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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亮 跟神仙唠唠

灿阳 Hi艺术
2024-08-30





申亮的一切都太有趣了。


申亮的家也是他的工作室,我们的采访就在那进行。进门时未见其人先听闻一声“来”,中气十足。

走进之后也是别有洞天,“悟空馆”题字高挂于墙上、置物架上挂满了画着古代名流抽烟的老镜框;唐代的木头小兔子被刷成金色,并赋以胡萝卜的理想皇冠;给《西游记》中的6位神仙画一寸证件照、哲学书封面上安蹲坑、工作室里画笔的屁股被改装成痒痒挠、苍蝇拍......





申亮工作室一角

摄影:灿阳



相比之下工作台的存在倒稍显逊色了,小小的画板刚好能盛下申亮小小的画。丙烯、油画棒、纸砚笔墨、老镜框......这些看似不搭边的工具却组合出了无数张和谐的画面,也让申亮的每一件作品都找不到相似的痕迹。






申亮工作室

摄影:灿阳


申亮的创作历程并不复杂,展览中的每件作品也都有迹可循。


1976年出生于辽宁营口,自小生活于家乡的文化馆,受到镇上唯一文化中心的熏陶。父亲申家堡是美术教育家、画家,两位姐姐申玲、申丹也都画油画。申亮一直浸润于绘画的环境中。




“神仙回收处”展览现场

拾萬空间(北京),2024



“我没有画儿童画的阶段,6岁就开始画石膏、几何形体、色彩静物。后来也很顺利地进入4年附中、4年大学、3年研究生,在美院系统里待了11年。”


对于申亮而言,画画是顺理成章的,挺自然的一个事儿。




“神仙回收处”展览现场
拾萬空间(北京),2024



但这种顺也带有一种副作用。2003年申亮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彼时的艺术市场还未真正兴起,但申亮身边已经有很多朋友开始对创作有比较深入的思考,而申亮还沉浸于习作之中。


为了打破十多年美院造型训练带来的惯性经验,申亮在习作与创作之间的转换中经历了很长时间。


渐渐的,儿时的爱好逐步显露。家里收藏的一千多本小人书让申亮开始慢慢找到自己真正擅长的创作方式。如今申亮早已任教于北京工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但他的创作却与学院派的造型面貌迥然不同。

早上跟大爷大妈一起,拎着买菜的小拖车,挨个逛潘家园的地摊,这是申亮“画书计划”中旧书的来源。


“画书计划”自2014年开始,已持续有10年,是申亮当下创作的源头。


申亮有收藏古董的习惯,妻子徐华翎也画国画。申亮逐渐对古画产生了迷恋和创作欲望。带有斑驳色斑与陈旧包浆的旧书皮成为古画创作载体的不二之选。


后来书皮上的风景日趋丰富,不再只是临摹篡改古画。申亮更加注重旧书封面本身的图像与板式,对现成的书籍封面直接进行二次创作——《马克思资本论》上画自画像、《列宁文选》上画蕾丝拳头、《鲁迅全集》上画出白骨夫人、《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上画“王羊补牢”......



《自画像2017》20.5×15.2×3.5cm 纸本丙烯 2017


《蕾丝拳头》23×16×8cm 纸本丙烯 2024

《白骨夫人》 22×16×4cm 纸本丙烯 2023

《王羊补牢》22.5×15.5×4.5cm 纸本丙烯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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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戏谑的涂鸦绘画与实体的书籍一同结合为一个个小装置,游戏式的覆写与印刷物自身的含义形成一种戏剧冲突。点到为止的幽默无关政治或宗教,而是像药引子一样,成为申亮拿起画笔画一本本书的理由。

“亮,到此一游”系列的开始要从一张仙鸽说起。


申亮有看古建的习惯,且由来已久。“早年带学生外出写生,河西走廊、敦煌去过6次,山西古建也看了好几次。”

但真正吸引申亮拿起画笔的,是一只落在低低斗拱上的鸽子,“那一刻鸽子离我很近,也一下子拉近了我所谓的当代生活与千年古建之间的关系。”



《仙鸽》40×30cm 木板丙烯 2023


自在观音低垂的手、金刚力士的脚、寺庙里的流浪猫狗、庭院一角的小石狮、偶然驻足的小麻雀......申亮选择的绘画对象是他亲近的局部,而非整尊造像或古建大场景。


“到此一游”的签名与申亮的署名风格如出一辙,随性、任性,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自在手》30×24cm 木板丙烯 2023

《金刚力士的大脚》50×50cm 木板丙烯 2023

《天王脚下的小猫》30×30cm 木板丙烯 2023

《额上的鸽子》30×60cm 木板丙烯 2023


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草率”也一瞬拉近了画外人与古建之间的距离——目光透过画面能直抵菩萨的面容,或是写着POLICE的女人臀部......

在申亮的作品前,高雅或世俗都能抵达,那些被提炼、吐纳了千百年的意义渐渐淡去,历史的厚重被笔墨消解了。



《菩萨面孔》30×24cm 木板丙烯 2023

《police》30×30cm 木板丙烯 2023

《大宋美人儿》60×50cm 木板丙烯 2023

《天王像》40×30cm 木板丙烯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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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与时间稠不可分的是申亮在网上收集的老镜框。包浆的镜框让申亮处于一种亢奋状态,画得停不下来。
“刚开始买了5个先画着,后来又买了10个,画完之后又买,买了有10次,不知不觉画了210件。”

“神仙回收处”的名字源于申亮在网上看到的一张图片。“一个小小的破房子里收留了各路神仙的泥塑,缺胳膊少腿的观音、关公、财神都挤在这里。”这个名字与老镜框作品完美匹配,镜框是小房子,一张张之前想画未画的画面成了镜框里供奉的神仙。



“神仙回收处”展览现场

拾萬空间(北京),2024


《小白猫》 17×23.5cm 木板、丙烯 2024


《捏捏》32×22cm 木板、丙烯 2024


《一块红布》13×10cm 照片、丙烯 2023


《神仙回收处2》20×14cm 纸板丙烯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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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宇之大,神仙之尊,相辅相成。申亮将各类媒介悉数涂画于镜框背板上,一切形式、尺寸、内容均由看见镜框时的那一刹灵感决定——缀有白花的深咖木框配一炸毛小白猫,灵动。朴素旧木框画上玩球老大爷对着胸罩捏捏,世俗。斑驳镜框里的一张小像还未剥落,那就直接蒙上一抹红布梦回1992......

一张画就是一个故事,申亮的创作完全打开了。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你之前也会画一些戏曲人物、戏剧小人书、铅笔盒系列的作品,这跟你出生于家乡文化馆,每天浸润于文化馆中收藏的画报、连环画和书籍有关吗?


申亮(以下简写为申):当时的小人书对于我们70后来说是有限的几种娱乐方式之一,那时电视普及得还很少,我每天就会去借小人书,也看了很多,书里绘画的手法以及故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再加上我也有收藏习惯,家里当时有一千多本,从2006年我就开始画这些旧书、小人书,之后就通过这批东西慢慢找自己真正喜欢、擅长的创作方式。


逐渐认清自己的过程是很重要的,只有在这个过程中你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应该画什么样的画,慢慢理清创作的线索,并且不断增强你的优势或是独特性。



申亮早期戏曲人物系列作品

早期戏剧小人书系列作品‍

早期铅笔盒系列作品


Hi:“画书计划”在对书籍的收集与选择上有什么标准或喜好吗?


申:我有两个选择的标准,一是我喜欢选择硬壳的,因为软皮的画完不易保存。再一个就是它要包浆,要足够的旧,八成新、九成新我都不喜欢,最好是五成新、四成新的,越破越好。


在书的内容方面,如果能偏政治或宗教,有点戏剧冲突,又能讲出一些故事那就更好了。包括某些封面上的画,我很感兴趣的会直接采纳进来。



“神仙回收处”展览现场

拾萬空间(北京),2024


《别出声》24×16.5×9cm 纸本丙烯 2022


《面壁》21×15.5×6.5cm 塑料丙烯 2017



Hi:“画书计划”也延伸出了一些立体的小装置。


申:对,比如在书上“种草”是因为我在书上画了死去的小鸟,书籍立着摆小鸟没法睡觉,横着摆又光秃秃的,所以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加点草,于是我就买了假草和电钻把草“种”进去。小鸟在杂草中睡觉、休息,也跟我们现实生活中压力很大的情境一样。


包括《千里江山图》也是在书上“种”了一些麦秆。麦秆被砍掉后留下斜角,模仿大地秋收后的景象,这些都是通过“画书系列”拓展出来的。




“神仙回收处”展览现场

拾萬空间(北京),2024


《小鸟与草》

《千里江山图》局部‍



Hi:在你的很多作品中总能看到一些文字与画面相配,除了你的签名,还会有作品的标题,或是一些具

有其他可读意味的文字。

申:我的签名是挺大个的,主要是想破一下画面,有些画太雅。像“亮,到此一游”这批作品就是想用“到此一游”这种挺愣的东西去打破一下古代造像的美和雅。实际上这就是生活,它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我希望有一些这样的东西去平衡画面。



《大辽菩萨》60×50cm 木板丙烯 2023


《坏坏的小狮子》30×24cm 木板丙烯 2023



Hi:作品中也会有一些恶搞、情色,甚至低俗的成分。


申:情色是我比较喜欢的题材,这次这批作品里也夹杂了一些,我觉得挺好的,我还是有个度在那里,我还没到恶趣味或者恶搞的程度,那种特别恶搞或者特别露骨的我也接受不了。对创作的人来说,不违背自己的表达而作出某些妥协很重要。



“神仙回收处”展览现场

拾萬空间(北京),2024

Hi:平时创作的图像来源有哪些渠道?


申:一个是我自己拍的,还有朋友圈中我看谁的图片好,我就给人盗图了。再一个是在网络上看到不错的图片都会存在手机里的资料夹中,但我画出来的东西跟图片也都不一样。我只画图片,不画写生,我喜欢图片那种平面化的感觉。


Hi:画一张小画大概需要多久?


申:大一点的最慢也就三天,快一点的一天能画两张。我属于急性子,画画从不起稿,都是直接画法,开一张画就要把它迅速完成,在短时间内把感觉抓到并呈现出来。另外我是在家画画,在家画就特别放松,时间运用上也特充足,我每天的工作时长加起来有10个小时。




“神仙回收处”展览现场

拾萬空间(北京),2024



Hi:这次展览的作品中能看到风格和绘画技法都很多样,比如“画书计划”里像小学上课无聊时的课本涂鸦,“神仙回收处”中作品与现成物的结合......


申:其实我在2005年画的那批小人书就已经是涂鸦了,但那时涂鸦用的手法还是稍微单一了点,比如按照海报的表现手法去画。


现在我在手法上会更加多样化,我能把在学院体系中学到的十八般武艺都运用自如,好像我慢慢地画开了或是更能认清自己了。这也是这批作品给我感触最大的一点,无论是在表现手法还是在画的内容上,我好像都把自己打开了。之前总担心某一题材画了多少张后就枯竭了,然后又要费心寻找下一个既有关联又有自身特色的题材。


但这批作品让我觉得我画什么都行,勾线、平涂、水墨还是要做点肌理,每一张的表现手法都只针对这张的内容。


我希望最后呈现出来的不是某种语言的唯一性,而是在整体氛围与气息上具有我的唯一性。



“神仙回收处”展览现场
拾萬空间(北京),2024


Hi:这个“打开”的过程也挺漫长的,从6岁开始经历十几年学院体系下的造型训练,由习作转为创作,到越来越自如,完全以一种开放的创作心态去进行。


申: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其实不太容易,因为之前的基础训练还是太长,前期对于创作的想法比较少。别人可能是知行合一,但我得先动起来,我需要画出来后再逐步寻找我的方向,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实践。好在近两年画了三百多件作品后,创作的脉络也就清晰了。


Hi:你觉得在有趣和戏谑之外,作品会带有某种精神逃逸吗?


申:这些作品大家看得轻松,也是因为跟现在的社会氛围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反差,成为了一个放松的窗口。


我画的东西可能没有那么高大上,我觉得只要很真诚地表达就可以了。至于作品是挂在普通人家的墙面上还是进入博物馆,也没有高低之分。


假如说这三百多件作品能被三百多个人收藏,我相信他们都是想挂在墙面上呈现的,而不会锁在仓库里,因为这个作品这么小,绝对不会从投资的角度买它,只能是因为纯喜欢。

这次很多作品都是画画的同行老师们买的,我很幸福,这与大机构收藏完全是两回事,也没什么可比性,对我来说都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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