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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帧影像讲述关于遗失的故事

普罗萨克 NOWNESS现在 2020-01-01

通常情况下,人们的眼球总是更加容易被轻轻流于表面的景色所捕捉。而摄影师杰夫·沃尔(Jeff Wall)意图通过只存在于一帧的摄影,创造影像连贯的叙事性,让隐藏于背后的意义通过精心调度的画面,从记录中浮出水面。










猎人与农夫


艺术总是离不开批判。毕加索在“格尔尼卡”中表达出一种对法西斯战争的抗议和哀叹,这幅巨型油画象征着受害者的面孔,然而被告却并未在“格尔尼卡”中露面。摄影师杰夫·沃尔同样坚信画面的部分缺失感和阐释的空间——“观众写出了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所抹去的诗歌”。

《格尔尼卡》,毕加索 1937

杰夫·沃尔认为世界上存在两类摄影师:猎人(hunter)和农夫(farmer)。前者追踪,捕获影像,后者经年累月培育影像。沃尔习惯将自己的作品称为“非摄影”,而这似乎是“猎人”和“农夫”的结合——描述他所目睹的日常时刻的情境再现,但并没有实质性拍摄行为的发生,只是对其所见之物的编排和重塑。他甚至会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来上演和指导他的每一场“电影”。

上图:《Insomnia》,杰夫·沃尔 1994

下图:《Diagonal Composition》,杰夫·沃尔 1993

杰夫·沃尔自小就对艺术品兴趣盎然,十六岁即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开始绘制大量画作。成年后沃尔选择攻读艺术史,并继续深造至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艺术史硕士学位。期间沃尔沉迷于卡拉瓦乔、维拉斯奎茲、马奈的画作,浸浴在卡夫卡、三岛由纪夫和拉尔夫·埃里森的文学作品中。

七十年代是概念艺术诞生和发展的年代,沃尔深受这一运动影响,逐渐摸索出他称之为“电影摄影”的艺术形式,将绘画、电影和文学要素结合并构筑出静止的蒙太奇。

上图:《Overpass》,杰夫·沃尔 2001

下图:《Mimic》,杰夫·沃尔 1982

将图像叙事浓缩进一幅独立的照片之中,这种摄影方式通常被称为置景(tableau)摄影或编导(tableau-vivant)摄影。如果将这一概念带到电影中,即是电影场面调度(mise-en-scène),沃尔无疑是这种摄影方式的先驱实践者之一,他称自己的作品创作与电影工业中的摄影流程有着特定的相似之处。

《Parent Child》,杰夫·沃尔 2018

他拒绝以在场者的眼光去拍摄,而强调通过“调度”来凸显想要表达的主题。每次拍照都会准备充分,包括置景、道具、演员、布光等,并使用大画幅相机来拍摄,足以将照片中的人物放大到真人尺寸。自此,摄影师重新被定义为导演,即片场的主导,都以精确的镜头元素和情绪营造出戏剧化氛围。


“近纪录片”摄影


1978年,沃尔受马德里公交站台上背光广告牌的启发,将彩色胶片安装在巨大的灯箱中。他称其为“装置”,而非摄影展。《被毁坏的房间》作品尺寸达到了2米乘3米,可以媲美大幅油画。观者也同时感受到了照片和绘画的双重视觉体验——画面中是个被摄影师刻意建构再解构的破败房间。

《被毁坏的房间》,杰夫·沃尔 1978

沃尔称他的灵感来源于“浪漫主义”画派德拉克罗瓦的名作——萨达那培拉斯之死(The Death of Sardanapalus)。故事取自拜伦的同名诗作,描写古代亚叙国王在兵临城下自杀之前,下令烧毁他的财产,并让手下杀死了他所有的妻妾。德拉克瓦的油画描绘出那血腥却悲绝的一幕:奢华、野蛮、死亡、暴力相交织,这种混乱似乎也可从沃尔的“静物照”中得到诠释,房间和其中的一切物质都被动毁坏,而“被告”则依旧被隐藏在画面的背后。

《萨达那培拉斯之死》,德拉克罗瓦 1827

《女人的照片》(1979)沃尔另一副“名画致敬”类代表作,它是对马奈《女神游乐场的酒吧》的概念性演绎。马奈构造出一个镜像场景,女招待背后所反射的景象是欢快的巴黎夜生活。但作为实像的女招待却以悲伤、空洞的眼神望着观众。画作流露出疏远孤立之感,侧面讽刺了19世纪法国巴黎上层奢华、空洞的现实生活。

而沃尔的作品不仅考虑了镜像的运用和男性凝视的压迫性,还打破“电影本体论”,即让“摄像机”暴露在观者面前,下意识得引出摄影师的在场。


上图:《女人的照片》,杰夫·沃尔1979

下图:《女神游乐场的酒吧》,爱德华·马奈 1882

除此之外,沃尔还以摄影还原出日本艺术家葛饰北斋的木版画作品“富岳36景”中的“骏州江尻”。纸片依旧迎风飞舞,沃尔将日本渔夫换成了美国与墨西哥边界小镇的上班族。

上图《A Sudden Gust of Wind》,杰夫·沃尔 1993

《骏州江尻》,葛饰北斋  1830-32

沃尔作品中的“近纪录片”风格似乎让人回溯起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同样创造出一种充满现实冲突的日常生活画卷。他所创作的每一幅画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且具备叙事与背景资料的一个课题,他将摄影变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绘画。而他的色彩则具备马蒂斯式的平衡力量,鲜活浓郁却隐于事件之中。


最关键的一帧


沃尔的作品无疑是免于阐释的,他说“我尽量做到从不用文字叙述我的作品,而努力完全用图片的形式来看待我的创作过程。而我所做的正是压制叙述的欲望。”而这也符合苏珊·桑塔格在《反对阐释》中所说:“阐释使艺术变得可被控制,变得顺从”。事实上,苏珊·桑塔格所著的最后一本书《关于他人的痛苦》就曾对沃尔1992年的代表作《死亡部队的谈话》(1986年冬天,阿富汗莫科尔附近红军巡逻队遭遇伏击后的景象)大加赞赏。

《死亡部队的谈话》,杰夫·沃尔  1992

她称沃尔对这一历史奇观的重塑“看上去骇人地、扰人地真实”;“其思想深度和力量堪称楷模。沃尔这件幻象式摄影作品中的人物,都是’现实’的,但形象当然不是。死去的军人是不会谈话的。但在这里他们会。”

《死亡部队的谈话》,杰夫·沃尔  1992

为描述这一景象,沃尔动用影棚、置景、道具、演员、后期制作,通过精心处理及演绎“让尸体说话”。他捕捉到了一个复杂的虚构场景,同时具备恐怖电影和战争画卷的视觉效果,将艺术历史参考与微妙的概念策略相并列,提供了对人性与战争性的批判。照片分几个部分进行描述,每个人物或群体似乎对死亡和复活的体验有着不同的个体反应。这张相片最终拍卖成交价为370万美金,在全世界最昂贵的十张照片中排名第四位。

《杰夫·沃尔,隐形人之后》,Ralph Ellison 2000

沃尔在思考社会问题的同时总是夹带艺术的视角,如果通常现实是坚硬滞钝的存在,那沃尔作品便具备最关键一刻的悬疑要素。比如他的《隐形人》灵感就来自50年代美国同名小说,沃尔用自己的方式重现了黑人在美国社会的处境。贫穷、歧视、种族主义、战争、暴力,他会用单一图像去展现冲突或问题发生最关键的一帧,但他并未以镜头来进行隐形站队,而是以客观的角度在重塑事件的同时,发挥相机的“纪实”功能。毕竟,“你不能描绘出比受害者更虔诚的被告。”


撰文 / 普罗萨克 

编辑 / Timo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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