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良宵时，催醒相思梦

刚刚过去的周末，我们在上海酷儿影展的展映活动中看到了一部来自上海本土导演钟倍尔的获奖短片。这部名叫《海上良宵》的作品，曾入选上海国际电影节、洛杉矶亚太电影节及圣保罗国际短片电影节。短片聚焦孤独的城市青年自我寻找的一段奇旅。地下通道、红色高跟鞋、男厕的隔间、来来舞厅，这些意象似乎都指向一种个体对欲望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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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良宵》的片名取自葛兰的同名歌曲，是1960年香港浪漫喜剧电影《六月新娘》的插曲。影片中，插曲出现在葛兰饰演的汪丹林从日本返回香港的邮轮时，和他偶遇的菲律宾华侨林亚芒共同歌唱跳舞的场景。

电影：六月新娘   

即将告别漫长的海上漂泊，暂时享受邮轮未靠港时的片刻清闲和短暂的孤立状态，夏威夷的曲风和歌词给场景增加了些许浪漫和梦幻的元素。这也是《海上良宵》的导演钟倍尔使用这段音乐的作用，用音乐所暗含的“短暂”和“梦幻”，体现电影最后场景的不真实和虚幻。

来来舞厅

 我要去享受这情调

看到你舞蹈太美妙

叫我神魂颠倒

虽然是萍水相逢初相交

 困惑

影片以一个昏暗的地下通道开始，年轻的主人公倍尔打发着他惯常的无聊时光，直到他要离开时瞥见一双红色高跟鞋和蓝色旗袍的下摆为止，他的这一天似乎被点亮了。

和所有关于跟踪狂的故事一样，跟踪显得小心翼翼，刻意保持的距离让表面平静，暗流却在涌动，而红色高跟鞋和旗袍在白天的上海街头明晃晃地走过，又带有一种宣言式的姿态。

影片进行到中段，倍尔进入厕所洗脸，随后红色高跟鞋走了进来，转身进入厕所隔间。直到此刻，两人的跟踪仿佛变成了一场探戈，互相追逐、互相躲避。

厕所一场直接唤起黑暗年代男同性恋的交往场所。在同性恋非罪化以前，男厕所这个黑暗的场所承担了不能正大光明交往的男同性恋的交往功能，这是前社交网站社会的解决饥渴的捷径，但是和所有的传统观念一样，厕所的肮脏昏暗让人觉得男同性恋行为带有天生的原罪。

在这种禁忌与挑逗并存的场所，倍尔看着红鞋子走进了隔间。两人不言不语，直到“红鞋子”从门缝中塞入一张用红色唇膏写在纸巾上的纸条，两人才真正“搭”上。这种不依靠互联网的联络方式放在当下的环境中让人觉得略微不真实，配合影片开头的地下隧道，一切的进展、起承转合都与当今的上海格格不入，世界被隧道切割为地上的真实上海和地面以下的虚幻。

 游园惊梦

倍尔按照约定前往来来舞厅。色彩斑驳的画面和背景音乐《南屏晚钟》让行走在楼梯间的倍尔仿佛走进了时空隧道，穿越到了老上海，加上红色高跟鞋和旗袍，更加渲染了老上海这个虚幻背景元素。

“老上海”和从老上海出来的那一批女歌星是中国酷儿题材经常喜欢使用的元素。那个在战争年代依然能保持享乐和醉生梦死的上海，在周璇、白光、葛兰等的“靡靡之音”中成为了当代酷儿群体，特别是男同性恋群体愿意寄托的意象。它足够华丽，也足够哀伤。

来来舞厅太特别了，或者说太顽固了。它是兴起于八十年代舞厅文化在21世纪的残留，在各种夜店和酒吧林立的上海，来来舞厅彷佛一个“化石”在上海的东北角经营着。

这里曾经或许是男同性恋群体的庇护所，让人们能够在舞池中暂时忘记外部世界的歧视，如今，早已经习惯异样眼光的这些人已经步入中年，但是舞池的传统却没有丢弃，它不再是一个庇护所，却是一个让人回到过去的场所。这种“格格不入”和影片的插曲共同塑造了梦境。

南屏晚钟

随风飘送

它好象是催呀催醒我相思梦

它催醒了我的相思梦

倍尔进入到了“相思梦”之中，见到了红鞋子的主人。在来来舞厅这个以中年同性恋群体为主的舞厅中，身着女装的红鞋子显得格外明显与特别。至此，谜团似乎揭开了，红鞋子是在来来舞厅从事变装表演的舞者，但是却让主角倍尔的性取向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当红鞋子和倍尔相拥跳舞时，红鞋子的身份之于倍尔有着多种重叠的可能，她像母亲一样让孩子在自己的怀里安睡，也像一个情人一样，身着旗袍和红色的舞鞋诱惑着倍尔。

你听那音乐多美妙

陶醉在海上良宵

对着这月夜风光多逍遥

我要去享受这情调

《海上良宵》的音乐响起，画面中红鞋子和倍尔走向吧台。音乐提醒着观者，这同样是来自一段略带梦幻的旅程——葛兰在日本驶向香港的邮轮上唱起，一艘邮轮仿佛一座漂移的孤岛，水的这边是虚幻的世界，水另一边的海港是现实；隧道一侧是地上的真实上海，另一侧是来来舞厅光怪陆离的梦境。

撰文 / 卜生  

编辑 / Wu Yin 、 An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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