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善慈悲」，與每位「執生」港人共勉」 |非常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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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電台新聞，播起了自己的播放列表。不是旺角街頭吵鬧的男團快歌，而是改編了歌詞的港人金曲，他聽清楚了這四個字，「致善慈悲」。

某Uber常見車型

他看了下手機，app顯示車已經抵達上車地點，他往前走到天橋下看到了銀灰色的prius。在香港叫車，大幾率會叫到的、最普通的就是prius，坐起來不算太舒服但比起的士性價比稍高一些。他鑽進後排，車輛緩緩啟動。司機問車內溫度是否合適、是否需要開窗，他搖搖頭，並不想說話。司機主動提議可走紅隧，應該不會太堵車，習慣西隧口高架橋弧度海景的他想想點了點頭。

鯨魚擱淺 圖：每日頭條

車內廣播新聞播報確診數字今天又再創新高，主播完全沒有感情的聲音讓人覺得有種抽離的不真實感，仿佛在說阿拉斯加海灣今天擱淺的鯨魚有50,000條之多。當紀錄被連續數日刷新之後，人們就會陷入一種瘋狂的狀態，無論這種瘋狂，是像股市連升5日後，連菜市場的大媽都覺得自己可以靠炒股票賺夠下半輩子的錢，還是死亡人數越來越多的疫症陰霾下，人們瘋狂的搶光了超市所有的東西。

隔著車窗看到一間間熟悉的店舖還是拉著鐵閘，他拿下眼鏡，閉上眼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今天，公司同事A說女朋友的媽媽確診，自己成了密切接觸者，接下來14天就居家隔離了；同事B說自己上週末參加了婚禮，雖然還是陰性，但是為避免風險也申請居家工作。

本來人數就不多的公司，在疫情下也確實單子全斷了，同事居家工作也無事可做，等同於帶薪放假；又不可貿然宣佈無薪假或扣工資，已有其他同事去勞工處告的先例。政府新一輪補貼也覆蓋不到這個行業，公司沒收入還要繼續發工資、交強積金、付租金水電。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也許比窗外那些結業的店主要好一點點，但大家共同面對的困局，卻沒有什麼集體智慧能產出什麼智慧結晶來解決問題。

「你今日仲返工啊？」司機在等紅燈的間隙突然開口問。「係啊，都……」他想說還有一公司的人等著自己，但是話到嘴邊又噎住不想多說。司機笑說，「有工開已經好好，我地都停曬了。」他不再看向窗外，看著司機的後腦勺，聽著司機的自言自語。

司機叫阿豪，大概40多歲，在政府宣佈理髮店也要停業之後，做了快20年髮型師的他成為了「暫時性失業」的一員。上有老下有小的他本來一個月收入2萬多，太太在美容院裏做，兩人收入加起來供樓吃住正好夠用。疫情後，太太比他更早開始無工可開，想找臨工但一直也沒找到，小朋友要上網課，便留在家裏照顧小朋友。

限聚令收緊前理髮店大排場龍 圖：大公網

疫情下他生意雖然不如以前，但聖誕和過年前還是有一段忙碌的時間，讓他收入稍微有點起色。現在突然一個巨浪打來，他實在沒辦法，只好先開UBER幫補家用。太太覺得天天接送不同的人潛在風險也很大，但阿豪說自己也「無得揀」，每月供樓壓力擺在那裏，政府的抗疫援助金也還沒輪到自己頭上。「唔係又有1萬蚊派了咩政府，都幫到小小。」後座的他往前傾了傾身子，終於搭腔。

圖：頭條日報

阿豪搖頭，說更希望那是現金而不是消費券。從政府角度，希望刺激消費提振整體經濟無可厚非，但是香港市民大多數人的壓力並不是缺少超市買菜的菜錢，而是供樓銀行按揭等各種還款的壓力。如果是現金的話，一家兩老加自己和太太4人的40,000塊拿來供樓，也或多或少減輕些壓力，消費券的話畢竟單純用來買食物，解決不了水電費等等。政府擬立法禁止業主追表列停業處所3個月的租金，但那是東主的事，對他們這些自僱人士而言，每個月習慣了量入為出的計劃經濟，到現在一下全亂了方寸。

限聚令後流動剪髮 圖：網上視頻截圖

「我都開始做埋上門。」阿豪提起同業很多人已經立馬啟動上門理髮的業務，他也陸續接到些熟客發短信，問自己能不能幫忙上門剪頭髮。雖然去人家家裏也是有接觸不同人的染疫風險，但總歸是疫情下迅速應變之道，「都要自己識執生。」阿豪笑到，說他已經到過知名武術教練停業的武館裏理髮，也到過人家防火逃生後樓梯理髮，只要顧客叫到，只要他有一把剪刀，他隨時可以在任何地方幫人去掉三千煩惱絲。

「執生」二字，好像真是香港人天生自帶的座右銘，他想起帶自己入行的大老闆總是嫌他太書生氣，沒有street smart。這所謂的街頭生存智慧，正是香港人懂得靈活變通，無論什麼情況都能「山不轉水轉，人不轉心轉」的「執生」精神。在別人眼中，今天的他是中環金融才俊、是公司高層，但他此刻只是一個最普通的乘客，聽著司機用自己絮絮叨叨的「吹水」給他帶來人生某一瞬間帶神性的點撥。

圖：FB

「起碼我宜家都仲叫左有瓦遮頭，好過之前訓係出邊D老人家。」阿豪跟著GOOGLE MAP兜了個圈，繞遠了大概一站地鐵的路再兜回頭。從高架橋上樓與樓的重疊縫隙中，他又看到了那5個字的霓虹燈招牌，新聞上說公眾殮房爆滿，遺體需要向殯儀館借地方來堆放，那5個字後面又有多少青煙化成灰燼。

睡在外面等候入院的老人家們，和因為麥當勞縮短營業時間不再能留宿店內而流落街頭和公園的「麥難民」們，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夠做些什麼幫助他們，政府、宗教組織、社團組織，大家都在打仗抗疫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刻，作為一個偌大城市中尙能獨善其身的個體，能夠做些什麼，才算是對這場自有人類以來歷史上死亡人數排名上升到歷史前5的流行大疫症做出了一點僅有的應有的貢獻。

圖：頭條日報

轉入街如其名、讓他覺得平靜安心的巷子，總算快到家了。司機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電台新聞，播起了自己的播放列表。不是旺角街頭吵鬧的男團快歌，而是改編了歌詞的港人金曲，他聽清楚了這四個字，「致善慈悲」。

危險 需要擔當

無畏 未忘正念

致善慈悲

願指責怨恨不復見

請你一起同奉獻

司機點頭感謝他，說希望下次再見。是在髮廊，或者還是在車上？他想著點開APP給了一個5星評價，加了一個平常並沒有想到會用的tips（打賞）。就這麼互相幫助著，一起走出這場迷霧般的困境吧。

（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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