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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路延捷:找水的故事(一)

2017-01-11 路延捷 地下水环境网

作者简介:

路延捷,男,1937年4月生,济南人。中共党员。编审。山东教育社副主任、《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杂志编委,全国中日小学数学教学研究会副会长,山东省陶行知研究会副秘书长、中国地名学会会员。著有专著《小清河》,个人文集《艾黎笔谈》等作品,曾主编、撰写了有关基础教育方面的其他书籍15种30多册及地理、水利、教育方面的论文90多篇。至今已公开发表文字达700多万字。《找水的故事》是路老发布在博客的纪实故事,涉及许多“地下水”的有趣故事,经路老授权,本公众号连载发布,请君共赏。


各位有好的题材或有合作意向,与小编联系,微信号:shuihuanwan。



我给同学们讲一个在大山里找水的故事。这是我的一段亲身经历,对同学们或许会有所启发。故事还是让我从上佛村说起吧!

一、上佛村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在省城一所大学地理系读书。当普通自然地理课结束后,开这门课程的蓝大洋教授,带我们到大山里做野外自然地理考察。时间正是八月中旬,省城这座北方‘火炉’,正是发威的时候。那天,天刚蒙蒙亮,一支25人的考察队便从学校出发了。蓝教授先带我们到泰山的一个支脉,考察了闻名中外的馒头山‘国际标准地质剖面’,考察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在教授的指导下,一面观察,一面用地质锤敲下一些岩石标本,写好标签,精心放在装标本的背包里。然后下山,面包车拉着我们在大山深处的崎岖山路上转来转去。最后,车在一条滨临河谷的山间大路旁停了下来。

‘带好工具、水壶,食品袋,下车!’听了蓝大洋教授的助教黄老师一声喊,一阵忙乱,同学们很快在陡峭的河边站好队。蓝教授要大家检查罗盘、地质锤、高度计等用品,并叮嘱记好鞋带。然后下令:‘出发!’

六十岁开外年纪的蓝大洋教授,头戴一顶白色的太阳帽,穿着一身蓝白条相间的运动衣,和他瘦小的身材相比,背在身后的黄绿色地质包显得太大了。本己超过退休的年龄,由于教学和科研任务的需要,学校继续留他在系里工作。同学们纷纷要替教授背背包,让教授负担能减轻些,但被教授谢绝了:‘背包是野外工作一刻也不能少的装备,怎么能叫别人替背呢?’曲曲弯弯崎岖难走的山间小路,在两列大山之间延伸,山上长满绿树,满目苍翠。我们的队伍越拉越长,有人要掉队了。但看到满头白发身材矮小的教授,健步如飞,一路小跑般的在队伍的最前面轻盈的跳跃着前进。同学们精神大振,奋力地跟上去。

‘到了。今晚的宿营地到了。’蓝教授停住处了脚步。

我环顾四周,愣住了。四面全是黑糊糊的高山,小路边除了密密的依山而上的林木,便是半米来高的野草。‘住在哪里啊?’

‘那里。’顺着蓝教授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薄雾笼罩的半山腰依稀有灯光闪烁。

‘呀!这是什么地方啊?’同学们齐声问道。

‘上佛村。在周围半径15公里范围内,这是离我们现在所在位置最近的宿营地了。’教授说道。

我拿出高度计,借着昏暗的天光,看到我们所在处的海拔高度为360米:‘上佛村好高啊!’我估计海拔高度至少在800米以上。

‘海拔高度865米。’教授见问,顺口答道。蓝教授多次到过这一带做过水文地质调查,对这一带的情况很熟悉。

天呀!相对高差505米,省城的千佛山也不过海拔285米,够爬一阵子的。

果然,当大家爬上山腰步入上佛村的时候,一个个都己汗流浃背,气喘呼呼了。只有蓝教授面不改色,笑容可掬的与到村口迎接的村委会赵主任握手问好。最狼狈的莫过于助教黄老师了,虽然才36岁,可脸色蜡黄,汗流不止,在同学的牵拉下,一瘸一拐地走进山村。

晚饭后,蓝教授安排了明天的考察活动,在村委会和村文化活动室过夜。上午在村内分头采访。午饭后,翻越上佛村北越海拔1030米玉皇岭,沿山脊下山,在大山里步行25公里,一路作地质考察,然后回城返校。

作为班长,我和另外三名同学与蓝教授和黄老师住在村委会办公室,以便随时听从老师的调遣。其余人住在村文化活动室,由体育委员负责安排。五位女生住在村妇女主任的一间空屋里,屋里有一铺炕。活动安排好以后,分头休息。黄老师早早睡了。看看表还不到八点半,蓝教授要我陪他在村里走走。我正有一些问题要请教教授,便一起走出村委会办公室。

山村的天,格外的蓝,星星格外亮,夜格外的静。上佛村不大,约有六七十户人家,二百多人丁,村里的房子全是石头砌成,房顶是薄石板做瓦。依山顺势,大致成一层层的布局。建在向外凸出的山腰上。风化层很薄,不少地方岩石裸露。由于受到地形的限制,院落都不大。村里树很不少,这真是个奇迹!大多是槐树,也有梨树、桃树、栗子树,山楂树,苹果树也不少。一丛丛树木环绕着院落。村里的路,全是在石硼上硬凿出来的。大路,也就是村里的干道,有两米来宽,手推车刚刚能够通过。可见山村修路不易。小小的山村很快走完了,没有见到一个水井。

我问教授:村里怎么没有水井?

教授说:山上打并可以,但打不出水来。

那村民吃水、用水怎么办呢?我问。

‘这正是上佛村最大的难题。’教授深有感慨地说。

‘蓝教授,您是国内知名的水文地质专家,您不能帮他们想想办法?’我又问道。

‘谈何容易!上佛村的几届村委会主任和他们镇的镇长都找过我。我在附近山区作过多次调查,都没找到办法。’教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用水的问题怎样解决的呢?’我问。

‘你没注意到吗,每家在院子里都砌了一个很大的地下水池,这就是每家贮存一年用水的家庭水库。’教授说。

‘那水源呢?’

‘收集雨水呀!下雨时为了多收集些雨水,各家把所有能集水的缸啊,盆啊,都动员起来。雨后把收集到的水,再小心翼翼地存到地下水池里。为了增加集水面积,有的家庭房顶砌成平的,表面摸上水泥,四周修成不透水的围墙,下雨用来集水。雨后用竹筒再灌到贮水池里。

‘真是用心良苦啊!这不和大西北黄土高原农家修地下水窑一样吗?

‘这也是逼出来的。和大西北的地下水窖作用一样。可以说是异曲同工之妙吧!不过这里的条件比起大西北强多了。这里是深山区,年平均降水量800到900毫米,西北黄土高原年均降水量只有300毫米。这里的年均降水量比我省平原区高出100多毫米呢!

我还想问教授些问题。教授看看表,说道:‘九点多了,明天的事还很多,休息吧!’我也感到疲乏。和教授回到村委会办公室,躺在用椅子临时搭成的‘床’上,转眼就睡着了。

二、上佛村为什么建在山上?

天还没亮,我就醒了。从窗子看去,金星己从东方升起,闪着特有的白光,亮度比零等星还要亮。

院子里有很轻微的窸窣声。看看教授睡觉的地方,没人。教授己起床了。看看窗外,教授正在打太极拳呢!嗬,一招一式,腾挪跳跃,圆润连贯,柔中带刚。一看就知道不是三年五载的工夫。听说,蓝教授在英国有名的剑桥大学跟大地质学家史密斯教授学习水文地质学时,史密斯教授就特别告戒说,学地质的人要长年在野外奔走,练好身体是最重要的。对学生的身体锻练提出了非常严格的要求。自青年时代,蓝教授就刻苦锻练身体,现在虽然年过花甲,在山里跑起路来,或爬起山来,很多年轻人常是望尘莫及。等我走出办公室时,教授己经收功。看见我,便叫我到靠西墙的窗下,那是一个贮水的地下水池.由石板盖着。靠门的一边,凿了一个直径约半米多的圆孔,像井口一样,上面盖了块方形石板。掀开石板,看到是个长5米、宽3米的石头砌里的水池,在圆孔一侧,竖了根简易水尺,看得出水深3米多一点。这就是说,水池里现存有约50吨水。

‘这就是昨晚我们谈到的地下贮水池。村委会办公室用水、给院子里的树浇水,都用里面的水。’教授对我说。‘哦,哦。’我连连答应着。‘这些水,除了在雨季里得到补充外,要用一年啊!不够怎么办呢’我心里盘算着,最后一句竟脱口说了出来。

那就要靠精打细算,量入为出,节约用水。赶上枯水年,降雨量少,就要到山下去找水吃了。’教授说道。

‘村庄离山脚,高差500多米。即使找到水,怎么往村里运啊?’我说着,脑子里顿时产生了一个疑问:‘想当初,上佛村为什么要建在山上呢?’这只是我心里在想,并没有向教授提出这个问题。

早饭后,开始分组采访和地质考察。我和另外四名同学分在一组,调查上佛村附近的地形地貌和这一带的岩层构造。实地考察后发现,上佛村己接近山顶,经简易测量知道,村庄距山顶不到40米,山顶是个馒头状的坡度不大的平台,风化层较厚,平均厚度在3到5米之间,村北方向,有一段长约60米的马鞍形陡峭山脊,和附近最高的山峰玉皇岭连成一体。山脊左侧,也就是西侧,玉皇岭和上佛村所在的山峰之间,形成了一个集水面积数平方千米的扇形山谷。上部较陡,坡度约50到60度;在上佛村背面,也就是北面,坡度平缓,大致与上佛村在同一等高线处,山谷宽不足300米。在山下远远看去,由于透视效果,好像村庄在半山腰,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在上佛村右侧,也就是东面(我们是西山坡进村的)的平缓山坡下,散布着六个村庄。经村民指点,知道他们分别是;上藕池村,下藕池村,下佛村,上井村,中并村和下井村。其中,下佛村最大,约300户人家。且处于中心位置。算上上佛村,上面说的6个村庄中的5个与下佛村的距离都在1千米左右。岩层构造基本搞清,周围山峰,包括玉皇岭都石灰岩复盖,属于海相沉积。也就是说,上佛村周围一带,当年曾是一片大海,由于造山运动,才凸起成山的。幸运的是,我们在出露的岩石中,还采集到一片鱼的化石,和一片海螺化石,证实了上面的判断。

在回村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直在想:‘什么原因,使当年创建上佛村的人,不把村子建在冲积土深厚、水源易找的山脚,像下佛村那样;或者干脆,建在风化层较厚,地势平坦的山顶平台上,而偏偏建在离山顶只有40米,土地贫瘠的山崕之上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回村后一定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在村口,我正好遇上风风火火的村委会主任赵振生。赵主任40岁开外的年纪,一米八的个头,虎背熊腰,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剑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给人一种办事麻利痛快的印象。听完了我的问题,他说:“我有件急事要办。你们到村东学校找赵德海老师去打听吧。他今年快70岁了,是学校的退休教师,住在学校,是一本活字典。他一定能给你们一个使你们满意的回答。”

学校在村子的东头的平缓的平台上。这是全村最大的一块开阔地,东西宽约80米,南北长至少有120米。从学校地选址上,看出村委会和村民对教育的重视:把全村一块最好的地方用来建学校了。校址开阔、平坦、舒展、阳光充足,和村委会大院及整个村子建筑狭窄拥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校门是石砌中式门楼,很宽大,门朝东;校院是个宽阔敞亮的四合院,十间高大的西屋,南北各五间,全是石砌的墙壁,石板屋顶,绿油漆、明亮高大玻璃窗。够气派的!院子的面积足有1800平方米。正中并排有两棵苹果树,每棵的复盖面得在400平方米以上,上面结满苹果,有的已经发红,树枝垂到地下,伸手就可够到,学生们竟没人去摘它。从这件小事,可窥见学校学生的精神面貌,看出学校教育的成功。由于是星期天,学校很清静。我正和同学们小声谈论着观感,南面拐角一间屋里,传出宏亮的说话声:

“啊,你们来了,快请进,快请进!”说着一位前额刻满皱纹,但面色红润的花白头发的老人,健步从屋内出来,与我们握手。

“欢迎,欢迎!刚刚接到赵村长电话,说你们要来,说你们有个问题要弄清楚。这 不,我己沏好茶,快请进。”

老人看上去也就是六十岁光景,一点不像是快七十岁的人,没有一点老态龙钟的模样。步履轻健,快人快语,一看就是开朗乐观、很随和的老人。穿了一身洗得有点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干净、合体。我们跟老人进屋。屋子很高大宽敞,两间,中间没设隔墙,外间靠西墙冲门是张老式方桌,两旁两把雕有精美花纹的太师椅,虽显陈旧,但擦得很干净。门边是旧式灶台、大铁锅,里间靠锅台是火炕,再是粮囤之类。靠北墙有一张旧课桌,上面堆了几摞书,课桌旁还有一个报架,上面夹有报纸。说明老人平日还读书看报。

老人见一同学在细心看着太师椅上的花纹,“这还是土改时分得山下地主的浮财哩。”老人指着太师椅说道,“老伴10年前就谢世了,三个孩子,都在外地,一个孙子在山下镇里当会计,只我一个人住在学校里。52年前,学校一创建,我就在学校当老师,开始只有一间教室,隔出半间屋做办公室,九个学生,四级复式,只我一个老师。学校扩建了三次,迁了三次。越建越好。现在还是初小,四个年级,180多学生,山下上井村、上藕池村也有孩子来这里念书。现在的四名教师,都是公办教师,民办教师都转成公办了,学历都达到专科。我退休后,村里留我看护学校,平日打扫打扫院子、浇浇树,别的就不让我干了,看看书,读读报,挺好的。看,我说起来就唠叨个没完,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村长说,你们想知道,当年上佛村为什么建在山上,而且建在离山顶不远的山腰,不建在不缺水的山下,也不建在土质较好土层较厚的山顶平台上?从上佛村在这里建村到我这一代,己经是第十三代了。有家谱为证,我现在是掌谱人。”说着老人从里屋的木箱里搬出厚厚的一摞蓝皮线装的家谱。

“听我老爷爷说,乾隆42年以前,也就是1777年以前,赵家,现在村子里几乎都姓赵,原来住在离这里很远很远土地肥美,不缺水的平川地区。乾隆42年,发生了一场惊无大案,在山下呆不下去了,才逃到这深山里。至今已是  215年了。”老人若有所思,好像回到了久远的年代。    

“是怎么回事呢?老人家,快讲给我们听听。”同学们有点急不可耐。

“好,你们听我慢慢讲来。”老人像说评书那样,绘声绘色、慢条斯理的给我们讲述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预知后话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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