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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垮掉的时代,如何拯救一个垮掉的你”

叶晓薇 NOWNESS现在 2020-01-01

本周音乐短片来自美国女歌手Lana Del Rey,她为Sublime的纪录片重新演绎了名曲Doin’ Time。有乐评人说,她的音乐就像是普通人在研究美国文化时读到的教学大纲。有普林斯顿,有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有金钱与荣耀,有生活和死亡。但Lana Del Rey所吟唱的五六十年代,实际上,是“垮掉”的。









“丧曲天后”Lana Del Rey爱写诗。


在被“死前必听的1001首歌”收录在册的Video Games中,她写道,“世间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在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主题曲Young and Beautiful中,她写道,“当我年华老去、容颜凋零,你还会爱我吗?”

在前段时间新发布的歌曲中,她写道:“我已为你倾倒,请不要离开,我的灵魂只待你来唤醒。”

“丧曲”只是听众对她歌曲风格的单一总结,女歌手Lana的歌曲其实更像是虚构小说人物用角色语言唱出的故事。有情怀少女、肤浅女子也有摇滚Groupie,歌词看似露骨、庸俗,然而谁不是这样的人呢。翻译偶尔会产生语言隔阂,但优雅的文字游戏让她听起来像是个千禧年的吟游诗人。

生于1985,原名叫做伊丽莎白,Lana Del Rey在2010年因为歌曲Video Games的爆红而走入大众的视野。有乐评人说她的音乐,就像是普通人在研究美国文化时读到的教学大纲。有普林斯顿,有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有金钱与荣耀,有生活和死亡。如果用检索功能稍微汇个总,这些确实是在Lana Del Rey很多歌里都能听到的内容。


她带着诗人的梦想走进乐坛,曾经妖娆火热的志气也被所谓评论家打击过,但仅仅只是因为,她不随大流而已。所以她窝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写写抒发自己小情绪的歌,歌迷们也不希望她成为大众偶像,默默地Live fast, die young, be wild, have fun(放纵生活、至死不衰、桀骜不驯、及时行乐),就够了。音乐不是阳光和空气,但对Lana这个浪漫而令人眩晕的女人来说,却是自由的。

前几周,她全新的复古MV在网络上更新。在这支短片中,爱写诗的Lana为Sublime的纪录片重新演绎了名曲Doin’ Time。在城市中穿行的巨大身躯,扭动游走在城市边缘,出轨的小青年也被她晃晕在了汽车座位之间。她对20世纪50至60年代的美国有着不凡的执念。新专辑取名叫做Norman F**king Rockwell,这位名字中间被加入了一个感叹词的美国艺术家从19世纪一直活到了20世纪末期,用了50年的时间在周六晚邮报,记录了美国田园般的生活。

但Norman Rockwell所经历的、Lana Del Rey所吟唱的五六十年代,实际上,是“垮掉”的。

Norman Rockwell与他的画作


20世纪40年代,距离二战没有多久,被炮火打击的反射弧都还没有回弹,美国民众该工作的工作,该结婚的结婚,中规中矩的生活逐渐使一部分人感到不满。那时候的杰克·凯鲁亚克结识了一群好友,艾伦·金斯堡(《嚎叫》作者)和威廉·S·巴罗斯(《裸体午餐》作者)也是这群人当中的一员,他们没事喜欢聚在一起抽抽烟,聊聊文学,吐槽吐槽自己的作品怎么还没被编辑相中。他们不希望被限制、被规则钉住,反而倡导不守规矩的文学和艺术。

从左到右,艾伦·金斯堡、迈克尔·麦克卢尔

与艺术家布鲁斯·康纳1965年在旧金山

Photograph by Larry Keenan

以“垮掉一代”故事为原型改编的电影

Killing Your Darlings,杀死汝爱 (2013)

后来,一个名叫萨尔的美国青年和他的朋友迪恩开上老爷车,开始了一段公路旅行,整个旅程跨越了美国与墨西哥,他们一边疯狂欣赏40年代的波普音乐,一边对沿途风物津津乐道,创作的诗歌中也注入了即兴与自发的微妙精神。在杰克·凯鲁亚克笔下,萨尔成为了他自己的替代品,他用“无意识写作”的创作方法在文中肆无忌惮地讨论当时的政治与文化。

杰克·凯鲁亚克《在路上》改编电影

On The Road,在路上 (2012)

讨论的人多了,有人一拍桌子说,我们这个组织应该取个名字。凯鲁亚克大手一挥,那就叫Beat Generation(垮掉的一代)吧,但是,这个“Beat”是像音乐中“节拍”那样欢腾的意思,而不是之前理解的“潦倒”和“倦怠”。垮掉的一代是反战运动中一个强有力的声音,他们关注越战、关注同性的解放,关注一切可以提高意识的迷幻和反文化运动,然后觉得,这个社会,不可救药了。

迈克尔·麦克卢尔读自己写的诗,1957

Nat Farbman/The LIFE Picture Collection

Getty Images

Photograph by Bruce Davidson / Magnum

没有人知道垮掉的一代是催化剂、新型武器抑或只是实验中产生的副产品,艾伦·金斯堡镇定自若地说,我们三者皆是。到了60、70的地下抗议年代,迷幻摇滚和酸摇滚在推动下诞生。作为朋克摇滚的前身,车库摇滚也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Photograph from Allen Ginsberg / Corbis

大概就在1960年之后,艾伦·金斯堡在纽约的一家书店的派对上遇见了一个头顶卷毛的小伙子,那个小伙子张口就邀请他一起旅行,金斯堡拒绝了他。但他没想到自己也有“真香”的时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后来就成为了美国众人追捧的音乐人鲍勃·迪伦

 Photograph by Ken Regan

金斯堡不仅爱上了他的音乐,还时不时写一两段评论夸一夸迪伦get到了垮掉的一代运动的精髓,通过音乐,把诗歌重新还给了人们。“这些歌曲是50、60年代早期梦想的诗歌音乐的最终成果!”艾伦和鲍勃一起把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布莱克的作品融入音乐,写出了“Vomit Express”和“Jimmy Berman”等等歌曲。

迈克尔·麦克卢尔、鲍勃·迪伦与艾伦·金斯堡

在迪伦的演唱会后一起参加派对

1965, 加利福尼亚

艾伦·金斯堡与鲍勃·迪伦

60年代中期,凯鲁亚克在佛罗里达和几个青少年粉丝在酒吧喝酒、谈论文学。


其中14岁、沉默寡言的莫里森在凯鲁亚克给的阅读清单里读到了威廉·布莱克、弗里德里希·尼采和亚瑟·蓝波。他引用了威廉·布莱克的诗句“If the doors of perception were cleansed every thing would appear to man as it is, infinite.”(如果感知的大门被彻底的清理干净,那么所有事物看起来就是无限的。)里的一个词,并用作了自己乐队的名字。

Jim Morrison, Photo from Internet

之后的吉姆·莫里森也爱写诗。垮掉的一代诗句中独特的重复、吟唱,与大门乐队的摇滚乐歌词不谋而合,在莫里森作词的职业生涯里,能找到他经常引用垮掉一代诗句的证据。

艾伦·金斯堡的诗《嚎叫》

“I’ve seen the best minds of my generation destroyed by madness, starving hysterical naked,

dragging themselves through the negro streets at dawn, looking for an angry fix,

angelheaded hipsters burning for the ancient heavenly connection in the starry dynamo in the

machinery of night,…”


吉姆·莫里森的诗《醒》

“Awake

Shake dreams from your hair

My pretty child, my sweet one

Choose the day and choose the sign of your day

The day’s divinity

First thing you see.

A vast radiant beach in a cool jeweled moon

Couples naked race down by its quiet side

And we laugh like soft, mad children…”

大门乐队键盘手雷·曼萨雷克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遇见他的时候就说:“如果杰克·凯鲁亚克没有写《在路上》这本书,那么大门乐队就不会出现。”

1968年,来自大洋彼岸英国的一位戴眼镜的小伙拨通了凯鲁亚克的电话,告诉他:“你知道吗,我乐队的名字来源于‘Beat’。”这是《凯鲁亚克的隐秘生活》中提到的一个有趣故事。凯鲁亚克还回忆道,这个叫做约翰·列侬的男孩因为1965年在Shea Stadium开演唱会的时候没有拜访我而感到抱歉。

Beatles, 披头士乐队

披头士乐队成名后不久,只在65年的一次派对上与金斯堡见过一面。当列侬和哈里森抵达派对现场的时候,金斯堡已经喝高了躺在沙发上,头上顶着他的大裤衩,身上某个部位正挂着“请勿打扰”的标志,怪不得这两位乐队成员觉得如此遗憾。

Allen was 'the real thing' 

Photo by Michael Horovitz/Peter Whitehead

所以之后整个披头士乐队去到了印度,来到了被垮掉一代所推崇的神秘东方。用专辑“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的封面向威廉·S·巴罗斯致敬,写出了“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和“Day Tripper”。他们将整个60年代人格化,用充满迷幻物质的摇滚做着音乐实验。

披头士乐队在印度


过了四五年,威廉·S·巴罗斯在英国,第一次见到了大卫·鲍伊,而且还在对方家里共进午餐。鲍伊那天穿着一条拼色的NASA连体裤,两个人一边吃着鱼一边讨论Ziggy Stardust,讨论色情电影和安迪·沃霍尔。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讨论了一种叫做“剪切”的写作方式,这种将文本剪开再重新排列组合的文学、视觉方法改变了鲍伊的职业生涯。巴罗斯这种模糊的思想,帮助了他在阴霾中寻找意义,在迷茫时谋得出路,鲍伊像穿越虫洞一样回到过去,从他创造力的死胡同发现新的艺术路径。

David Bowie and William Burroughs in 1974, 

photographed by Terry O'Neill. © V&A Images

布里翁·吉辛与威廉·巴罗斯

在书“The Third Mind”中展示的“剪切”技术

1974年,《钻石狗》应运而生,“剪切”的方法与这张专辑的反乌托邦气息十分搭调,看起来有点距离感,不流行也不和谐,断断续续却令人难忘。

David Bowie Diamond Dogs

在鲍伊的带领下,科特·柯本也经常在写歌的时候用上巴罗斯的“剪切”技巧,他认为对音乐来说,感受应该多于理解,尤其是像“Rape Me”这种类型的歌。柯本从高中的时候开始就是巴罗斯的粉丝,在1993年,他俩还合作了一个叫做“The ‘Priest’ They Call Him”的作品。如果你买到这张CD,你会听见柯本根据“Silent Night”和“To Anacreon in Heaven”改编的喧闹吉他声搭配上巴罗斯无聊的念诗声。

威廉·巴罗斯的题词,

在威廉·巴罗斯与科特·科本合作的CD副本的内页上

2013年,迈克尔·斯蒂普(R.E.M乐队主唱)在一次纪念科特·柯本的演讲中说道:“我们是一个团体、一代人,在集体嚎叫的回音室里,艾伦·金斯伯格会为我们感到自豪。”90年代,严酷的社会、迷失的人们也需要一个能嘶吼的声音,而60、70年代垮掉的一代给了柯本和涅槃乐队底气,为当时所有无助的孩子和成年人打抱不平。

垮掉的一代,Photograph by Burt Glinn

如今我们生活的21世纪,Lana Del Rey是引领垮掉一代文化的先行者。她丝毫不会掩饰自己对那个时代的歌颂,在歌曲“Brooklyn Baby”中她会唱“Churning out novels like Beat poetry on Amphetamines”;在“Born to Die”的MV中她会穿70年代的衣服;在歌曲“Ride”中,她会像凯鲁亚克一样热爱公路旅行,远离乱糟糟的日常生活;在她拍摄的短片“Tropico”中,她用来自金斯堡的诗句来说故事。她是一个活在当下的现代人,却祈祷表达自我的时候不会有犹豫和缝隙,垮掉的精神就住在她的艺术创作里。

Lana Del Rey 歌曲“Born to Die” MV

Lana Del Rey 短片“Tropico”

当初只是由几个年轻人无意间创造的垮掉群体早已不复存在,也有不少想要通过留个山羊胡子、戴个贝雷帽就混入组织的“披头族”,但这些人不是真正的垮掉一代,真正“垮掉”的人并不屑这样爆炸流行的亚文化。


“Beat”群体不是一支想要碾压什么的文化军队,他们还是那群在落难中抽着烟、互相砥砺的小人物。只不过他们小小身躯带来的力量,依旧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直到现在。

盖瑞·施耐德、彼得·奥尔洛夫斯基与艾伦·金斯堡

60年代早期的一次印度旅行,三人在喜马拉雅山前的合影

Photo by Allen Ginsberg

CORBIS/Corbis via Getty Images



撰文 / 叶晓薇

编辑 / Th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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