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 | 你写的黑暗不是夜，是你的居所
她们
宋清芳 主持
本期女诗人：一炉雪 张丽华 月牙儿
一炉雪，原名王雪霞，中学高级教师。作品散见于《商丘日报》《散文诗》《教育时报》《中国教师报》等报刊。
❃ 桃花的半面人生
春光明艳， 人世圆融
一切敏锐的事物都适合隐匿，消融
因为，它总能
轻易洞穿时光的伤口并殃及五脏
一不小心，让你
人生的飑线跌落，捽碎所有缠身的陋习、恶疾
于是，迟钝成为不可避免的后遗症
而这
正是你所欣喜的
从此，越来越多的事物可以淡出视线
于是，忽略成为一种习惯
高大上的场景有毒，力避之
视野越发逼仄起来
只容得下绿草，虫鸣，风以及被风
吹碎的金子
如今，你更加关注于
脚下的土地、远方的亲人，还有笔下
汩汩流淌的乡愁，以及它被弦月收割的疼痛，一茬又一茬
突然觉得，那么明艳的春
不只是光，是热，是妩媚，更多的时候也是不测的引子
甚至限阱，暗藏杀机
比如，桃花殇
灼灼其华是另一种痛
我时常在想：
春泥也是桃花的半面人生
清露，尽管在黎明前完成一生的修炼，终究沦为自由的囚徒
那么，徘徊在灼灼和春泥之间的人们
又当何去何从？
❃ 三月记事
说起春风，三月便柔软起来
太多的秘密
被生死攫住喉咙
作为局外人，我回到迎春花的根部，闲看
桃花谢春红，看她如何
用丰腴再续一场春梦
柔软的三月， 奇迹坚硬
一些死去的事物在复活
一些鲜亮的事物在死去
而我，在这生死之间
爱上了三月， 爱上灼灼桃花、凛然的花蕊
爱她死时的叹息，叹息后的毒汁丰沛
当爱枯竭， 虚无盛大
然，布施道场的蜗牛壳太小
小得盛不下一阕旧曲新词的忧伤
❃ 夜的光线
咖啡馆的灯渐次失明
记忆却多出一种白银的质地
搅动时光的汤匙再次停了下来
一场大风突如其来
提取了那条泥土路上正在密语的脚印
一切，都失去温度
此刻
额头的格桑花正枯落于左岸
色彩和太阳一同走失
岁月佝偻
杀伤力已无从谈起
再说一说那白银的质地吧
请你，饮下这一碗皎洁的莲子羹
让万物不再伤怀于
那些夜的皎洁以及
在皎洁里萌动的
春天
张丽华，山东齐河人。作品见诸《山东文学》《时代文学》《鲁北文学》《德州日报》等并有作品被收入《齐鲁文学作品年展2015》诗歌卷、《山东诗歌年鉴》等多种选本。出版诗集（四人合集）《风行四季》。
◎ 春雨淋湿的守候
春雨，是小小的灯盏
它来照亮结冰的河流
照亮植物的根部和大地苏醒的梦
照亮与春光同行的人
为她抹去背对阳光的疼痛
春风一句话，天就会下雨
密植在前生的水
在一条条丝线里千廻百转
重到人间与草木结缘
潮湿是最温暖的距离
千万颗星火滴落，生长的触角
细细地密密地拱破沉寂
巧手罗织的山河
悄悄地露出含情的眉眼
春潮涌动成海
听得清守侯的涛声
◎ 随月亮起身
月亮不说话
她照例安排人间的圆缺
照例的春雨惊春清谷天
雨水不多不少，温暖足够
搂着麦苗返青
内心葱荣的时候
月亮便长成圆脸
月亮弯成眉毛的时候
人间也留足了清欢
虫儿不鸣不叫，梦的背面
一帘山水清幽
无风也无雨。你和我
容颜不改，苍发微霜
在翻改的农事里写诗
二十四节气，不旱也不涝
寂寞流年，我闲敲棋子
飘过一个曾经相遇的眼神
◎ 白杨树
他就站在童年的村口
顶着那个喜鹊窝
他不绿春天就不绿
他一绿春天站也站不住
他们向天空伸着耿直的臂膀
天天都在忙
忙着学业，忙着农事，忙着爱
我和他们并肩成长，只有父亲
数得清我们的年轮
知道一年一年顶着风雪霜冻再绿一回
是多么的不易，而父亲
中途撒手离开了我们
又是多么无奈和不舍
白杨树一直坚守在乡下
跟季节和风沙争夺绿荫和鸟鸣
他们沉稳、坚定，不露声色
以你看不见的方式奔跑
等他们异军突起的时候
你就淹没在春天的海洋
◎ 春天，也是枷锁
小心翼翼地跨过冬的门槛
不敢回头拿回一个词
去撞疼春天的肋骨
将臆想牢牢铐住
铐进春花、春水，鸟语花香
避开倒春寒
随一只风筝追逐牵线的手
铐住自己，也将春天铐住
不许皱眉，不许叹息
将目光回转，缝补五百年的轮回
耐心等杨柳拂出新芽
耐心等马车驶进客栈
跟春天对面相望
天空举着欣喜的蓝
生怕哪一朵云在不经意间溜走
铐在一起的双手忍着疼痛
这间春天的囚室
锁着受难的幸福
◎ 红石榴
她就会咧嘴儿笑
石榴根知道她的甜
石榴叶知道她的艳
柳叶眉撵热了五月
红唇熟透了八月的风
满嘴幸福的牙齿落进肚里
不说。酸酸甜甜的牙齿
轻咬包裹的目光
水晶的内心，一眼看穿尘缘
咬出的泪，抚着骨头饮尽
鲜红鲜红的血证明
开花儿不是谎言
不然你就把我
掰开吧……
月牙儿，山西太原人，系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见于《诗选刊》《星星》《绿风》《诗歌月刊》《散文诗》《都市》《长江文艺》几十种报刊或收录《山西诗歌年卷》《新世纪诗选》等选本。著有诗集《青花瓷》《窗外有你》《情韵》《十二女子诗坊》（合集）等四部。
❃ 涧河，我痛苦的呻吟
祖先的石磨旋转
一股清泉，怀旧的絮语隐隐约约
有人说，祖母汲水的陶罐
装满了生命的种子，和我的幸福有关
其实，我只是河里的一尾鱼
谁掠夺了我最后的一滴眼泪
一两只、那么多麻雀欢欣跳跃
啄着干凅的河床、泥土的骨头
我依附在蒿草上喘息、呻吟
长长的战壕，你来了，他走了……
（注：涧河是故乡的一条河流，近年来由于乱采、乱伐植被受破坏，已经干凅。）
❃ 春风
唢呐不停的吹，喇叭花就开了
我知道，那抹红握在你的手心里
这一刻，我不能自圆其说
不能说眉心的朱砂痣和你无关
就像你无法数清，体内的风
有多少温柔的手指，几次经过我的前额
几次扬起我的柳眉，打开三月的热情
用三生石的一滴露水，收藏你的闪电
春风一过，我就是你身边的流水
那时候，一定会在薰衣草上看你
在熟透的日子里，摇晃小小的幸福
❃ 槐花
房前屋后的空地儿是你的
47 32318 47 15288 0 0 1596 0 0:00:20 0:00:09 0:00:11 2869头巷尾的空地儿也是你的
多么好啊。平淡安静的日子是我的
一串串银簪也是我的
四月的铃铛一响
树上的每一根枝条
都是春天唤醒的河流
叶子上的每一朵槐花
都是牧野放逐的羊群
羊群奔跑的声音，就像母亲的纺车
堆积的心事，那样透明，又那样含蓄
即使黑夜，清香也会抵达我的灵魂
洁白的面庞，还有朴素的方言
多么像年年照料我的亲娘
❃ 远和近
你写的黑暗不是夜，是你的居所
白天也没有光。你试图用泉水和我交谈
它心神不宁，一直在流动，清洗着不洁
陌生的面孔，似乎离我很远
熟悉的声音，似乎离我很近
同一个田垅，不能说是异客
亲，我喜欢的东西，你会反复提起
比如故乡的涧河、祖屋门前的七星瓢虫
我们青梅竹马，游戏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初冬的暖阳，让你多变的表情有了起色
你的钓鱼竿，会在海中钓出飞吻、拥抱
欢欣鼓舞的双手，在深埋的草丛中伸出
那曾经潜伏的暗哨！开始点灯。泼墨。
哥哥，那多情的文字，我能说什么呢
在山上，在远方，在虔诚的木鱼声中
我该怎样的回应？你就不说远或者近
❃ 四月的站台
此刻，我必须按住内心的雨
安慰抽泣的姐姐。四月的站台
空气里飘浮着细碎的泪滴
为了倾诉，我不能肝肠寸断
姐姐，我们必须穿越黑色隧道返乡
拦截一段流水，把墓碑上的名字浴醒
为什么呢？来不及喊声爸爸妈妈
火车闪电似地扑来，它载不动的忧伤
发出呜呜的尖叫。我想说替你们活着
却忍不住嚎啕大哭
❃ 夜的光线
白天的喧嚣，淹没在黑暗中
大地在沉睡，好像尘埃落定
夜的光线，这个阅人无数的猎手
从天空，从万家灯火，从山庄的岔口
掏出一寸一寸的白
毫无顾忌的复制。黏贴。
那些赤裸的肉体，赤裸的灵魂
无论是飞的，爬的，辽阔的，卑微的
暗色中交易的人，纸里包不住的火
无论它们是潜伏，还是尖叫
都不能离经叛道，都不能退避三舍
此时，提灯的人踩着阴影走过
风徐徐地送来夜来香的味道
她不取悦于人的美，我必须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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