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炒作流感“神药”？| 棱镜
特约作者 | 陈方 编辑 | 陈弗也
出品 | 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2月1日，国家流感中心公布了新一周的流感数据监测结果，尽管整体流感高峰似乎已经过去，但乙型流感的发病率正在快速上升。
2017年冬季也曾出现过乙流席卷全球的局面，7年后，人类有了更多的治疗选择，但对“神药”的追逐却没什么变化。
近期，一款名为“速福达”的流感治疗药物，有成为新一代“神药”的趋势。这是一款号称吃一片就能治愈甲流和乙流的药物，在各大社交平台的热度居高不下，并且价格越炒越高，已经远远超出了其官方定价。
“速福达”通用名是玛巴洛沙韦，是日本盐野义和罗氏制药联合研发的抗流感新药，2021年4月在国内获批上市。
罗氏制药客服人员向棱镜表示，“速福达”已经进入了全国2000多家医院，一般三甲医院都有供货，公司已经注意到有药店自行涨价的现象了。
“速福达”之所以能炒，与公立医院和零售药店、医药电商之间的货源分配不均衡有关，这在此前辉瑞新冠药Paxlovid等紧俏药品的销售过程中也发生过。但对于这类问题，很难通过增加供货量来解决。
卖药，也讲究“手慢无”
近期京东买药出了一个限量抢购活动，抢购“速福达”。
京东买药活动页面
活动页面上，京东健康提示：每天10点、14点、18点、20点、22点，可以235元的价格限量抢购“速福达”。这是“速福达”正规的销售价格，如今要靠抢购才能买到，宛如抢购1499元的茅台酒。
而且跟平价茅台一样，235元的价格不好抢。
美团买药也针对“速福达”开辟了限时限量抢购，只开放上午10点和下午19点两个抢购时间点，抢购价为255元/盒。
京东健康和美团能够拿到平价的“速福达”，或许与此前罗氏官方和美团、京东的联合稳价保供工作有关，广州日报曾报道，速福达市场需求出现显著上升，罗氏公司表示，药物每周都在按计划、分批次抵达中国口岸。
“速福达”是一款RNA聚合酶抑制剂，可以较快抑制病毒在细胞复制，同时能持续发挥治疗作用，多数人只要吃一片就有明显效果。而罗氏发明的上一代流感特效药奥司他韦需每天服2次、连服三五天。
尽管“速福达”早在2021年就通过医保价格谈判进入医保，理论上全国的大医院都能买到该药，但由于这款药品没有本土化生产，完全依赖进口，罗氏方面进口数量和批次能否满足中国市场需要，就很关键了。
以北京为例，据北京医保官方服务号，配有“速福达”的医院、社区服务中心、企业医院有近百家，每一家都显示了到货时间，显示时间大多数是1月上旬。但患者按图索骥，很可能在这些医院买不到“速福达”。
“之前看到一家1月12日到货，我1月15日去的医院，（医院）告诉我没有了。”在社交平台上，一位网友分享了自己的实践经验；紧随其后，还有人无奈地表示：“刚看了七、八个医院都显示有，打电话过去后一个都没有。”
大家也在彼此支招：要尽量选择冷门的机构。
医院药物供不应求，不少人开始转战线上。但正如前面提到的那样，网上买药也没有那么顺利。除了限时抢购平价药之外，运气不好的消费者只能买高价药。
2月1日，阿里健康平台上第三方药店页面上，“速福达”的价格基本维持在350-450之间，同时不少机构对购买量做了明确限制。“速福达”目前实际的医保定价为222.36元一盒，电商销售的药普遍贵了6成以上。
流感下的哄抢，该由谁来买单？
乙型流感的传播仍处于高位，尤其是很快面临春运高峰，火车车厢、飞机机舱等密闭环境内，更加容易形成流感的人际传播；人群大规模返乡流动，也易将病毒带到全国各处。
“速福达”还会有很大的需求空间，尤其对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来说，无疑是合适的选择。无奈，目前“速福达”一药难求，价格居高不下。
中康控股领速系统监控的线下药店销售数据显示，2023年11月份以来，速福达每日店均销售额和每日店均订单量均呈大幅增长态势；2024年1月1日至1月22日，速福达每日店均销售额为3149.9元，平均客单价为409.3元。
致使药品高价的原因很多。据中新经纬12月份询问电商平台定价涨幅原由时，一家表示“不同时期，原材料及生产成本升高”，另一家则称“药品价格会随厂家进价调整”。
这条产业链上，原料端目前不会有炒作的动机。和20年前罗氏的“达菲”依赖植物提取的原料莽草酸不同，“速福达”已公布的专利中用的是化学合成工艺，几乎不受供应商制约。而且《棱镜》作者在美国FDA的原料药名单上并未查询到玛巴洛沙韦的供应企业，这意味着还没有企业能提供药物中间体。
涨价的主要问题还是发生在销售端。2月4日，京东平台上一家药房工作人员在回应为何“速福达”价格差异很大时称：货源不同。
实际上，“速福达”在中国的确有两个销售渠道：医院市场推广由罗氏负责；线上和线下零售市场及下沉市场的渠道推广则由华润医药商业把控。
众所周知，医院销售药品不得加价，必须严格按照医保定价销售；但到了零售药店药价可以随行就市。不少品种医院卖得贵，药店却非常便宜；也有一些品种则是药店价超过医院价。
在进口成本相同的情况下，罗氏在中国市场上给不同的渠道分配多少药品，只有它们自己知道了，外界很难了解清楚。这可能就是如今“速福达”在医院难以买到的原因。
实际上，这种情况并非在“速福达”一款产品的销售中体现。比如，不少手术患者所需使用的人血白蛋白是医保药，也医院里的常年紧缺品种，但往往在医院附近的药店里就能买到“议价”的白蛋白，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医生也会提示患者家属到药店去购买。
2022年底，辉瑞新冠药Paxlovid在各医院的分配也讳莫如深，没人知道如何能在医院里开出这款“神药”。好在大多数人靠布洛芬、连花清瘟等顶了过去，并未造成太多争议。
“速福达”在药店、电商等零售渠道供应，本身是为了减轻医院资源挤兑压力的便民举措，但同样面临分配难题。于是，各大电商只能拿出限时抢购这一招。患者在此刻也就不再计较：这还是一款医保药，正常在医院买是能报销的。
面对大规模的传染病，这两年人们哄抢过进口阿奇霉素、奥司他韦、布洛芬，现在轮到了“速福达”，之后可能还会有新的“神药”上位。“抢药”可以缓解人们关于健康的焦虑，但少有人思考从预防入手对抗传染病。
据中国证券报，2021-2023年度，我国流感疫苗接种率在2.47%-3.84%之间，而欧美发达国家的流感疫苗接种率在50%以上。据了解，各地接种流感疫苗的费用基本都在200元以下，却能让人基本抵抗住各类流感的侵袭，不过，大部分地区打流感疫苗是要自费的。
然而，流感疫苗需要消费者为健康提前买单，而“神药”实属被流感威胁不得不买。提前买单和不得不买之间的价差，才是“神药”诞生的根基，也是医保需要平衡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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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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