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札记】赵君芳：“套路拐”背后的真相

办案是检察机关履行法律监督职责的基本方式。践行司法为民理念，检察官怎样实现情理法的统一？坚持“走出去”办案，检察官如何体现“刚强的意志、柔软的身段”？融入数字化改革浪潮，检察官又怎样发扬创新精神？今天起，“绍兴检察”微信公众号推出【办案札记】专栏，让我们在检察官的娓娓道来中，拾掇他们最难忘的精彩瞬间，感受检察机关对公平正义的不懈追求，见证检察事业砥砺前行的坚实足迹。

讲述人

全国检察机关十大优秀侦查活动监督案例——柏某某等人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侦查活动监督案承办检察官、绍兴市检察院第六检察部主任赵君芳。

“套路拐”背后的真相

2019年的5月10日，我第一次代表市院参加一起扫黑除恶案件的会商会，那也是我从基层院遴选到市院的第一天。会上，承办民警介绍说：“我们根据检察机关提供的线索，经过二次补充侦查，发现了主犯柏某某带领其他人参与拐卖妇女犯罪的线索，请你们把把关，这类案件能否认定拐卖？”听完承办人的发言，我内心忐忑，经过二次退查还只是发现线索，这个案件的办理必定困难重重。同时，我也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在移送审查起诉前好好理一理这个案子，准确引导公安机关查清事实，并从案件定性、证据完善、法律适用等方面提出精准的指导性意见。

会后，在审查案卷过程中，我发现柏某某于2014年刑满释放后整日游手好闲，到绍兴后，结识了同样混迹社会的贵州老乡，萌生了混社会出人头地的想法。此后，柏某某纠结10余人实施了聚众斗殴、寻衅滋事、赌博、拐卖妇女等系列犯罪。进一步翻阅证据，我发现本案并非典型的拐卖妇女案件，而是类似“套路贷”模式的拐卖行为。柏某某等人选择社会认知能力弱的女性未成年“老乡”为主要对象，通过聚众斗殴、寻衅滋事等暴力犯罪形成的一定区域“名声”为影响力，获取老乡少女的信任依附，后又以结交“男女朋友”之名取得进一步信任后，以去外地工作或游玩为借口、以“放鸽子”“洗脑”、事后可安全接回等为诱饵，拐骗被害人“自愿”跟随前往拐入地卖淫场所的方式，将女孩提供给卖淫窝点人员，自己从中获利，非法获利主要用于成员生活和娱乐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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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案情  辨析行为定性

在了解基本案情后，我认为本案最大的争议在于“套路拐”行为的定性。本案拟适用的罪名是拐卖妇女罪，要求行为人拐骗、绑架、收买、贩卖、接送、中转妇女、儿童，目的为出售妇女后获得财物。女孩子“自愿”前往拐入地是否符合拐卖罪的构成要件？带着这样的疑问，我立刻查找相关案例，发现“套路贷”相关案件同样存在被害人“自愿”的表象，“ 套路贷”利用虚增债务的套路方式和讨债非法性多样性等，隐瞒真相骗取借款人信任，而后通过制造虚假给付或刻意制造违约等一系列“套路”最终形成虚假债务。本案中，柏某某等人利用聚众斗殴、寻衅滋事形成的影响力优势，而后通过制造“套路”形成女孩“自愿”假象。本质上，符合拐卖妇女罪的主观故意和行为要件。

针对这一情况，我们立刻向公安明确了拐卖妇女罪的取证方向，详细罗列了补证提纲。在我们的引导下，公安机关查明了柏某某等人拐卖6名妇女至江西、海南的犯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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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补侦还原全案事实

柏某某等人犯罪持续一年多，组织成员达10余名，拐卖妇女的非法获利为其组织内成员的主要生活来源。考虑到这一情况，我认为拐卖6人获得的“收益”，不足以支撑10余人一年多的生活、娱乐等开支。再次细致分析，我梳理出了柏某某拐卖的主要路径，分别是租车至江西、驾驶柏某某车辆至江西、乘坐飞机至海南三种方式。我们实地走访了柏某某住所地诸暨大唐的租车公司调取租车信息，调查了柏某某车辆的违章记录，高速监控等，调取了柏某某组织成员10余人至海南航班的记录及同行女孩信息，分别了解柏某某驾驶租用车辆拐卖女孩至江西、驾驶自己车辆拐卖女孩至江西、乘坐飞机拐卖女孩至海南的犯罪线索。我们梳理出三条线索的取证方向后，督促公安机关收集柏某某等人住宿信息、微信聊天记录、通话记录等客观证据，以此为突破口，对组织成员强化审讯力度，通过层层加压，要求不懈追击，彻底铲除拐卖妇女黑产业链。经过进一步侦查，有证据证明的柏某某拐卖女孩人数从6人增加至17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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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治理  促进未成年人保护

最终，我们以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拐卖妇女罪、聚众斗殴罪、寻衅滋事罪、赌博罪将柏某某为首的涉黑组织提起公诉。但被柏某某拐卖的17名女孩的现状时刻牵动着我的心，我们的工作还远未结束。15名女孩从收买地或逃离或被民警解救后回归了正常生活，但2名未成年人被解救回来时感染性病，生活困难，无钱医治。为此，我联系了2名因强迫卖淫染上性病的未成年人，考虑她们异地来回不便，以及生活和经济上的困难，我们积极联系帮助她们远程申请国家司法救助，使得救助金快速到位。当收到感谢信的那一刻，我们的心里的惆怅久久未消散。

办案过程中我们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除柏某某等人的恶劣行径外，还有什么需要我们特别关注，才能杜绝本案17名被害人被拐卖的类似情况再次发生。她们大都为贵州籍人员，小小年纪就到外地打工，父母不在身边，无人监护是她们被害的又一重要因素。为此，我们向被害人父母寄发了家庭教育信件，针对办案中发现的父母监护责任履行不到位问题，探索异地亲职教育工作方法，引导父母加强对未成年人子女的家庭教育，督促未成年人改进陋习、树立正确观念、提高自护能力。同时，我们考虑诸暨大唐大力发展袜业经济，低龄未成年人大量涌入，作为地方党委政府要加大基层社会治理，针对本案反映出的基层社会治理的问题隐患，要求其切实担当社会治理工作主体责任，着力强化外来流动人口管理，特别是要加强对重点外来人员特别是脱管未成年人。通过检察建议推动诸暨市大唐街道及周边区域预防刑事违法犯罪发生，强化基层社会治理法治化、规范化、科学化建设，研究探索长效常治机制，取得了良好效果。

柏某某案办理历时近二年，回首该案办理的点滴，心情还是非常沉重。拐卖妇女犯罪严重侵害妇女权益，不仅让受害者身心受创，更严重挑衅社会安全稳定。作为检察机关，我们有责任严厉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行为，但更重要的在于通过这样的方式，使人们心存敬畏，让“天下无拐”不再遥远。

编辑：鲁晓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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