望,就像小时候仰望星空那样,我看到了这样一束光,我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非常任性,同时我也是一个非常相信某一些启示的人。就像刚才那张台南海边的照片一样,我特别喜欢这种辽阔高远,安静的同时又藏着某种你所不知道的力量。很多年来,我都喜欢在更辽阔的地方,去感受自己,去找回内心那个因忙碌而可能暂时迷失的自己。


光的启示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就在那一刻,我站在了土地上,感觉我的脚底生出了一股力量。它让我发现做过的所有事情,仿佛都只是为了展现的能力,而不是去践行我此生可以做到的追寻自己。我觉得我是不是该做一件事情跟这个土地有连接,跟我的父母,跟我自己有更好的连接,有更好的可能。光的启示告诉我,所有的兜兜转转可能就是指引我回家,指引我走到那个曾经最舒适的环境中去。


然后我就做了礼物,这样一个很特别的职业,这是我做的第一份茶礼,我用我父亲做的龙井茶,用了大地之上最朴素的材料:宣纸、纸绳、夏布,还有松木盒子,我用这些最最简单的东西,包裹了一份礼物。在我心里,我是把这份礼物当作一份纪念,也是一份敬意,向我的父亲致敬,向我的父母,向他们手中的光阴致敬。


我曾经在茶园里偶得了一首打油诗,我家有座山,山上种着茶,茶里有春秋。在这之前我觉得春秋只是四季意义上的春秋。当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深深地进入了每一个制茶的环节,我重新审视我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我重新发现了他们在做这件事中很多很多的细节,然后我觉得这个春秋,它不再只是物理意义上的春秋。这个春秋是他们所有曾经度过的光阴,是我的父母,包括这一辈人花在这件事上所有的经历和经验。所以这份茶礼是我真正意义上走上做礼物这条路的一个纪念点。然后我就做了更多的礼物,也通过做礼物这件事情和更多的人分享了我的一些心得。


有很多人跟我说,收到礼物他特别感动,也有人说他觉得这份礼物是他寻找了很长很长时间,然后不经意之间就得到了。作为我来说,我觉得做礼物这件事情,它更像是我内心的一种外化。我就像是个邮差,和大家分享甜的消息和咸的人事,经由我的双手制作礼物,让它去各个地方,然后通过礼物这一个具体的东西,和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产生各种各样奇妙的连接。


其中就有一个我以前曾经写过,但我从来没有这样在公开场合用语言来表述过这样一件奇妙的事。有一个青岛的女孩子,她从我在做礼物之前就开始关注,但是我从来不知道。然后有一天她开了车从青岛到杭州来,后备厢里面是满满的一车礼物。有她在3、4月份下海的时候捡的金色的贝壳,还有她和她的家人一起去山上捡的松果,还有不同的大米、啤酒、油。她跟我说,贝壳和松果送给我,让我在做礼物的时候可以用在里面,大米和啤酒让我一定要转交给我的父亲,她想让我向我父亲转达,谢谢他养育出这样一个女儿,让她可以遇见。当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仿佛说谢谢都觉得难以提起。这样奇妙的连接有非常非常多,我非常感慨也非常地震撼。我做了那么小的一件事情,却有那么多奇妙的连接。


做茶是其中一部分,我还会根据节气推出不同的礼物,像枇杷正好是五、六月份,果香最好的季节里我做了这个,也会在我的茶礼中出现。


我跟我的一个好朋友,植物私塾的主任张新宇,我们两个人约好了,要去杭州的下沙做一只布袋。当时我们还相互打趣:两个大掌柜,一个从良渚来,一个从富阳来,一起开车去下沙,就为了这一只几块钱的布袋。当时我就问他,这一生有没有一件想做到极致的事情,他说有,我说我也有,说完之后我们两人相视一笑。就是那种英雄不问出处,只管带刀走路的感觉。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如果你遇到一个同行的人,你一定会感慨、感谢、感恩。我非常庆幸有那么多的同路人。做礼物这件事情,它促使我要更好地去做我在做的事情,促使我不断地提升自己。


如果说情怀好像夸张了一些,我觉得我是活在细节里的人,追求每一个细节的完美。在我尽可能的能力下,我会亲手为定制的礼物缝制一块包裹布,然后亲手包裹它,亲手写一封信。我相信在座一定会有不少人,在读书的时候会收到过信,在我读书年代写得最多的,就是写给我的父母,跟他们说说在学校发生了什么,跟他们讲讲自己的秘密。


在我做茶的时候,它让我慢下来,让我沉下心去做好一件事情,只需要做一件事情。这是我在我们茶园的照片,经过那么多曲曲折折,然后重新站到这里的时候,内心的小野兽和小尼姑,全都释放出来了,仿佛只有在这片土地上你可以纵情地做自己。我倒也不是说逃避,我觉得人有的时候需要适当地放下、适当地妥协。当我越长大,我越是真的发现其实做自己真的是件挺简单的事情。再回头来审视我和我父母之间的关系,我和这片土地的关系的时候,我发现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语言都是无力的。


就像这张照片,我的父亲跟我说:人在草木中,片片皆辛苦。这个“茶”字,拆开之后就是人在草木中,特别生动。我会发现,其实民间的智慧反而更易打动人,这些最朴实的话语,最平常不过的日子,就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个底色。我的很多灵感和智慧其实都来自于土地,倒不一定是我家乡的这片土地,而是所有接地气的东西,所有可以跟生活发生关联的东西,它都是我所喜欢的。就像我自己也是挺土的一个人,我也喜欢跟身上有泥土味的人打交道。我想我会把做礼物这件事情当成我的一个使命,我会带着我所有好的或者不好的,所有的这些东西分享给同类人,我觉得同类非常重要。



最后又是一首打油诗。在我的生活里面其实这样是一个比较多的常态,就是有点疯,有点嬉皮,有点二,所以叫桃二。在我的很多创作里面,其实元素是非常非常多的,包括像今天这样一次交流,我觉得也可能会成为某一次的灵感,我觉得所有做的事情,包括具体的或者不具体的。像这首诗,它就是无形的。当所有的东西回归到它本来的位置,我相信这是一个挺美的事情,我愿意将这样的事情一直做下去。


图/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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