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者到V&A策展人,张弘星博士的十七载工作小记
作为V&A博物馆亚洲部高级策展人、中国藏品高级研究员,张弘星博士在中国艺术研究领域享有很高的声誉。2019年,在张弘星博士的主持下,酝酿了二十余年的“中国图像志索引典”(Chinese Iconography Thesaurus,以下简写为CIT)项目终于出版,使中国艺术图像数据库检索发生了突破性变革。从紫金山下到泰晤士河畔,让我们跟随张弘星博士的讲述走进这位策展人与V&A博物馆的不解之缘。
张弘星博士
V&A博物馆亚洲部高级策展人
中国藏品高级研究员
结缘V&A
从学者到策展人
在V&A这样的博物馆做高级策展人,需要有研究根基和博物馆工作经验。做一个展览往往需要3至4年的准备工作,因而需要很强的学术铺垫。我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位做研究的策展人。南京是我求学经历中最重要的城市。我本科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后又在南京艺术学院完成了美术史论的硕士学业,然后留校工作了三年。本科四年的绘画经历,使得我在年轻时就对绘画艺术实践有了直接的体验。
1994年,我得以受邀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进修半年。邀请我的人是高居翰(James Cahill)先生。在伯克利进修的半年也为我的博士论文的研究打下了基础。同年秋天,我进入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下称SOAS)攻读艺术史博士。这段经历也为我之后的博物馆工作打下了较好的学术基础。
博士毕业后,我在爱丁堡的苏格兰国家博物馆(National Museums of Scotland)的中国馆做策展人,同时在爱丁堡大学教书。2002年,我策划的第一个展览——“紫禁城:乾隆皇帝珍宝展”在爱丁堡展出,这也是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馆藏艺术珍品,包括乾隆本人亲笔创作的绘画首次在英国展出,因此备受关注。有了这次展览的铺垫,我得以开展更多的馆藏征集、研究等工作。可以说,在爱丁堡工作的经历,对我进入V&A博物馆工作有着重要影响。
2004年,我正式成为了V&A博物馆的高级策展人。能够在V&A博物馆工作,我感到很幸运,因为V&A博物馆不同于其它许多博物馆的一点在于,它允许策展人大胆创新、挑战陈规,拥有更自由的发展空间。在V&A博物馆工作了十七年之后的今日,我仍为我的选择而感到庆幸。
策展V&A
当中国展品遇见英国观众
V&A博物馆特展”中国古代绘画精品700-1900“海报 ©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 London
2013年的“中国古代绘画精品700-1900”特展是我在V&A博物馆工作期间策划的比较满意的一个展览。这场展览不仅是我和我的团队筹划3、4年的成果,更是我来到英国几十年的一种认知的积累。
我了解到英国乃至整个欧美接受过艺术教育的博物馆观众在欣赏西方艺术史作品时倾向于看到一个“能讲故事的框架”。以此为参照的同时,我确定了这次“中国古代绘画精品700-1900”特展是一个通史展而不是专题展。因此,我要向英国观众讲述一个中国古代绘画史的“故事”,使得这次展览更能被他们熟知艺术史知识框架所接受。
在设计这个展览时,我除了关注中国绘画的历史叙事,还侧重考虑它本身的物质形式。以中国的卷轴画为例,它是一种与西方绘画非常不同的艺术形式。那么我们在考虑卷轴画的展陈时,就不能照搬西方架上绘画的展陈方式。我们要理解中国卷轴画与西方绘画的区别,并且思考如何通过展品陈设去展现它们的区别,引导西方观众用不同的观看方式去欣赏卷轴画。夸张一点来说,中国画的展陈美学重视一种稍纵即逝的过程。古代中国人在欣赏卷轴画的时候可能观看二十分钟,就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纳起来;即使是陈列在家里的挂轴,也往往不会终年悬挂在一处而不加保养。中国画细腻的纸张肌理、多变的笔墨色彩乃至微妙的审美境界,都是要近距离仔细品味才能领略到的。
因此,我采用了V&A博物馆尤其擅长的材质和技术的展陈思路,以西方观众能听懂的语言去阐释中国艺术。我尽量避免采用晦涩难懂的中国画论里的术语和长篇大论的展品说明去解释一件作品的含义,而是引导观众去观察绘画的材质,语言上比如用单色画代替水墨画的概念去介绍元人的绘画作品,或者直接引用艺术家创作这些作品时留下的文字记录,从而拉近英国观众和中国绘画的距离。这也是我在V&A博物馆工作多年通过观察在此举办的各类展览,包括许多当代艺术展总结出来的一点经验。
我这几十年来一直想做的另一件事就是我主持的中国图像志索引典(Chinese Iconography Thesaurus,以下简称中图典)项目。虽然已经于2019年正式上线,但是中图典却是一个“慢项目“,光是前期工作也几乎花了三年的筹备时间。简单地说,中图典是结合V&A博物馆及其它各大博物馆的馆藏资源创建的一个中国艺术图像志标准词汇和档案库。
现在的图像志在线档案库主要是在欧洲艺术史资料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能够通过中文题材和母题搜索艺术作品的资料库却相对匮乏。今天的搜索引擎可以使我们通过艺术家姓名或作品标题等标签搜索到美术作品,但是对于图像本身的内容和意涵进行深度挖掘并提取信息却是非常困难的,这也是我想要做中图典最根本的原因。
©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 London / OCAT Institute, Beijing
享受V&A
跨界文化盛宴
我经常去看V&A博物馆的各种展览,如果要选出一个印象最深刻的展览,那就是2010年举办的拉斐尔挂毯图稿及成品特展。这次特展借罗马教皇访问英国的机会,呈现了由意大利著名画家拉斐尔在500年前为西斯庭教堂设计的七张挂毯设计原稿和来自梵蒂冈博物馆的四张挂毯成品,这也是英国外交史、政治史以及艺术史上的一件大事。V&A博物馆为这次展览细致地呈现了拉斐尔挂毯从原材料到成品的创作过程,将静态的文物化为动态的艺术实践中的一个片段,使我感受到V&A博物馆作为英国艺术品的收藏重镇独一无二的价值。
这场展览还启发人们挖掘作品背后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这次特展使我尤为感动的是,这些拉斐尔的画稿作为创作过程中的产物,并没有在成品产出后就被损毁,这体现出了图稿的收藏者对于艺术创作过程的重视。
相伴V&A
博物馆策展人的日常
我的一天往往从心情舒畅的例行检查开始:会早上去展厅巡视一圈,比如看看展柜有没有关好,展品有没有出什么状况等等。比如有一次,展厅屋顶发生了漏雨问题,但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于是我得学习如何处理房屋漏水。然后,我会开始回复电子邮件,有的邮件是关于自己的研究项目的,有的是关于展品的接洽问题的,还有的问题不能通过邮件解决,就需要打电话甚至亲自到场解决问题。因此我通常有半天的时间都会花在与人交流上。
下午我经常需要去开会,这些会议往往都和比较大的项目有关。作为V&A的高级研究员和策展人,我经常需要参与一些会议,比如决定整个部门日常工作的高级策展人会议。只有将各部门的工作协调妥当,大家才能协力做好一个项目。上班时我很少有时间做自己的研究项目,因此我会将这些工作留到晚上下班回家做。值得一提的是我非常喜欢我们的员工食堂。可能已经习惯了英国简餐的习惯,我经常去买一盒色拉和一小块面包作为午餐,我觉得V&A博物馆食堂的甜点非常好吃。午餐后,我特别喜欢去别的展厅看一下它们的特展或常设展品,那里有太多值得学习的东西了。
总的来说,我觉得策展人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职业。能够接触到各种各样的观众,比如有时候他们会询问我一些我根本没想过甚至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有时候这些问题令人惊喜,有时候也让人捧腹大笑。在V&A博物馆工作让我感到心情愉悦,并且感到自己的职业对他人是非常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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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英国VA博物馆微信公众号
作者:本内容由徐易欣对张弘星博士的采访进行整理和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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