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被动为主动——博物馆年轻赞助人的多元化需求
2019 年,达拉斯艺术博物馆(the Dallas Museum of Art)举办了一场大型的迪奥展览。展览开幕之夜的派对比以往时髦不少,这要归功于当地DJ布伦特·英格利什和玛丽娜·英格利什夫妇。博物馆的雕塑花园里展示着埃尔斯沃思·凯利(Ellsworth Kelly)、亨利·摩尔(Henry Moore)和里查·塞拉(Richard Serra)等人的作品,英格利什夫妇播放的颇有节奏感的音乐充盈其间,包括法国流行乐、轻电音,以及格蕾丝·琼斯(Grace Jones)和达拉斯本地电音音乐人的作品。玛丽娜是拉夫劳伦的品牌形象经理,布伦特是多元化和数字战略经理,夫妇二人应博物馆青年赞助人协会(Junior Associates)经理卡罗琳·欧文(Caroline Irvin)之邀,担任晚会的DJ。博物馆青年赞助人协会的成员年龄在20—50岁之间,享有参观博物馆、参与活动和与策展人会面的会员权利。
“博物馆看中了我们的活力——这也是我们想要展示的部分,”玛丽娜在去年6月的一次谈话中回忆道,“所以我播放了我喜欢的、想在派对上听到的音乐。”
英格利什夫妇在达拉斯艺术博物馆2019年迪奥展的开幕派对上担任现场DJ,为博物馆增添了活力。
这对夫妇于2014年从纽约搬到达拉斯,作为达拉斯艺术博物馆的一年制会员,他们在博物馆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开始收集塞德里克·赫卡比(Sedrick Huckaby)和丹·林(Dan Lam)等当地艺术家的作品,但夫妇二人从未考虑成为博物馆的赞助人。即便如此,在享受会员福利的几个月后,他们加入了达拉斯博物馆青年赞助人协会。
“博物馆的会员很年轻,都是志同道合的艺术爱好者。他们在一起交流,成为朋友,”玛丽娜说,“在这个空间里,我可以做我自己,身边都是能和我产生共鸣的人。”
今年7月,这对夫妇被选为青年赞助人协会的共同主席,布伦特还接到达拉斯艺术博物馆理事会的任命。两人已经联系了他们的朋友和同事,希望在未来改变达拉斯艺术博物馆的会员结构,吸引博物馆历史上非主流受众的社区,更好地体现达拉斯的人口特征。“玛丽娜放格蕾丝·琼斯的歌的时候,会员们说他们在过去30多年里从未在博物馆里听到过她的音乐,对我来说,这就是打破常规的成长型思维,”布伦特说,“这是我所期待的改变,我也正在为之努力。”
随着美国各地,尤其是城市中心人口结构的变化,以及婴儿潮一代步入老年,美国博物馆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人们希望理事会更年轻、更多样化,年轻的赞助人群体正是下一代理事的潜在候选人。
年来,这些年轻赞助人圈子的许多成员都表示希望看到这些机构真正进行改变,并更好地了解他们的捐款去向。参加赞助人团体的费用范围不一:位于纽约的机构收费最高,如弗里克收藏馆的青年合伙人协会(Young Fellows)(每年会费为600美元到10000美元)和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阿波罗圈(Apollo Circle)(每年会费为1200美元到3500美元);而达拉斯艺术博物馆的青年赞助人协会(会费为250美元到500美元)和底特律美术馆的创始人初级理事会(Founders Junior Council)收费较低(除个人会员外,每年会费为50至250美元)。
与许多其他捐赠领域一样,赞助趋势正朝着“风险慈善”的方向发展。“年轻的赞助人不一定会接受以前的慈善模式,即仅仅只是捐赠,显得比较被动,”古根海姆博物馆个人捐赠高级经理马修·詹姆斯·塔劳贡(Mathew James Talaugon)说,“他们希望能够看到实实在在的影响,希望能够触摸到它。” 马修负责管理博物馆与馆内青年收藏家委员会(Young Collectors Council)的关系。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阿波罗圈的发展官员罗盖里奥·普拉森西亚(Rogelio Plasencia)说,“年轻人想知道他们的慈善事业是如何产生影响的。越能将他们与切实的成果或有形的东西联系起来,他们(对捐赠)的感觉就越好。”
古根海姆博物馆的青年收藏家委员会是美国同类组织中最引人注目的组织之一,主要以每年在博物馆圆形大厅举办的青年收藏家聚会而闻名。相应地,由大约100名成员组成的委员会致力于推动该市富有的年轻艺术收藏家、赞助人和爱好者的交流联系,提升艺术资本,成为这一富裕阶层中的文化支柱。
今年早些时候,崭露头角的年轻艺术收藏家杰米·夸德拉(Jaime Cuadra Jr.)被任命为青年收藏家委员会的联合主席。夸德拉是迈阿密人,尼加拉瓜后裔,2011年移居纽约,当时他20多岁。夸德拉一直很欣赏古根海姆博物馆的做法,他在纽约定居后不久就成为古根海姆博物馆委员会成员。委员会提供一项特殊福利,即给与他藏品征集委员会会员的资格(每年年费为1250美元),藏品征集委员会的成员能对博物馆当代艺术藏品的征集进行投票。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古根海姆青年收藏家委员会便已成为其他博物馆的典范。
“古根海姆博物馆很早就清楚地认识到培养和培育年轻收藏家和社区年轻声音的重要性,”夸德拉说,“它真正体现了博物馆在征集藏品过程中融入年轻声音的价值和方式。”
杰西卡·格什(Jessica Gersh)35岁,加利福尼亚人,从事教育工作,曾在纽约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她加入了惠特尼同代人协会(Whitney Contemporaries)以示对当地博物馆的支持。2017年,她移居洛杉矶,发现洛杉矶的博物馆没有这样的团体,于是她组建了哈默集体(Hammer Collective),位于该市西区的哈默博物馆(Hammer Museum)。自三年前成立以来,哈默集体一直致力于支持博物馆与新兴和国际知名艺术家的交流联系。
“我想在西海岸创建一个团体,将下一代的艺术爱好者、赞助人和收藏家聚集在一起,为他们提供一个学习和与新兴艺术家互动的空间,”格什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我们组织的一些活动灵感来源于我在惠特尼同代人协会喜欢的项目——例如工作室参观、藏品参观和展厅参观。”
丹佛艺术博物馆的年轻捐赠者团体文化之家(CultureHaus)成立于20世纪90年代,现已发展约200名成员。该组织近来颇为引人注目的成果是帮助博物馆收购了画作《西尔维亚(坦尼德拉、肯德拉、贝迪利亚、克里泽特、德肖恩)》,这是纽约艺术家乔丹·卡斯蒂尔2018年的作品,她在丹佛长大,曾在2019年参加博物馆调查活动。
“当你推开新建筑的大门时,首先看到的是一位30多岁的青年艺术家的绝佳作品,”文化之家成员阿德里安·冈萨雷斯(Adrian Gonzalez)说,“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效果。”
在底特律美术馆,创始人初级委员会(FJC)长期以来一直是该博物馆和底特律慈善社区领导职位的进身之阶。从历史上看,该组织帮助其成员更多地了解收藏艺术,以供个人欣赏,但最近它开始专注于帮助底特律美术馆永久收藏非裔美国人的艺术品。[疫情减缓了这项由非洲和非裔美国人艺术之友协会(Friends of African and African American Art)领导的工作, FJC的成员数量也大大减少了。]
“FJC工作的重点之一是帮助人们了解如何收藏艺术品,以及博物馆为何选择收藏某个艺术品,”FJC主席安吉拉·罗格苏斯(Angela Rogensues)说。这种对机构收购藏品的新关注源于这样的认识,那就是“博物馆里没有多少由当地艺术家创作的艺术品,特别是由非裔美国艺术家的作品。我们认为将更多来自当地社区的艺术品带入博物馆的方法之一就是创建这样一个系统。”
更年轻、更多样化的赞助人并不总是来自于年轻的收藏家群体,达到这种吸引力往往需要一个过程,以及对不同观点和需求的敏感性。
在明尼阿波利斯沃克艺术中心举办2017年先锋花园年度福利会前的几个月里,理事们希望确保这场被誉为双城(Twin Cities)最佳派对的活动邀请有色人种参与。位于双城的沃克咨询集团(Woke Coach)的创始人西娜·霍奇斯(Seena Hodges)应邀担任门票销售委员会主席。“他们(告诉)我门票是125美元,我大笑起来,”霍奇斯最近回忆道。她必须解释为何参加福利会的费用比门票的价格高得多:它包含额外的费用,比如可携带一位客人、做头发造型和化妆,可能还有服装和儿童保育费。
“我希望大家感到宾至如归,并且已经为他们策划了一个空间。” 霍奇斯表示。她建议将125张赞助门票分发给当地艺术家,并让他们获得沃克艺术中心的会员资格。“活动当晚,有人说,(我)‘就是改变整场活动的那个女人,’”霍奇斯说。福利会后不久,霍奇斯便被任命为沃克艺术中心理事会成员。
去年,这些理事们成立了一个种族平等委员会,该委员会的目标是在2022年6月之前,将认定为黑人、土著或有色人种的成员至少增加30%。在理事会就职后,霍奇斯于9月当选为理事会主席,她希望为沃克艺术中心欢迎年轻博物馆赞助者和捐赠者的承诺做出贡献,相信这是一个激发社区对博物馆持续兴趣的机会。她说:“如果我们想创造更能反映我们所居住社区的场景和环境,我们就必须更好地沟通,更好地理解社区的需求。”
其他博物馆已经尝试了另一种系统。去年秋天,皇后区艺术博物馆宣布公开征集一个名为青年受托人的理事会席位。这是其与德意志银行的企业社会责任(CSR)领导力孵化器合作的试点项目,旨在支持艺术、科技和商业领域的非营利组织未来的慈善领袖,该职位将为年轻人提供一个为期三年的理事会席位,重点是制定博物馆如何与当地社区,尤其是年轻受众建立最佳联系的战略。
“我们真的很想看到理事会中专长和知识的多样性,”自2019年以来担任皇后区艺术博物馆执行理事的萨莉·塔兰特(Sally Tallant)表示,“我们在想,如果我们的理事会有一个更年轻的成员,这位成员可以在我们谈论事务时将这种多样化观点带入对话中,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们投放广告征集人才。”
这种寻找新理事的过程并不传统。博物馆理事会通常会利用他们自己的人脉,一些评论家说,利用人际关系可能导致狭隘性领导,而这一机构本应旨在服务于更广泛的公众。皇后区艺术博物馆理事会想知道会有哪些申请人在职业生涯的早期与它建立关系。既然博物馆可以打广告招聘工作人员,何不用同样的方式招聘理事呢?
“我认为公开寻找理事会成员是有道理的,博物馆要接纳这种招聘方式,”皇后区艺术博物馆理事会主席彼得·沃里克(Peter Warwick)表示,“提高理事会成员资格的透明度,更广泛地撒网,确保建立一个当扩大理事会或有职位空缺时可以利用的人才库,这一点非常重要。”
阿德兹·威尔福德(Adeze Wilford)是纽约市表演和展览艺术机构(The Shed)的助理策展人,她在纽约长大,经常与母亲一起参观当地博物馆。她的母亲是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现代艺术博物馆的会员。当威尔福德听说皇后区艺术博物馆公开招聘理事时,她提出了申请。这位30岁的女性说:“我一直着迷于博物馆的魅力,我想知道它是如何运作的。”经过几轮面试,博物馆于今年3月宣布,威尔福德将担任其首任青年理事。
“我处于个人职业生涯的早期,这个岗位能让我了解到博物馆馆长必须处理的事务,而不仅仅是与员工的日常互动,”她说,“我想知道如何与理事会交流,以及交流的意义。我已经能够参加某些委员会并在其中轮值。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
纽约弗里克收藏馆最近也上演了类似的场景。目前,该博物馆正在翻新其标志性的第五大道场馆,同时也在寻求对其内部结构进行改造的机会。在过去的六年中,弗里克收藏馆与布朗克斯区的贫民区电影学院(Ghetto Film School)合作开展了一项教育计划,制作学生创作的短片。2020年,他们为项目合作者、贫民区电影学院首席战略和合作官莎蕾丝·布洛克·贝利(Sharese Bullock Bailey)提供了一个理事会席位。
“我觉得很多方面都不错,”布洛克·贝利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说,“最重要的是,这与我的个人愿景保持一致——我乐于、志在推动终身学习和扩大社区影响。”
博物馆知道吸引更多新一代理事的方法是先让一两个代表通过理事会的这扇门。尽管皇后区艺术博物馆的青年理事职位只能由一个人担任,但通过这个过程,博物馆领导层已经接触到几位有才华的潜在青年捐助者和赞助人。博物馆馆长塔兰特甚至开始对其中一些候选人进行非正式指导。
“我认为我们还需要让处于职业生涯和人生旅程不同阶段的人加入我们的理事会,”沃里克说,“疫情之前,放眼看去,参观博物馆的人年龄比整体人口年轻得多,因为我们开展了一项大型教育项目和学校项目。我们希望确保理事会体现了纽约,特别是皇后区的社区架构。”
一些艺术赞助人最近开始考虑如何在特定博物馆范围之外提供相互支持。今年早些时候,世界顶级艺术收藏家之一帕梅拉·乔伊纳(Pamela J. Joyner)和年轻的艺术收藏家维多利亚·罗杰斯(Victoria Rogers)成立了黑人理事联盟,为全美博物馆黑人理事提供支持。
罗杰斯是布鲁克林博物馆(Brooklyn Museum)最年轻的理事会成员之一,他希望黑人理事联盟利用艺术机构和慈善事业的共生关系,为年轻和多元化的博物馆观众重新构想博物馆的可及性。联盟成员希望发出社区和集体的声音,在其机构内分享想法,讨论具体事务的解决方案。
“人们与艺术或文化机构的生态系统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取决于该机构:展出了哪些内容?吸引了哪些观众,包括理事、会员或者仅仅只是定期走入展厅欣赏艺术的某个人,”罗杰斯说,“对我来说,文化机构参与社会治理,以及人们想要参与进来,这种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区艺术博物馆理事会主席沃里克表示,将来自不同机构和各行各业的各种青年赞助人联系起来,最终将改善这些机构的未来。博物馆的管理也可以像策展项目一样富有创造性。他说,“所有博物馆都可以尝试进行横向思考,并从中受益:除了常规方式,还有其他的做法吗?”
本文作者杰西卡·雅各布(JESSICA JACOLBE)发表于2021年11月16日《艺术新闻》。
湖南省博物馆吴佳雯 译自ART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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