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受苦，一定是因为犯罪吗？
2015年11月，我的妻子小产。当时安慰我们的弟兄姐妹很多，但其中也有这样一种声音：「你们遭遇这种事，是不是犯罪，得罪神了呀？」
我心里真有几分疑惑，赶紧把想起来的罪，都仔细认了一遍。但过后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如果神真照着我的罪报应我，那我有几条命都不够的。
人受苦，和犯罪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直到最近，我读朗文教授（Tremper Longman III）的《如何读箴言》，才从圣经的角度找到一些思路。
在本书第七章，朗文教授将《约伯记》、《传道书》和《箴言》三卷书对读，特别关注其中对苦难的讨论；在第八章，则以圣经故事作为例证加以说明。
约伯原本是一位亨通又快乐的人，不料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磨难。强盗和自然灾害，摧毁他的产业，也夺去他儿女的性命。最后，约伯自己也全身长满毒疮。顷刻之间，约伯接二连三失去了自己的健康、财富，并且陷入难以想象的痛苦之中。
他的三位朋友，以利法、比勒达和琐法，三人结伴来安慰他。《约伯记》的主要内容，就是约伯和朋友们之间的对话。
三位朋友虽然轮流发言，但讲述的是同一个主题，可以总结为：好事情发生在好人身上，坏事情发生在坏人身上。也就是说，犯罪会带来受苦。
这确实是圣经中常出现的一般原则。问题是，这个句子反过来也成立吗？有人受苦，一定因为他犯罪了吗？
约伯强烈反对这个观点。他说：
我本完全，不顾自己，
我厌恶我的性命。
（伯9:21）
他认为自己没有犯罪，是神不公平。而他提出的解决方法是：与神会面，直接找神讨个公道。
神从旋风中回答了他。但神没有直接回答「为什么受苦」这个问题，而是指向一个更隐蔽、也更深刻的问题：究竟谁才有解释苦难的智慧？是约伯的朋友们吗，还是约伯自己呢？都不是，而是造物主自己。神通过展现他所创造的自然秩序，对比表现出约伯的愚昧。
约伯也实在谦卑下来，以悔改的心回应神，承认神的大能与智慧。约伯的三位朋友受到斥责，约伯自己则得到回报：神恢复了他先前的荣耀，并且多而又多。
其实，我们从《约伯记》开头就知道：约伯受苦并不是因为犯罪。他受苦的原因，是魔鬼的攻击。神却借着这个机会，让约伯更深地认识他，并在约伯身上彰显自己的荣耀。
这让我们想起《约翰福音》第九章中那位生来瞎眼的人。耶稣说，这人瞎眼，「也不是这人犯了罪，也不是他父母犯了罪，是要在他身上显出神的作为来」（约9:3）。《约伯记》和《约翰福音》的这处经文共同说明：个人的罪，并不是人在世上受苦的唯一原因。
《传道书》是一卷扑朔迷离且富争议的书。这卷书主要的说话人，称自己为「传道者」。他显然希望过一种有意义的生活，却得出了一个悲惨的结论，即生命是全然的虚空。
他的结论，是基于对日光之下生活的观察：
世上有一件虚空的事，就是义人所遭遇的，反照恶人所行的；又有恶人所遭遇的，反照义人所行的。我说，这也是虚空。（传8:14）
有义人行义，反致灭亡；有恶人行恶，倒享长寿。这都是我在虚度之日中所见过的。（传7:15）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原则，在这里似乎不管用了。传道者因此得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结论：
不要行义过分，也不要过于自逞智慧，何必自取败亡呢？不要行恶过分，也不要为人愚昧，何必不到期而死呢？（传7:16-17）
不过，传道者的结论，并不等于整卷书的结论。在这卷书的结尾，有另一位智慧人，用传道者的话警戒自己的儿子：
这些事都已听见了，总意就是：敬畏神，谨守他的诫命，这是人所当尽的本分。因为人所做的事，连一切隐藏的事，无论是善是恶，神都必审问。（传12:13-14）
这位智慧人的目光，显然不局限于日光之下的现实，而是放眼永恒：当神审问时，善与恶都将得到公义的判断。
乍看之下，《箴言》非常支持「善恶有报」的观点。比如：
恶人所怕的，必临到他；
义人所愿的，必蒙应允。
暴风一过，恶人归于无有；
义人的根基却是永久。
（箴10:24-25）
看起来，遵守智慧律例的人，必会得到奖赏；行恶的愚顽人，则会灾难不断。这和约伯的三个朋友的观点很像。如何理解这里的矛盾呢？
有学者提出两个方面的意见：
❶《箴言》并非应许。从文体来看，《箴言》是智慧文学，需要运用在合宜的时机和情况中。比如，「善恶有报」这个原则，在一般情况下是真的，但也会有例外的情况。《箴言》自己就暗示过，智慧并不总是带来财富；有时候，我们需要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箴16:16）。
❷《箴言》中的「奖赏」，需要以永恒的眼光来看待。智慧人所得的奖赏，要在今生以后才会完全实现。对义人和恶人最终的结局，新约圣经已有更完备的教导。
总而言之，圣经是一个整体，《箴言》中的智慧，和《约伯记》、《传道书》中的智慧并不矛盾。我们要以更宽广的目光，从整本圣经着眼，来看待《箴言》中的智慧教导。
约瑟的故事，对《箴言》等智慧书中的「智慧」，是一个生动具体的说明。
约瑟是雅各的儿子，是最受宠爱，甚至是偏爱的。这引起兄长们对他的憎恨。有一天，兄长们放羊时，找到机会把约瑟抓起来，卖给了米甸商人。商人又把约瑟卖到了埃及，一位叫波提乏的官员家里。
在这里，神与约瑟同在，使波提乏家大得亨通，约瑟自己也得到极大的权力。不料，波提乏的妻子引诱约瑟与她同寝。约瑟马上拒绝了她，因为不愿「作这大恶，得罪神」（创39:9）。约瑟此刻遵行的智慧，与《箴言》是一致的：
人若怀里搋火，
衣服岂能不烧呢？
人若在火炭上走，
脚岂能不烫呢？
亲近邻舍之妻的，也是如此；
凡挨近她的，不免受罚。
（箴6:27-29）
然而，约瑟却因他的顺服受到刑罚。波提乏的妻子控告他，使他被下在监里。这令人很惊讶：顺服神的人，怎么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呢？但整个故事才刚开始。
进监狱后，因着一系列的事件，约瑟竟成为埃及的宰相，最终在饥荒中挽救了自己的家族。回顾自己的一生，约瑟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从前你们的意思是要害我，但神的意思原是好的，要保全许多人的性命，成就今日的光景。」（创50:20）人所做的恶事为神所用，拿来达成救赎的目的。
约瑟的故事让我们看见：长期而言，顺服智慧的教导，让他得到了难以置信的祝福；但在一段时期内，他却被关入监牢中受苦。无论如何，在苦难中坚持智慧，仍是唯一正确的路。
仔细思考过以上内容后，我个人的领会是：苦难的原因是个奥秘。所谓奥秘，不是让人转眼不看，而是引导人进入更宽广的眼光，更深入的默想，从而生命发生更切实的改变。
比如，我的妻子小产后，弥漫在家里的悲伤，让从未做过父亲的我，体会到父母对孩子的爱，从而更深感受天父对我们的爱。在悲伤中，他一直与我们同在。并且，他用这悲伤更新我，让我对周围人的痛苦更加敏感，从而在他人有需要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经历也提醒我：在陪伴受苦的朋友时，不要像约伯的朋友那样给人定罪，而要以恳切的祷告，与他同走这段幽暗路。
要点回顾
比起「苦难为何发生」，更深刻的问题是「谁有解释苦难的智慧」。
个人的罪，并不是人受苦的唯一原因。
无论原因为何，神可以使苦难变为祝福，彰显他的荣耀。
「善恶有报」是一般原则，但在今生也有例外情况。最终在永恒里，神必进行公义的审判。
约瑟故事的启示：在苦难中坚持智慧，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参考书目
朗文：《如何读箴言》（谢青峰译），友友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07年，P113-135
*本文发布时经微读圣经公众号编辑
作者简介
阿浅，基督徒，微读圣经公众号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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