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被微信屏蔽
其他

朱利安•巴恩斯:历史叙述的虚妄与隐喻

2017-02-04 哲学动态


朱利安•巴恩斯:历史叙述的虚妄与隐喻


作者齐物秋水 来自豆瓣网


英国小说家朱利安•巴恩斯的作品译本在内地的引进,算是不温不火的,前有《福楼拜的鹦鹉》、《10 1/2章世界史》、《亚瑟与乔治》等,近有《终结的感觉》、《柠檬桌子》。同时,对巴恩斯的阅读基本趋于小众,因为他所关注的真实与虚构、历史与记忆间的纠葛与错差,乃至虚妄与隐喻之主题,显然是较精英化的,颇费思虑,未免为多读通俗读物的读者所不喜。但巴恩斯的作品确有意味,他曾说,“我们该如何抓住过去?我们能够抓住吗?”小说家的职责未必是要揭示真相,对暧昧界限的探幽索微大约更有意义,我们不妨以其三部代表作品来探究巴恩斯之于历史叙述的洞微卓见。


《10 1/2章世界史》是一个古怪的书名,但倒也直截了当地点明了巴恩斯要以10 1/2章的篇幅书写世界历史,野心勃勃且匠心独具。小说与随笔的杂糅,足可见这是一部文学化的历史,虚构与纪实之间,有一缕无形的丝线连接,表象的虚妄或可透视出本质的扎实。朱利安•巴恩斯以挪亚方舟的传说为主线,讲了十个故事和一个插曲,有对圣经故事的颠覆式书写,对现实故事的叙述,对名画成因的分析,以及未来生活的虚构。各个故事间表面互不相关,而方舟的隐喻作为一条线,将碎片拼贴出一个关于人的历史以及漂流与救赎的命运。历史可能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所以巴恩斯也就老实不客气地解构着先前貌似斩钉截铁口吻的煌煌“正史”。如方舟的领导者挪亚“是个怪物,是个虚荣的老昏君,一半的时间讨好上帝,另一半时间拿我们出气”;籍里柯名画《梅杜萨之筏》滤清了海难的细节,“画作斩断了历史的锚链”,静止在美术馆的墙壁上。我们看到的历史是什么?自然还是历史,不过这历史却是残缺的、谬误的、有意或无意遮掩、修改和涂抹的。即使如我们秉笔直书的太史公司马迁,也曾绘声绘色地描写过历史人物的密室谈话,不免遭受后人质疑:既为密谈,汝从何知之?史书的尴尬之一面在于此,更不要说许多刻意的篡改了。难怪巴恩斯取怀疑的态度,以自己的视角解构权威化与固化的历史文本。


曾经见过有人把《10 1/2章世界史》归为历史类书籍,这自然是个错位的笑话;而将另一部作品《福楼拜的鹦鹉》纳入人物传记的范畴,想来只是歧义中的一义,虽然朱利安•巴恩斯更愿意视之为小说,但为福楼拜立传的本意却不可抹杀,尽管这是一部似是而非的人物传记。《福楼拜的鹦鹉》风格与体式是杂糅的,包括故事、年表、文学批评、随笔、回忆录、词典、问卷等,不管是之于传统的传记还是小说,形式上均大相径庭。而在实验性的表壳内,朱利安•巴恩斯“在历史人物和想象中的人物之间轻松游走”,阐释着自己独特的历史观与价值观。他隐去了自己的身份,以一位英国老医生杰弗里•布拉斯韦特为代言人,走访了福楼拜的两处故居,发现各有一只鹦鹉标本,声称是福楼拜在创作《一颗质朴的心》时从鲁昂博物馆借来的。可毕竟当年福楼拜只借了一只,那么哪一只才是真的呢?叙述者踏上了寻访事实真相之旅,也引出了作家福楼拜的生平与创作的枝枝蔓蔓。显然巴恩斯无意写一部传统的福楼拜传记,而是从形式到内涵上均打破常规,宁可以小说的方式构筑自己追求的历史真实,也不愿用前人用过的“照相”或“透视”之法。真实与虚构界限的模糊,造就了一部似是而非的人物传记,但却无限接近了作家的理想。巴恩斯并未把福楼拜当做庄严端重、完美无瑕疵的人物来摹写,也并未认为福楼拜人格卑下、无可取处,他只是不能容忍历史权威叙述的道貌岸然,如沉重的岩石般迫压着旁枝别蔓的生存。朱利安•巴恩斯着意于“福楼拜的鹦鹉”,不过却类似于禅宗里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鹦鹉亦似是而非了。他以鹦鹉的真伪为起点书写了一个蹊跷的、疑窦丛生的福楼拜传记,对传统的历史观、认识论进行了悄无声息地消解。


自可读性而言,《终结的感觉》显然在巴恩斯的作品里是个少有的典型(亦为他获得去年的英国布克奖),但小说的深度并未削减,而是一如既往地探究历史叙述的虚妄与不可靠。上世纪六十年代,高中生托尼与好友形成了聚会的小圈子,不久,艾德里安加入了他们,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意料。小说的结构分为两部分,叙述者托尼分别站在青年时期与垂暮之年回忆往事,却发现昔时确定不疑的往事忽然布满了错漏的罅隙,一切变得不确定起来。书中曾讨论过历史是什么,有种说法大约是巴恩斯的处心积虑,即“不可靠的记忆与不充分的材料相遇所产生的确定性就是历史。”记忆因何不可靠?可能是年深日久细节缺失或扭曲的缘故,也或许是当事人趋利避害自我保护进行选择性记忆,总之,历史须于记忆中书写,但必要穿越记忆的迷雾,方能获得尚可交代的文本。自然,这文本只是趋近于真实,难以料想其中又掺杂如许瑕疵与虚妄之物。记忆的主观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历史,而历史本身有着客观与真实的特征,这形成了难以调和的矛盾,让我们又想起巴恩斯的苦心追索:“我们该如何抓住过去?我们能够抓住吗?”


显而易见,朱利安•巴恩斯是一位智性的小说家,其理性思辨与形象思维同样出色,且并不互相冲突,而是完美融汇、相得益彰。我们读之,可以发现另一种小说的写法,并思考巴恩斯的心之念之,在历史与记忆的交错关系中,找到悖论式的思维乐趣。


相关内容阅读

请点击↓

波伏瓦:不可没有,不可多有

江怡:当代西方分析哲学史研究现状分析

弗雷泽:女性主义、资本主义和历史的狡计

江怡:当代分析哲学的基本特征(一)

哈贝马斯:论席勒的《审美教育书简》

福柯与哈贝马斯之争|汪民安

从韦伯的“价值中立”到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

合法性的思维历程:从韦伯到哈贝马斯

分析哲学的自识与反思——江怡教授学术访谈录(二)

江怡:分析哲学在中国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