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人物」尹朝阳 出入嵩山
尹朝阳在嵩山
尹朝阳在大山中,搭台设架,将画室置于山谷之中。他说,在自然中写生,艺术家成为了信息的接收器,所有信息在瞬间向人喷涌而来,复杂自然成为艺术家需要直接面对的事物。
尹朝阳苏州博物馆个展“尹朝阳在嵩山”
嶙峋与雄厉
一沙一世界,基础的沙石构成了世界,由细微而察整体,因此不仅仅是在逻各斯层面沙石与世界同理而异构,甚至可以认为沙为世界的悖反面,互相印证且独自存在,更或者沙等同于世界,宏观即微观。
同样尹朝阳也将嵩山看作是沙,也是浓缩宇宙的范本,嵩山这座由地壳运动而将一望无际的海洋凸显成嶙峋雄厉山峰的地质博物馆,汇集了太古宙、元古宙、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的地层和岩石,超出人类认知的数十亿年的时间,被凝聚为徐霞客笔下“两室相望如双眉,然少室嶙峋,而太室雄厉称尊”的嵩山奇伟瑰怪之山石,并纳入尹朝阳绘画的视野内。
苏州博物馆尹朝阳个展现场
尹朝阳“嵩山”系列创作进入第七年的最新呈现
采访尹朝阳的时候,他刚从新疆归来,又要准备前往苏州筹备展览,虽然展览所呈现的作品与新疆无关,但仍然使人想起玉石之路的起点和终点:那些从新疆开采的硕大的玉石,被源源不断的送往北京、苏州,送往艺术家的手中雕琢,并最终成形。新疆也是尹朝阳试图描绘的另一座嵩山,不仅是新疆,他所居所游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嵩山,因为嵩山寓于一切地域之中,所有的地域又与嵩山相关。
那座山不仅仅是尹朝阳故乡省份的一座名山,也不仅只承担艺术家的乡情。哺育过这里百姓的土地,因为无法继续给予精神养分而被无数人逃离又回归,少年成名的人们试图在中年衣锦还乡却发现故乡亦是他乡。这随处皆是的断裂指引人们重新回到故土,在他乡重新开始建构自己新的生命。他乡成为了整个世界,故乡在灰飞烟灭的沙中。
现场导览中的尹朝阳
展览中呈现的尹朝阳雕塑作品
迷惘、异化、缺席
作为70后最重要的艺术家中的一员,尹朝阳最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作品的不断变化,从《青春远去》,到《失乐园》,从人物到风景,他完成的是自我不断向内的挖掘和生长。70后一代,生存在中国新旧社会的夹缝中,对旧世界的眷恋和抵触使他们重新认知自我,《青春远去》系列是艺术家对70后青春状态所给出的诠释,作品中的青年迷惘、幻灭,一代人的青春就在晦暗、朦胧的氛围中无处安放。这时的尹朝阳刚离开校园,居住在东郊偏僻的画室中,《青春远去》是九十年代末70后一代青春期状态抗议和呐喊的范本。
2000年之后出现的《神话》系列则终结了青春的状态,进入到对人性更深层次的探索中。青春的群体性被艺术家个体性所替代,《神话》中对于狰狞面孔的特写将人的异化描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不是西西弗的神话中人类背负命运时的勇气,而是个体警醒的察觉自我已被摧毁。
《寒林图》250×300cm+250×350cm+250×300cm 布面油画 2017
《寒林图》局部
作为70后艺术家并不直接参与中国早期社会的政治生活,他们没有涉身其中,而通常则是隔岸观火。大多数这个年纪的艺术家放弃政治表述,而选择日常性题材,但显然尹朝阳不在这个范畴内,在《神话》英雄式的人物之后,尹朝阳开始描绘处于顶峰的缺席的政治人物。消费时代的来临使革命的激情迅速退去,政治作为符号不再有效的管理所有人的生活,广场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也像政治一样沦为符号。在《乌托邦》系列中,回溯领袖似乎成为了追忆童年的一种手段,只是个体的觉醒则依旧需要面对国家命运中那些被继承的遗产。
《寒林图》局部
《寒林图》局部
在嵩山
《佛像》系列之后尹朝阳开始将触角伸向传统与自身的关系中,尹朝阳在文章《寻找佛》中写道:“弱水三千,惟取一瓢,我心仪的永远是最朴素的那种。以此标准放大去看无限,成为立体就是永恒,如这千百尊佛被时间磨砺的结果就是风化。而风化引出了连篇浮想。有时候我们的思绪在佛身上停留,而思绪在洋车出的刹那所带有的惊艳我茫然几乎是人类唯一光彩夺目的瞬间。”
而在寻找佛的之后,寻找嵩山成为了尹朝阳2010年之后的选择。在此之前尹朝阳通常是在经历一段人物创作之后,开始绘制与风景有关的作品,如此反复。而2010年之后,尹朝阳步入嵩山,一晃七年,乐此不疲,七年不痒。
《白石黑松》 200×200cm 布面油画 2017
而他所关注的艺术家也从培根与里希特转变为塞尚与黄宾虹,“中国古典艺术中的超越性是我所关注的,这是中国艺术高于其他文明艺术的一个很珍贵的东西,古典文化的文化属性需要在当下被表达。而为什么喜欢塞尚,是因为我在维克多山写生的时候,因为时间的原因我的作品很快就完成了,但当我观看塞尚作品的时候,我发现了一种‘慢’,他的创作是缓慢的,而在缓慢中产生出超越平常经验的全新状态。”
尹朝阳自己也记不清出入嵩山多少次了,便捷的高铁使他来去自如,而对自然的重新认知成为了吸引他前来的根本原因。他笔下的嵩山有北宗风骨,巍峨高耸的山峰像一道天堑,在平地中突如其来的耸立于前。尹朝阳说,在自然中写生,艺术家成为了信息的接收器,所有信息在瞬间向人喷涌而来,复杂自然成为艺术家需要直接面对的事物。
《飞雪岩》 130×200cm 布面油画 2017
《雪寺》 170×250cm 纸本水墨 2017
因此他在大山中,搭台设架,将画室置于山谷之中。同时艺术家在面对自然的时候,也同样的在面对自我,这种面对可能是“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式的忘我,在自然面前将自我归置与一石一树,时间的绵延就此展开。这种面对也可以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将自然托付于笔触,在对绘画性的苛求中,展现自然所赋予的一切。
但归根到底尹朝阳是在不断的循环中超越自我,这位极具性情的艺术家,在他的自信中对黑暗世界投去冷酷的蔑视,并对所有已然存在,并即将出现的完美保持最大限度的尊重。他的创作具有钉子般的直接和准确,在饱和、鲜活的色彩中单刀直入,勇往直前。
《嵩谷怒云》 39.5×238.8cm 纸本水墨 2017
《嵩谷怒云》 局部图
Hi艺术=Hi 尹朝阳=尹
跟风不是长久之计,创作注定孤独
Hi:画嵩山跟地域性是否有关系?为什么只画嵩山,不画别的山?
尹:我取的是方便。嵩山离北京也近,那里也有一些朋友。当然这些原因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嵩山也可以换成其他的地方。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嵩山很打动我,打动比什么都重要,他的苍茫极大地对应了我的心理诉求。
Hi:从之前的系列转变为到“嵩山”的原因是?
尹:四十岁的时候绝对应该有一些变化,这种变化是对应在当时的。我感觉是时候给自己的一个态度了,所以当时开始进入这个系列的创作。当时也有很强的逆反性,在大家都在往这个地方冲的时候,我非常怀疑这种做法的合理性,因为这终究是一件追求时髦的事情,在你往前走的时候,很有可能标准又变成了另一个。跟风毕竟是不长久的,因此坚决往前走的时候,一定是相对孤独的,因此我选择换一个走法。
《晚山》 180×280cm 布面油画 2017
《写生图8》30×30cm 布面油画 2017
Hi:这种转变是否是有难度的?
尹:这两年我觉得比刚刚开始的时候要画的好得多,最开始的创作有些非常的生涩。当时从人物转到这个领域来之后,确实困难重重,但我腰杆子非常挺,这是凭着一种对绘画的基本理解往里冲。大方向定了之后,那种把可能性交给未来的感觉,我觉得挺好,就像是把你扔到宝山上,看你究竟能弄出点什么名堂,我当时就是这种心态。具体到实践中,这几年,我也把这里面的各种路都走了一下试试,试试在知道对错,才知道可行性。
Hi:如果转变存在困难,为什么不找一条更容易的路?
尹:困难应该是人用一生的能力去追求的,困难所汇集出来的力量,最终可以产生出来的超越。我秉持的还是,做艺术有点精英范儿,这个精英范儿实际上代表着与平庸的东西区别开。
《神迹》 118×73×46cm 石头、木头、铁 2017
去写生
Hi:为何选择在现场写生?
尹:在自然中写生,艺术家是自然信息的接收器。写生的过程是一种自我较量,在接受信息的时候,我也需要和自身的习惯做抗争,摆脱过多人为的痕迹,但人又不是自然的奴隶,绘画的过程也是在和自然抗争。抗争也是对话,写生除了跟自然对话,也可以跟自己对话。
Hi:你在写生的同时依旧保持着对绘画性的追求?
尹:当然。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它是一个落后的观点,但是如果你已经走了这条道,就准备一条道走到黑。绘画性是我一直非常看重的,当然我指的不是单纯的炫耀技术,我指的这种绘画性与传递想法时候的切合度相关。如果这个层面能够做到,那它就是我要追求的。
《松云》 D.250cm 布面油画 2017
Hi:传统对你有什么样的影响?
尹:我一直认为,我们其实没有办法回避传统。我们这一代人或者说更年轻的这些人,其实是在两个传统的影响下面在工作。这种传统不仅仅是中国的,也有西方的影响。上学的时候,我们接受的基本上是西方式的教育,我近几年也常常在西方大师对纸媒与墨的运用上得到启示。而面对传统,我更愿意和它进行肉搏,推翻那些已经司空见惯的方法。西方和中国的传统在当下是一种混搭,是没有办法摆脱的,所以我不太追求血统的纯粹性的,我看中的是它们如何有意激活你的活力,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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