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别去美国，美国人会撕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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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遥不可及之国，我们倾向于用最好或最坏的想象去描述它。它要么好过人间天堂，要么整个土地都被炼狱之火烧裂。而当我们亲自踏上那片土地，所有的恐惧、焦灼与幻想往往会被一种共通的理解所代替——啊，这里好吵、好热、好亮，但除此之外，也只是生活着另一群追求幸福的人们罢了。
俄罗斯电影人Alexander Khudokon的抒情纪实片《Vasiliy》记述了曾是卡车司机和农夫的Vasiliy Ilyn是如何从自己的故乡——位于俄罗斯奔萨州的村庄Ryshkovo——启程前往美国来达成自己第一次纽约之旅的。
“三周前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架飞机从我头顶飞过。”
启程前，这个浑身都是“农场味”的农夫虽然一辈子哪儿都没去过，可却觉得日子过得还可以。“现在日子好过多了，商店里什么都有，要说缺什么，就是缺钱。”
“只要不打仗就都好说。
其他问题我们都能想办法。”
唯一参与这次节目的目的，就是想“用（他）这双老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即便如此，这个俄国农夫对城市完全没有好感：“城市里，每个人都跑来跑去。”
“要我说，我不喜欢城市生活。
我还是喜欢乡下。
安静。舒心。”
但这种固守宁静生活的态度并不意味着他缺乏勇气。“我这辈子都没坐过飞机，但我一点儿都不怕。我开过坦克，比飞机吓人多了。”
而乡村生活也从未平息他对国家政治的不满：“彼得大帝之后，俄罗斯就没有一个像样的领导人。”
“要是尼古拉斯二世是个聪明人，
他肯定早把列宁的头拧掉了。
这样就不会有革命。”
在整个越洋旅途期间，电影人紧随Vasiliy的步伐，并用镜头捕捉下了每日所遇的点点滴滴，包括了造访时代广场、漫步布莱顿海滩和参观新泽西州的一个奶牛场主等各种体验。“我觉得最让他感到震撼的是在各式各样的人们能共同在一个城市里生存。”
面对繁华的时代广场，Vasiliy说出了全片最简洁而饱含意味的一句话：“这里很吵，很热，很亮堂。”
你置身于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在冲击着你对生活的全部体验。你无法言明这种颠覆式的感受，就只能像初生婴儿一般，用最简略的词汇竭力描绘那一刻最直接的体会。
当我们处于人生的转折点上，词语往往会显得无比苍白。
我姐姐告诉我：“别去美国，美国人会撕碎你！”我这么回答她：“我这身板儿都不行了，零件他们拿去也没用。”她说得只是迷信罢了。
“要不是同意走这一趟，
我就跟个老树桩子一样，
一辈子扎在村子里了。
现在我多多少少也开了眼界了。”
期间，令人难忘的还有在《Esquire》九月刊拍摄的片场上，Vasiliy被曾拍摄过美国总统奥巴马、Bill Murray和George Clooney的知名摄影师Martin Schoeller执镜打造成为杂志的封面人物。
“过去的90期中，我们都是将名人放到封面上，”主编Dmitry Golubovsky如是谈到促成这一不平凡之旅的初衷，“如今我们开始感到有些厌倦了，因而决定将9月号刊号专门打造给那些从未作过任何访问的人们。”
我们长期生活在某地，直到出走后，才意识到，那个某地困住了我们的思维和世界，使我们不敢自由的生活。
在纽约，Vasiliy终于遇上一群同类——一批移民纽约的俄国人。“没跟苏联打过交道的时候，你觉得它挺好。等它找上你麻烦了......”
“我比斯大林活得久，也比马林科夫活得久，
还有赫鲁晓夫、戈尔巴乔夫、契尔年科，
好多笨蛋上过台。”
这种对国家政权的不信任使Vasiliy只能用荒谬来应对人生。“我这辈子一直把什么都当笑话看，从来没当真过。”
但在参观完新泽西州的一个先进奶牛场后，这次体验给Vasiliy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冲击和影响。导演Khudokan在总结整个旅程时提到，“农场最让他感到钦佩——其中一切的管理统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仿如天堂一般。”
离开农场后，同为农夫的Vasiliy终于将埋在心底的话直白地吐露出来。
“该死，我又穷又苦的祖国。”
旅行结束，返回俄国村庄后，面对笑脸相迎的家人和村民，Vasiliy半玩笑半认真地询问：“我走之后出什么大事了吗？”然而，这个问题无须回答。这个岁月静好的村庄能出什么大事儿呢？
然而，有一些东西，注定要被改变。
Vasiliy告诉姐姐，他去了一个俄国人集聚区，有很多俄国人住在那里，那片区域里所有地方都标着俄文。不出所料，姐姐的回应是：“我希望那里发洪水，把所有人淹死。本地人可以活着，但那帮叛徒必须得死。”
这次，Vasiliy并没有逃回戏谑和回避中，而是认真地说：“放过他们吧。他们只是想要一种更好的生活。”
“我们国家，像莱蒙托夫说的，
要一直无知下去了。
但我们不会丢掉我们的心，
不然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当人看到一座山时，总想要翻过去，看看对面有什么呢？难道他们不知道，山的另一侧，只是另一座山吗？
或许，对于农夫Vasiliy来说，这次的翻山越岭确有其意义：更好的生活终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算只在山的另一侧，可这种存在本身，就能为山这边的我们，带来某种笃定和生活下去的勇气与希望。
这种来自了解的信心，难道不比盲目的戏谑更给人以慰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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