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剧侃法|听西政李洁老师解析电影《误杀》中的法律桥段

不追求、不强化高智商犯罪和逻辑推理的细节，完全靠人物的情感推动，在对“罪与罚”的哲学命题探讨中，电影《误杀》斩获票房13亿。除了精彩刺激的故事、耐人寻味的结局，还有许多法律问题，你发现了吗？

今天，我们邀请到西南政法大学法学院李洁老师为我们解读电影《误杀》中的法律桥段。

本期侃法老师

李洁，法学博士，西南政法大学法学院讲师，国家毒品问题治理研究中心（毒品犯罪与对策研究中心）研究员。在《法学》《西南政法大学学报》等法学期刊发表论文4篇。主持重庆市、校级课题4项，主研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国家高端智库理事会和中央决策部门交办重点课题、西南政法大学校级科研重点项目等多项课题，获第三届中华法学硕博英才奖（2018）、第五届“全国刑法学优秀博士学位论文奖”。当前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刑法学、单位犯罪、恐怖活动犯罪。

01

罪起

素察伙同参加夏令营的小伙伴，在给李平的果酒中掺入药物，李平喝后不省人事，素察等人对李平实施了猥亵/奸淫行为，并拍摄了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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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察的行为可能涉嫌强奸罪/强制猥亵、侮辱罪，其他共同参与的人员可能构成相应犯罪的共犯。我国《刑法》规定，强奸罪是指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违背妇女意志，强行与妇女性交的行为；强制猥亵、侮辱罪是指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制猥亵他人或者侮辱妇女的行为。

在此片段中，素察等人在给李平的果酒中掺入药物并劝李平喝下的行为，属于使妇女不知反抗、不能反抗的“其他手段”。在此种场景下，素察若强行与被害人发生性关系，则可能涉嫌强奸罪；若实施的是除奸淫以外的能够满足性欲和性刺激的猥亵、侮辱行为，则可能涉嫌强制猥亵、侮辱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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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法》第236条  

【强奸罪】 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奸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奸淫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的，以强奸论，从重处罚。

强奸妇女、奸淫幼女，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一）强奸妇女、奸淫幼女情节恶劣的；

（二）强奸妇女、奸淫幼女多人的；

（三）在公共场所当众强奸妇女的；

（四）二人以上轮奸的；

（五）致使被害人重伤、死亡或者造成其他严重后果的。

【强制猥亵、侮辱罪】 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他人或者侮辱妇女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聚众或者在公共场所当众犯前款罪的，或者有其他恶劣情节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猥亵儿童罪】猥亵儿童的，依照前两款的规定从重处罚。

02

罪深

4月2日中午，李平被素察以公开视频相威胁，要求晚上再次与其发生关系。晚上，素察开车来到李平家中，但李平已将事件的原委告诉了母亲阿玉，三人在家中仓库发生了争执。随后，李平和阿玉为抢夺素察的手机与素察发生扭打，在素察猛掐阿玉脖子之时，李平欲用锄头打掉素察的手机，却不料击中了素察，然后素察倒地。二人均认为素察已死亡。阿玉担心作为警察局长的素察之母不会放过她们一家，决定将其埋葬。午夜，阿玉和李平将素察掩埋在屋后墓地中。事后表明，素察并非被锄头击打死亡，而是被密封在棺材中窒息而亡。

问

李平的打击行为应当如何评价，是否可以构成正当防卫，后续埋尸行为应如何评价？

根据我国《刑法》的规定，正当防卫是一种正当行为（排除犯罪性行为），是指客观上造成一定的损害结果，形式上符合刑法对某种犯罪规定的客观构成要件，但实质上既不具有社会危害性，也不具有刑事违法性的行为。要成立一般的正当防卫，需要同时满足起因条件、时间条件、对象条件、目的条件和限度条件，无限防卫则没有限度条件的限制。从整个过程来看，李平实施打击素察的行为，是在其母阿玉被素察猛掐住脖子的行凶杀人之时，在这样的场景下，用锄头将素察击倒在地，其行为是符合正当防卫所要求的起因条件（发生和存在不法侵害行为）、时间条件（不法侵害必须正在进行）、对象条件（防卫针对的必须是不法侵害人）的。

除此之外，还需要考虑，一是李平的行为是否符合正当防卫所要求的目的条件（防卫必须具有为了保护合法权益的防卫意图）呢？刑法上认为，如无防卫意图，则是“偶然防卫”，对偶然防卫是否成立正当防卫，结果无价值论者认为，行为的结果是好是坏更重要，结果好而没有防卫意识不妨碍正当防卫的成立；而行为无价值论者认为，行为的好坏和结果的好坏同样重要，没有好行为，则不成立正当防卫。或许有观点会认为，李平的打击是基于打掉素察手中手机而实施的，并非为制止针对其母的不法侵害，因此否认其符合正当防卫所需的目的条件。笔者认为，虽然她后面自述只是想打掉素察手中的手机，客观上击倒素察，但从整个过程来看，李平的行为具有正当防卫的意图，一方面是制止素察威胁实施发布手机中的偷拍视频的现实不法侵害，另一方面也制止了素察针对其母阿玉的不法侵害，这种防卫意图是较为概括的，是符合正当防卫的目的条件的。

二是李平的行为是否要受到正当防卫所要求的限度条件限制？一般的正当防卫要求，不能明显超过必要限度而对不法侵害人造成重大损害，否则对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对于无限防卫，即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则没有限度要求。从该片段来看，该场景之下素察猛掐李平之母脖子的行为，可以被认为是“正在进行的”“杀人”行为，李平采取锄头一次击打的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当然，李平的行为还涉及到因果关系错误的问题，李平误以为素察是被锄头一击死亡，而实际上是后续的埋“尸”行为导致窒息而死，这在刑法理论上被称为事前的故意（结果推后实现）。对于事前的故意，理论上存在不同观点，有观点认为，行为人的第一行为成立故意杀人罪（未遂），第二行为成立过失致人死亡罪，或按想象竞合犯处理，或按数罪处理；也有观点认为，将两个行为视为一个行为，将支配行为的故意视为概括的故意，只成立一个故意杀人既遂。通说认为，事前的故意对因果关系的错误无任何影响。

因此，李平的打击行为及后续的埋尸行为，虽形式上符合故意杀人罪（既遂）的相关规定，但成立正当防卫，实质上既不具有社会危害性，也不具有刑事违法性的行为，因此，不负刑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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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法》第20条  

【正当防卫】 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03

罪露

到罗统出差的李维杰打电话回家无人接听，遂回到家中，知晓了素察迷奸、胁迫以及后续事件的经过，实施了组织全家人进行反侦查、诱导相关证人做虚假陈述、删除相关不利视频，转移尸体，销毁关键证据等一系列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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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杰实施的组织全家人进行反侦查、诱导相关证人做虚假陈述、删除相关不利视频，转移尸体，销毁关键证据等一系列行为，可能涉及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伪证罪、妨害作证罪、包庇罪（做假证明）、故意毁坏财物罪（将汽车推入河中）。

04

罪续

素察之母、警察局局长拉辒发现素察失联，开始对素察的行踪展开调查，认为李维杰一家有作案的重大嫌疑，遂指使桑坤等警员对李维杰一家进行刑讯逼供，获取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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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局长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逮捕李维杰一家，并采用暴力殴打方式获取口供的行为，涉嫌刑讯逼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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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法》第247条  

【刑讯逼供罪】【暴力取证罪】司法工作人员对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实行刑讯逼供或者使用暴力逼取证人证言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致人伤残、死亡的，依照本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百三十二条的规定定罪从重处罚。

05

罪终

素察之父母对素察的行为向李维杰一家道歉，李维杰亦向素察父母道歉说“我没能让妻子女儿不受到伤害，我能做的就是不让她们再次受到伤害，关于这件事我也很抱歉”，后去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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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影片中李维杰的行为来看，李维杰对于李平击打素察倒地后是否死亡也曾有过怀疑（专门问过现场真的没有一滴血，处理干净没有，在观看泰拳时也曾解说，被击晕后需要专人照顾否则容易窒息），后面转移素察的尸体，埋葬被桑坤射杀的白羊时，一定知晓了素察并非被锄头击打而死，而是窒息而死，这是否构成不作为的故意杀人罪还需要相应的事实补充。但后续李维杰实施的组织全家人进行反侦查、诱导相关证人做虚假陈述、删除相关不利视频，转移尸体，销毁关键证据等一系列行为，可能涉及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伪证罪、妨害作证罪、包庇罪（做假证明）、故意毁坏财物罪（将汽车推入河中）。因此，李维杰在剧末自动向警察局投案，如实供述，构成自首，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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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法》第67条  

【自首】犯罪以后自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的，是自首。对于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其中，犯罪较轻的，可以免除处罚。

被采取强制措施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和正在服刑的罪犯，如实供述司法机关还未掌握的本人其他罪行的，以自首论。

犯罪嫌疑人虽不具有前两款规定的自首情节，但是如实供述自己罪行的，可以从轻处罚；因其如实供述自己罪行，避免特别严重后果发生的，可以减轻处罚。

电影中的“误杀”实为“他杀”，关于剧情中存在的法律问题，你怎么看呢？快来评论区讨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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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李洁

图片来源于网络

编辑：刘静雯 王靖雅 张灵云  方怡鑫

执编：曹佳涵

素材审核：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