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市集发展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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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过了一半,你在各大市集排了几次队了?
继野餐、露营之后,逛市集开始成为都市新晋打卡活动。手握随心飞,原本在每个周末罹患选择困难的青年们,如今逐渐获得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开始整齐划一地出没于全国各地,逛摊赶集。
为什么市集在几十年后再度成为年轻人的心头爱?如今的市集上都有什么?人们又是如何逛市集的?我们邀请到作者聪明豆和足三两(没错,这是作者的全名),分享她对市集的所见所感。
以下是她的记述:
去市集吧,去看
乌托邦被打回现实的样子
去煎饼节你不愁找不到路。即使在北京百子湾这样偏离地铁站的非中心地段,还没拐进百子湾一路,你就能发现人群中金属含量飙升——我是指他们打的钉。
©️ 《诺丁山》,1999
齐刘海加挑染的浓妆女孩、长发古着男孩,平日大路上会引人注目的一族开始密集出现,再配合水泄不通的顺风车队。你知道你找对地方了。
不只是煎饼节。在市集火起来的今天,任何一场市集,你都将遭遇全城年轻人倾巢出动。
©️ 青木正一
去市集是去看人的
去市集是去看人的,这句话在多种意义上成立。
“同一批人,煎饼节见了一遍,阿那亚又要见。”走在公共生活前沿的青年的面基现场,原来是音乐节,现在还要加上市集。
©️ 《诺丁山》,1999
不过就如同音乐节充满血汗泪飞洒的B面故事,比如在野地踩一脚泥、错过穿梭大巴又没人拼车回家,市集也并非一如小红书里打卡照里呈现的岁月静好。
到微博上搜“市集”和“人挤人”,你会发现没有一个小有名气的市集不是人挤人。
©️ Pia Riverola
这种场景能让人生动理解“赶集”这一词中的“赶”字:一路舟车劳顿,上巴士倒地铁,到了目的地又要在人流中往前挤,像一条大迁徙中的鱼。
限流成了各大市集主办方的常规操作,毕竟要保证活动体验。但运气决定了究竟是你的体验被保证了,还是你的体验被牺牲了来保证别人。若你刚好是买到票却要在烈日下站着等半小时,这体验用“军训”形容也不过分。
©️ AcidAccident酸事
比被限流的人更多的是大量买不到票的人,于是“市集黄牛”这个黄牛产业中的利基业务应运而生。
上海凡几市集里的黄牛,能做到入场偷走一箱票,能站在出口回收出来的人的手环,甚至能直接偷走参展摊主的工作证。
©️ 《中国姑娘》,1967
如今,全国大小城市的每个月,都有市集在发生。
新的楼盘开盘要办市集,逢年过节要办市集,连新酒吧开业也摆市集。本以为照样学样就可以引流,最终却成了分流。
久居成都的艺术爱好者“反派一切的表叔”现在谈起市集就感觉边际效应递减:“成都就那么点地方,那些摊主的微信我都加完一遍了。”
©️ 地摊研究所
在市集里消费,跟目睹偶像立人设有点类似:你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催眠自己,为之真情实感。
一个瓷碗,你明知道在义乌某个商城的某个摊位上可能垒着成千它的同款,但摆在南方水乡城市的某个市集上,他就加了一层天青色的滤镜,光这层滤镜就要值两倍的溢价。
要知道来名牌市集的摊主都是掏了上千的摊位费,更何况,加价本身就能使商品显得矜贵。
©️ cloudhues;太空狗
混迹全国市集多年的手作家具人阿甜说:“同行的共识是,就算给市集上结识的客人拉了群,之后也没有回头客,大家都是在为那个情境买单。”
沪漂“喝茅台长大的王魔大”,身在每个周末都有市集的上海,却拒绝为这情境买单:“私以为同质化这么严重,不如去逛1688。”
©️ Judy泰国环游记
你若期待来市集吃吃喝喝,那你的吃相可能比点外卖还可怜。
“喝茅台长大的王魔大”去过咖啡节,但“在那种大太阳和饿罐头人群一样拥挤的地方,每一杯‘精品’的咖啡都很不精致……每个摊位咖啡师做咖啡,都像瑞典老奶奶在做菜,粗糙、不精致、出品差、体验感全无。” 也有网友形容伍德吃托克咖啡节上,想享受一杯咖啡的悠闲,但点单都要靠吼。
她总结:“这些市集在公众号后台编辑的乌托邦感,在线下被打回原型的样子,真的好丑。”
©️ 凤凰树2012
优质些的市集不怕人多,贵在能在同质化的洪流中为你洗洗眼睛。
“喝茅台长大的王魔大”最爱的市集是上海奇点艺术节,她评价奇点是“难得一遇地不错”。
“每个摊位都有脑子,有自己想要表达的,不像其他市集把扫码、加微信、关注公众号、我要赚你的钱写在脸上。
“在奇点,我就像是下午三点就已经进入黑洞,穿越到某个after party现场。”
©️ 蔡粘粘的星球
“反派一切的表叔”觉得,远在上海的野餐艺术节,是她近年去过最好的市集。这里不仅请到了她钟爱的艺术家,还把艺术展和摆摊结合在一起。
她回忆,现场有一个人扶着栏杆,栏杆上写着:“一直扶着,直到有人接着。” 这虽是行为艺术却没有标明是行为艺术,邀请了来往的人进入与之互动的空间。
一无所获也有意义
另外还有草根市集,茁壮在资本和打卡文化没有渗透的地方。
草根往往意味着在夹缝中生长。北京的幽灵地摊,已经到了它的第3个年头,在dada俱乐部的后巷也在清仓中的旧鞋店里办过,紫色绿色的头发与顶上“尾货大甩卖”的大字报相映成趣。
©️ 太空狗
2021年的第一次幽灵地摊发生在三里屯某个居民区的后街里,白天被城管和保安清理,摊位挤到了一旁的小酒吧里,几乎不剩下落脚的地方,摊档得顺带脚下玩跳房子。到了夜晚还开来了警车。
据说往届的幽灵地摊里,还曾有砖头从头顶的居民区空降。
©️ 谢钗XIECHAI
零摊位费摊容许了独立商家和各种奇思怪想从地底下浮上来,保留了某种野生的惊喜。
这里既有常规的古着、能唤醒儿时回忆的全套忍者神龟手办、回收废品做的项链,还有像cult风动画中走出来的陶土人偶,以及街头理发师、街边画师,你甚至可以付费摸一次爆炸头,平复一下平日路遇爆炸头时总有的蠢蠢欲动。
©️ 太空狗
本职酒吧保安的阿德提供按摩、把脉服务,为上班族舒缓压力,你愿意加钱还可以看一次相。
脚踩厚底鞋、戴墨镜的杰森,热衷于卖农产品,今年第一次幽灵地摊他的摊位标识写的是“纯绿塞大白菜”,第二次变成了“纯绿塞大黄瓜”。“白菜第一个买的人少,第二个太大了搬不走,所以就改成黄瓜了,没想到一卖就卖了三斤。”
如果你小时候在农村呆过,这些人会唤起你儿时赶大集的回忆:有蔬菜、水果、痒痒挠,还少不了理发摊和牙医,以及人们嘴里的家长里短。
©️ 太空狗
幽灵地摊的常客、同样在这摆过摊的阿今说,他就是打小喜欢赶集的那种人,无论是菜市场还是姥姥家村口的大集。来到北京后,他不仅造访大大小小的市集,也会去潘家园和大柳树市场寻宝。
“我会定一个目标,比如花一百块以内照着电影里的角色淘一身衣服。” 但是这个挑战还没成功过。“北京大红门和动物园不是搬到河北去了吗,我去河北发现都是天使之翼那种闪钻爆款。”
谈到逛市集的乐趣,他说淘货不是唯一的目的:“一无所获也有意义,毕竟你装模作样买还是不买,也能让摊主的心大起大落。”
©️ 青木正一
都市太匆忙,而网购太薄凉,平日里与自己为伍的当代青年,在市集上找得回记忆里消失多年的人情味。
阿今说他曾在幽灵地摊看到给人按摩的阿德伸懒腰,“我也想帮他按一按,收他一半费用”。不过阿德拒绝了,他一会儿还要上班,也并不累。
©️ 太空狗
杰森在2017年Someet无意义节上手机没电了,在活动参与者大群里问人借充电宝,于是认识了当时是志愿者的太空狗。太空狗不仅帮他和喜欢的另一位志愿者姑娘搭讪,还是“幽灵地摊”的创始人,于是才有了后来“纯绿塞大白菜”的故事。
©️ 太空狗
豆瓣曾有个话题探讨“反仪式感”,其实该反的仪式感是那些教唆你说只有摆盘够精致的生活才值得一过的借口。
大仪式感伤身,小仪式感怡情。田地里的生活太寂寥,所以期待周末的大集;两点一线的上班生活,也需要点周末的仪式,来帮我们挨过周一到周五、日复一日的琐碎。
©️ Pia Riverola
煎饼节首日的末尾,百子湾下了场大雨,人们在大雨里和着音乐跳舞,跳走赶集的疲惫和无聊日常的憋闷。一个似乎初来中国的老外在雨中大喊:“China is amazing。”
Amazing的是每个还在贡献一点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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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聊
你逛市集吗?
你在市集里都有过哪些奇遇?
撰文/聪明豆和足三两
编辑/zqq
排版 /科科
NOW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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