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琶资讯||广州大学之父：广东台山人陈炳权先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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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广州大学之父

——台山人陈炳权先生传

     承蒙在广州大学退休的同学相告，该校是台山人陈炳权博士创办，为首任校长。我虽是台山老乡,又同在广州高校任教，竟孤陋寡闻以致对这位大儒一无所知。赶快查网，又到图书馆借来陈先生的回忆录。回忆录书名《大学教育五十年》。出版于1970年的这部港版皇皇巨著，分上下两册。上册是自传，760页；下册是附录，两册合共1470多页。拜读之下，略知其人其事之一二。

      原来，这位大儒很不简单。他出身草根，学贯中西，是著名教育家和经济学家。从事大学教育50年，教书育人桃李遍天下，学术研究硕果累累。他一生创造了多个第一。其中尤以一介书生之力，在广州、香港创办或参与创办过几间高等院校，其中包括广州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堪称传奇！

▲1930广州大学外门

      陈炳权先生胸怀救国大义，终生献身教育事业的事迹感人至深，创新精神更加可敬可佩。他在岭南乃至全中国的学界名流中，是一个杰出人物，一座令人景仰的高峰。他的办学成果和学术著译惠及后人。其倡导和践行的“教育救国”“平民教育”“通才教育”的思想理念至今还有现实价值。但他儒雅谦逊，为人低调，所以身后少人提起。

从台山到广州，“南蛮子”变读书郎 

     陈炳权1896出生于台山县海晏都康华村（今属台山市深井镇），字公达。父亲陈顺亿，母亲谭玉叶都是不识字但很进取的农民。陈炳权有六个兄弟姊妹，他排行最末，也最得父母兄姐关爱。陈炳权自称原是“南蛮子”，是被父母巷头巷尾合力堵截捉回家洗脸换衣服，送去上学的。父亲常以自己失学之苦现身说法，教导他勤力读书，走出乡下另创世界。

      陈炳权6岁（1901年）入乡间“馆仔”（私塾），在父亲督促下，七年间囫囵吞枣读了诸子百家，并开始接触白话文“新书”和学习珠算等知识。12岁人“大馆”。大馆是有先生讲解四书五经的私塾，他得以进一步启蒙。随后喜逢家乡新式的完全小学——文海小学成立，许多大龄青少年争相入学。陈炳权以15岁就读高小一年级，在同班60个同学中还是最年幼的。学校从广州聘来的老师教习国文、算术、英语、修身、历史、地理、自然、体育、音乐、美术等课程，陈炳强如饥似渴接受科学知识，并有机会阅读四大古典文学名著等课外读物。

     乡间九年的“蒙学”教育，陈炳强变成了勤奋好学的读书郎，打下了传统文化的基础。台山是中国最大的侨乡，美洲华侨最多。西风东渐，外洋文化通过华侨传回家乡，乡人并不封闭。加之有广州老师启蒙，陈炳权更开阔了眼界。海晏虽是穷乡，但并非僻壤。它地处南海之滨，早已成为海上丝绸之路重要港口的上川岛、下川岛，就在海晏。梵蒂冈最早入驻中国的传教士和天主教堂落户上川岛，引来香港、澳门和外国 “宗徒”前来朝拜，也让乡人早早接触外界。

     辛亥革命那一年（1911年），陈炳权17岁，父亲送他到广州读书。广州街头枪声卜卜，只好转回县城，入县立第一小学重读半年。然后再出广州，考入广东高等师范附属模范中学。他只读了两年(19岁)，却以一个暑假刻苦自学加猜题，考入高等师范数学物理部。广东高师规定中学未毕业者不得投考，他改名陈村报考被录取后才恢复真名。

      辛亥革命是陈炳权少年时代的重要经历。他不但与父亲兄长在村民的仪式中一起剪了辫子，知道了有个孙文，有个三民主义，还感悟到普通百姓原来也可以干出轰轰烈烈的大事。这，也许就是他后来创办几间大学的思想基础之一。

      在广州读书期间，陈炳权遇到很多台山同学和外地同学，光是1917年来自海晏都的，就有四五十人。陈炳权积极参与创办广东省会同学会和台山留省学会，任两会杂志总编辑。通过这些活动，陈炳强树立了牢固的乡土观念。他还积极参加抵制日货的救国运动和平民义学运动。

      陈炳权入读数理，但对时事政治、社会教育、文学英语的兴趣很浓。他在回忆录中说：“到广州后，最喜欢的是阅读定期杂志如东方杂志、学生杂志、英语周刊、大中华教育杂志。又康梁之著作如不忍杂志、大同书、时务报、新民丛报汇编、庸言以及新青年、新潮、海潮音等等无论新旧，凡可得阅览者均遍及之。”新思想新知识读物对他的成长有过深刻影响。

▲1940年秋，广州大学校长陈炳权借用新宁铁路公司为校舍，开办附属中学。

赴美留学修习经济，学成归来回报家国 

      陈炳权高师毕业后，就有中学聘请他当教师。但曾经留学美国的高师教导主任同乡梅跃云老师却力劝他出洋，并联系美国爱国侨领、砵崙①海晏同乡会会长兼当地中华学校校长巫理唐先生，请予帮助。1919年2月，陈炳权(23岁)终于办好签证前往美国留学。

    台山市现有旅外华侨130多万，比家乡人口还多40万，历史上一直高居“全国第一侨乡”地位。它有一个优良传统，凡新移民到埠，华侨团体及热心人士都会给与帮助。据陈炳权回忆，他出洋留学，在美国登岸时身上只剩下九美元，非常彷徨。爱国侨领巫理唐先生不仅为他提供了在华侨学校当夜课老师的机会，还细心为他购备早餐，关怀无微不至。陈炳权夜晚在中华学校教书，日间则到胡烈(Reed)专科学院修习政治学。

    心怀鸿鹄之志，陈炳权拟转赴美东大城市名校深造，得到巫理唐先生鼎力支持。给予具体指点并再掏腰包，慷慨资助了他在密歇根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深造的学费。这位巫先生后来成了陈炳权一生感恩并奉为楷模的人。1921年3月，陈炳权转到芝加哥。又得同乡卫一新先生以投资餐厅获取股利的方式每月资助他30元生活费。7月，陈炳权考入名校密歇根大学经济系。以广东高师的学历被编入三年级，一年半后修完本科课程，顺利毕业，获学士学位。1923年1月转赴纽约，进入一流名校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进修银行学。次年2月，获硕士学位②。在一家银行实习三个多月，5月回国。陈炳权留美四年，归国时27岁。他不算早慧，但他的刻苦勤奋争得了时间的回报。拿到硕士学位，陈炳权归家心切，他希望尽快回国服务。

①砵崙（Portland）今译波特兰，属俄勒冈州，在美国西部。就是得益者之一。

②1944年，陈炳权在美国接受罗若拉大学法学博士学位。

▲1923年，陈炳权获得美国密土根大学学士

在省城，创办夜大学和私立广州大学

      陈炳权运气真好，回国途经香港，就已得知国立广东大学在广州成立。到达广州，虽有政府封他官职，但他即受邹鲁校长之聘当教授，讲授统计学、会计学、国际汇兑、货币银行等科。接着又兼任专修学院院长。

      广东大学的专修学院据说是全国第一家国立夜大学，应社会各界在职青年进修需求而设。陈炳权在美国留学时，就上过夜大学，受益良多，切身体会这种成人业余教育的好处，既可让一般平民享有高等教育机会，也是培养人才的一条重要途径。回国后创办夜大学，成了他的愿景和追求。夜大学首批录取新生800余人，而投考者3000余人，争相报名踩破了门槛。

      陈炳权任专修学院院长期间， 开明办学， 设置有三民主义与政治、 现代政治、 劳工运动、 中国国民党党史、 俄文等时政类课程， 聘请毛泽东、恽代英、 萧楚女、 沈雁冰、 高语罕、 马洪焕、 麦朝枢、 狄克 （苏联人） 等数十位知名人士到校开办讲座， 深受学生欢迎。

      陈炳权身兼多门新开课程，而当年这些课程教材非常缺乏，需要自编或亲自翻译,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其时国内无论是政界还是学界，对统计学都不了解，迫切需要这方面的人才。陈炳权先后在广州课吏馆、法官学校、 国民大学和农民运动讲习所讲授统计学和群众心理学。他率先发起统计运动，呼吁公众重视统计学，组建中国统计学会，成为将统计科学引入中国的先行者之一。

      可惜，专修学院只办了半年，广东大学换了校长。因新任校长办学理念不同，专修学院被撤销。夜大学下马，800多学子失学半年，纷纷请求陈院长开设一间学校，让他们继续读书。陈炳权心力交瘁，又无校舍、经费，如何另设大学？

     1925年，国民政府成立于广州，次年北伐军从广州出发。陈炳权回忆：“当时民气蓬勃。勇于任事，人人均具向上发展之精神。一般青年，更怀力学救国之宏愿。予不能不尽力设法，创立大学。”

     四出奔走，联络各方热心人士，向番禺中学暂借校舍及现成的课室台椅，又向中央银行和远东银行借得500元，用来购买办公台椅、文具、做招生广告。广告一出，前来报名投考及转学者500余人

     1927年初，陈炳权与李济深、金曾澄、冯祝万、王志远、钟荣光、周植伦、黄隆生、胡春林、马洪焕等人组成董事会，推举金曾澄为董事长，积极筹办大学。3月3日，一间新的大学宣告成立并正式开学上课，它就是“私立广州大学”。陈炳权为首任校长（当时采用委员制，称为主任委员）。他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以五百元之款能创办一间大学，不能不算是一奇迹”。

     1929年，私立广州大学在文德路建起了自己的校舍。到1937年，学校从单纯的夜校发展成了拥有多个院系的综合性大学，拥有了设施完备的图书馆、实验室和体育场。其间，陈炳权虽然两度因官方委任公职而离开，他始终把教书育人看作自己毕生的的理想和责任，又重回学校教书并任校长。他前后三次任广州大学校长，用他自己的话说，当官是优差，愿做的人多，不少了他一个；而当校长是个苦差，愿做的人少，所以他必须一力承担。但也因为历任校长、院长，并亲自授课，其“教育救国”、“平民教育”、“通才教育”的教育思想理念得以付诸实践；《统计方法》等著作亦由此而生。

▲1927年，陈炳权创办私立广州大学，将美国的教育体制复制于此。

四处播迁，出国“化缘”，抗战胜利图复兴

      抗战时期，广州大学也像好些大学一样四处播迁，但因为是私立，所以更加艰辛。1937年抗战爆发后，日寇频频空袭广州，为了师生安全，陈炳权前往香港寻找校舍。临时授课的九龙分教处最初设在粉岭，不久迁往荃湾，几个月后又迁往油麻地。1940年10月，他终于在青山道附近租到了一块地修建校舍。课室刚刚建好，还没来得及搬进去上课，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落入日寇之手，他费尽辛劳建起来的校舍，转眼就变成了日军的马房。

      当时广州大学本部仍在广州。1938年10月广州沦陷后，先后搬到过澳门、开平、中山、台山、曲江等地。战争环境十分恶劣，但陈炳权没有灰心，他一边带领师生坚持上课，一边冒着战火建校舍，扩大招生，增设专修班和附属中学。澳门广大中学和陈炳权亲任校长的台山广大中学都办得很不错。

      抗战胜利后，陈炳权不遗余力促成学校战后复兴。1945年，陈炳权在美国结束战时经济考察工作后，走遍美国48个州，为广州大学募捐基金，获得美国波士顿、纽约等30多所大学赠给广州大学免费学额数十名，捐赠图书8万多册，仪器一大批。又向美洲华侨募得12万2千多美元，作为兴建校舍之用。1948年8月，陈炳权由美归来，重掌广州大学。1949年10月，陈炳权赴香港筹设分校。14日广州解放，广州大学立即进行复课。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意志坚定之智士”。

      新中国建国后，广州大学董事会进行改组，推陈炳权为副董事长之一。1951年初，广州大学与市内的国民大学等几建学校合并改组为华南联合大学。后几经合并、停办、复办，直至2000年7月11日，经教育部批准，该校与广州师范学院、华南建设学院（西院）、广州教育学院、广州高等师范专科学校等市属高校合并组建成为一所的综合性大学，也就是现时的公立广州大学，至今（2019年），已有92年的历史。陈炳权被尊称为“广州大学之父”。

▲私立广州大学校徽。内有校训“博学笃行”，两旁之禾穗象征广州“穗城”之称。

在香港，参与创办中文大学等三间大学

     私立广州大学被合并后，陈炳权转到香港管理分校。心里仍惦挂着广州本部。时局变化，他不畏险阻，与谭维汉教务长从香港专程返回广州，无私地移交校产和公布账目。当时，广州大学香港分校的人多裹足不前，只有教务长谭维汉跟随同行。他们表现了爱国教育家风度，备受称赞。”

      1952年，陈炳却与几位社会贤达，借香港华南中学校舍，创办广侨学院。开办四年制本科，设中国文史学系、外国语文系、社会教育系、经济学系、会计银行学系、商业管理学系等六个系，并附设专修科和训练班。9月开学，入学学生200余人。其后至1955年本科连招四届，共有学生900多人。该院与美国纽约大学、密歇根大学及加拿大粗度大学建立合作关系，可直送毕业生或肄业生前往深造，免试入学。

     当时香港有几家书院，都是私立的，有的招生人数不多，学费收入有限，办学经费相当困难，于是动议合并。1956年，由广侨、光夏、华侨、文化、平正五院校合设联合书院，实行委员制和董事会管理。陈炳权积极参与，首任主委。三年后，至1959，香港政府全部补助联合书院的经费该校，终于站稳了脚跟。

      1963年10月，香港中文大学正式成立。该校的前身是新亚、崇基和联合三家书院，陈炳权当然是参与其事的。但在他的回忆录中却轻描淡写，只说“继续为高级讲师兼商学院院长及经济系主任，至1965年9月退休”。香港中文大学的创立，打破了大英帝国殖民地近500年来只允许一所高等学府存在的“铁律”，是20世纪亚洲地区“非殖民化”的表征之一。中大的出现掀起了香港的“中文运动”，成功终结了英文垄断官方语言地位的局面，影响深远，具有划时代意义。陈炳权对香港中文大学的创建和中文运动，都是有过重大贡献的。

      陈炳权先生退休后移居美国，1991年逝世于屋仑， 享年 ９５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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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卓才（转载发布请注明原作者）

整理：仕浓（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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