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朝大海丢袋垃圾,大海还你一桌佳肴
你跟随消费主义浪潮,遏制不住欲望的冲动。使用,丢弃,再购买,再丢弃。你丢弃的垃圾点缀大海,堵塞鱼肠,培育出以垃圾为食的生物们。你闻到鱼肉的鲜美,却尝不出层层组织包裹下的塑胶微粒。最终,我们成为吃垃圾的人。
水天相接的蓝色海岸线,恣意的潮水拍打着岸滩,季风为它注入新鲜活力,洋流带来丰富的鱼获。风声和海涛此起彼伏,吟诵出我们对于海洋的最初记忆,那里独特的生命形态造就了大海的印象。但人们通常会选择性地遗忘,在如今的很多海岸上,业已覆盖着各式各样的垃圾和海洋废弃物。
太平洋清澈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让那些原本不起眼的海废变得干净夺目。在蓝天白云之间拿起一块彩色的塑料,你甚至不会觉得它像垃圾,倒像踏浪时寻获的“宝物”。
电影摄影师周宜贤,经纪人Claudia,和动物保护人士阿信,三个热爱大海的人一起成立了艺术团体One One & One,他们用“垃圾严选”式的创作模糊了海废与艺术品之间的界线,道出了海废循环背后的真相。
故乡的海岸完全改变了One One & One三位成员对垃圾的既定印象。他们的最新作品《未来大厨房》在4月22日“世界地球日”献上了一场意味深长的“美味筵席”。
全套的英式下午茶,日式刺身,中式冷盘和火锅……远看是色泽鲜艳、精心而制的食材,近看才发现原来都是不同塑料颗粒摆盘做成的装置,如同一桌精致的陷阱。在最新的《未来大厨房》系列里,One One & One用令人细思极恐的诱人形式,表现塑料海废的循环问题。
在净滩的过程中,One One & One的成员们沉浸在大海的声音里,在岸滩上默默地捡着自己喜欢的垃圾,一件,一件,又一件……净滩之后,垃圾往复,仿佛西西弗斯推动巨石,永无止境,但仍旧生生不息。
在捡了上千个瓶瓶罐罐,筛选、淘洗过无数塑料微粒后,成员们见识到了塑料制品的可怖。这种世界上最方便廉价的材质,被人工熔融、压制,变得难于辨认;然后又在各种自然外力下裂解,变成碎片或颗粒。从肉眼可视的直观塑料垃圾,到暗藏玄机的细小塑料微颗粒,无不构成了大海面临的多重困境,但这也是人的困境。
无所不在的塑胶,仅仅筛选2公斤海沙,就发现这么多微粒
“很直觉的是,当你去海边捡到这么细小的垃圾,就会知道鱼是吃这个东西长大的,那种反馈非常直接。你就知道这是鱼会吃的,而我吃鱼,所以塑料就成了我吃的东西。我扔掉的东西最后回到了我这里。”One One & One成员如是说,鱼类会吃下的塑料微粒,最后也会被人类吃下。“我是一件垃圾,我被创造出来了yeah,然后被使用了yeah,然后我被用坏了,人类把我丢掉……当初你没有好好把我消灭,所以现在我回来了。”
将各种混杂的塑料垃圾分选开一点都不疗愈,这是一个有很多负面情绪的过程。岸滩上“五色斑斓”的塑料颗粒,进入大海以后简直就是天然的陷阱,一定会被海鸟和鱼类误食。就好像对蓝鲸和海龟来说,漂浮的塑料袋就像美味的水母一样诱人。查看One One & One的脸书你就会发现,上面有着不少这类严肃的议题,这些事实也不免为作品增添了一些凝重的气氛。
上下滑动查看 One One & One部分脸书内容
两年多以来,One One & One从不以净滩团体自居,也不认为自己属于公益组织,他们更多只是在用艺术进行自我疗愈,对抗关于海洋污染的负面记忆。他们形容自己的行为是一种艺术性的“垃圾严选”。
所有东西终将成为垃圾
但我们如何看待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
“我们寻找了一些很好看的垃圾,很厉害的垃圾,很幽默的垃圾,很古怪的垃圾,这些垃圾告诉我一个想法,大海非常厉害,我们朝大海丢了一个垃圾,大海丢还你一个艺术品。”
在第一个艺术项目《Hi! We Are Back》中,One One & One直接挪用了自然中的海废现成品,旨在让大家直观垃圾。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人们是不愿意去看垃圾的,即使看到了也会采取回避的姿态。“大家只看好的部分,因此,我们的摄影只呈现好的部分。”Claudia如是说,她同时也是《未来大厨房》的“主厨”,是她想出了摆盘的创意。
他们精心挑选岸滩垃圾,让它们变得没有丝毫的沧桑感,却充满诙谐的趣味,这些海废具有的抽象韵律和特异的结构,让人不禁好奇它们经历了什么样的历程。它们每一件都像应季时尚单品,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111个严选海洋垃圾
飞扬的人字拖夹趾;从立体的3D变成2D的罐子,具有错视的美感;两块被大海洗礼后仍然黏在一起的乐高玩具;花枝招展、从不重样的假鱼饵,未曾开封的褪色可乐罐,甚至还有医疗输液管,和各式各样被微生物妆点的废弃旧玩具。
自由飞翔的 “人”
强行保持3D样貌的2D垃圾
医疗废弃物
鱼饵
每个成功乐高
背后还有一个乐高
未开封的褪色可乐罐
“所有的东西最终都变成垃圾,大的小的,什么都会,只要是生产出来的东西用到尽,最后就变成垃圾。垃圾有没有被好好处理,这个过程真的很有事。……在垃圾变成更微小的东西之前,希望我们可以做到能把他们解决的方式。”One One & One如是说。
玩具组合1
塑胶脑
SAY Hi
玩具组合2
“我捡完一条海滩,过了一年后去查看,整条岸滩上全部是垃圾,而且更多。净滩是可以干净海滩,可是却很难追上垃圾产生的速度。我觉得这个问题是要从源头(制造、使用、管理)来解决的。净滩有象征性的意义,也有干净海滩的意义,但它有没有环保的意义。”
每一个海滩都会产生不同类型的海废,似乎每个沙滩都可以发展出一个独立的艺术project。在七星潭,海面上成排的白色定置渔网构成了最著名的一条“风景线”,从菲律滨海域流经的“黑潮”为七星潭的海湾带来了丰富的渔获,那里也一直都是重点滨海生态区块。而白沙湾却有所不同,那里原本都是干净的白色贝壳砂,但仔细观察,你会发现砂砾中隐藏着大量的塑料微粒。
在七星潭寻找合适的垃圾是件非常考验眼力的事情,那里到处是不同颜色的卵石。然而眼尖手快的阿信却曾独自一人在七星潭的垃圾掩埋点待了一个星期,他每天都痴迷于收集和寻找垃圾。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原来没有垃圾的海滩是如此干净、治愈。
净滩的速度始终无法追赶人们产生垃圾的速度。真正的治理只能是从源头进行,One One & One的创作多少也有着对现代人生活的反思,和反消费主义的意味。
制片人 / 叶晓薇
监制 / 耀辉
项目策划 / 沈晧南
导演、摄影指导 / 登曼波、林建文
执行制片 / 任菲尔
摄影 / 石力任
后期 / 程琳
混音 / 孟迪
撰文 / 虚空pie
编辑 / 亓亓
部分图片素材提供 : ONE ONE & 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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