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汕大新闻女生:2个月走访超生家庭,完成了可能是史上最厚重的毕设 | 媒专栏

2016-06-08 钟嘉欣 全媒派



自2012年开始,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实行了毕业论文改革,学生可以在毕业论文和毕业作品之间任选其一,于是,我们看到了很多令人惊艳的作品。在今年的毕业季,有学生花两个月时间实地调研,为我们呈现了一组潮汕地区“超生家庭”群像故事。




作者 | 钟嘉欣

来源 | 汕头大学新闻学院


中国传统文化里,当一个男孩降临到这世上,就像是一盏灯,给一个家庭带来光明,男孩越多,越能光耀门楣。当男孩成了老人,风烛将灭,这时需要一盏新灯让光明得以延续,以此循环往复,一代又一代。中国人习惯将这种延续,称为香火传承。至今,在广东的农村里仍有添灯的习俗,上一年村子里出生的男孩儿,在来年正月,都要在村里的祠堂点上一盏灯,意即告慰祖先:香火得以延续。


作者说:当我将毕业作品的题目确定为超生家庭的故事时,很多人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故事。从2016年1月中旬至3月中旬,我在广东珠三角及潮汕地区,走访多户人家。虽然基层政府在不同程度上落实计划生育政策,但在包括城市和农村在内的多个地区,超生情况仍然较为普遍,受传宗接代及多子多福的观念影响,不少家庭仍选择多生育孩子,尤其是男孩。一个又一个孩子的诞生,每一个孩子的上户、抚养、教育、心理、成长等问题,给不同的家庭带来了一个又一个全新的故事。


选择这个主题做毕设,困难超过我的想象。


在采访期间听到的种种故事,一遍又一遍地刷新我的世界观。我曾经有预想过,采访的家庭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但现实生活永远出乎意料,很多故事是我很难想象的,这是不同于我生活的另外一个世界。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不好加以评论,只能将看到的听到的故事,讲述给大家。(为尊重受访者,故事中的人物均为化名,同时,为尊重他们对我的信任,部分照片目前尚无法公开,但相信这些照片会经受住时间的检验,因为它们记录了历史。)



我还要再生


1992年出生于汕头市潮阳区峡山镇的肖家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孩子们最大的两岁,最小的刚满月,都是女儿。最初认识她,是在微信上,她的微信头像是她最小的女儿,朋友圈上面都是她三个孩子的照片以及一些吃吃喝喝的日常。


初次见面,是农历正月二十四,这一天是她娘家迎老爷的日子,并无工作的她,带着最大和最小两个女儿回娘家凑热闹。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一排排青砖平房安静整齐地坐落在一片片还没开始插秧的稻田尽头,迎老爷的活动已经结束,地上留下许多烟花礼炮的碎片还没来得及清理,人们热闹过后留下的垃圾被风吹起四处散落。在村口等待了十分钟之后,便看见肖家玲牵着大女儿出现在我眼前:大概一米六的个子,一身红色连衣裙配上黑色高跟鞋,及腰的柔顺长发,白皙透红的脸颊带着点婴儿肥,身材凹凸有致,声音轻柔,跟身后稍显脏乱的村落相对比起来似乎有些不搭调。光看她的样子,很难想象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你真好看。”我夸她的时候,她还有着些许羞涩。


按照潮汕人的说法,算虚岁的话,肖家玲今年已经是25岁了,年纪也不算小了。2013年大专毕业后,经人介绍,肖家玲便与大自己两岁的丈夫结婚,不久便怀上了大女儿。大女儿今年2岁,二女儿1岁,小女儿刚满月。


中午时分,肖家玲便给小女儿洗澡,脱衣、擦头、洗身、换尿布、穿衣,一个个环节干脆利落,动作熟练,对于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的她来说,照顾孩子是一件熟悉而轻松的事情。


“我毕业就嫁人生小孩了,我还要再生。”她说。


“你是特别喜欢小孩子吗?”我一脸疑惑。


“我要生男孩,在我们这边一般都要生到两个男孩的,我生的三个都是女儿。”她一脸的云淡风轻。


在肖家玲的家乡,人们总是想多生孩子,孩子多了,以后总会有出息,就可以改变家族命运,帮助其他的兄弟姐妹。如果肖家玲还要生,那么她这一生至少要养育五个孩子。



亏本货


她美丽,身边总不乏追求者;她优雅,走在路上总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她聪明,每年奖学金的名单上总会有她的名字;她能干,参与众多活动的策划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这是一个看起来完美的女孩,但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她缺爱。


出生在江门市的城区,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江霏从小没有受到过父母过多的宠爱。父母忙于工作,江霏从上小学开始,就学会买菜、做饭、洗衣,分担家中的各种家务。姐姐在老家念书,大多数时候,江霏都与哥哥在一起。在家里,父母尤为疼爱哥哥,对江霏不重视,这让她十分难过,因此,她从小就知道,她必须努力,必须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别人才能看到她,喜欢她。


江霏祖籍梅州,每年过年,一家人都会回老家。老家在梅州市兴宁县山区的一个小村庄里。每次进村,都需要经过一段泥泞小路,穿过田野、几经颠簸、多番辗转方能到达。小村清幽宁静,没有任何娱乐设施,不带任何商业气息,最近的菜市场,也在十公里外的镇上,村民耕种、圈养牲畜,日常生活自给自足,村民悠然自得,远离喧嚣,像是被尘世遗忘。年轻又有能力的一代纷纷搬离小村奔向城市,他们怀揣着梦想,带着憧憬,同时也保留着小村庄世世代代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观念,在城市生根发芽。


江霏说,从小到大,爸妈都说她跟她姐姐是“亏本货”。


“爸妈说我跟姐姐比较有出息,让我们工作之后多帮帮哥哥,生活上给哥哥多一些物质支持。”她无奈地说道:“以后工作买房结婚我都得靠自己,帮了哥哥,那谁可以帮我呢。”年初五到江霏老家做客,一家人的热情,让我觉着江霏父母并没有她描述的那么不近人情。直到第二天午饭时间,我们在餐桌上闲聊。


“你毕业不能那么早就嫁人,你听到没有。”江霏的母亲在饭桌上告诫江霏。江霏默默不语,饭桌上一家人似乎陷入了默然而生的尴尬里。


“我妈害怕我嫁不出去,巴不得我毕业就嫁掉。”我开玩笑道,希望打破这寂静。


“把女儿养那么大就给别人了,岂不是很亏。”江霏的母亲说道,笑容在我脸上僵住了,我变得无所适从。


饭后江霏把我拉到一边,给我解释道,她的大姐前年刚研究生毕业,在去年年末,跟同门的师兄结了婚。儿女结婚成家本应是件高兴的事情,而江霏的父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江霏的父母责怪江霏的姐姐毕业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给家里赚一些钱就急着结婚,同时,他们对这个家里没钱没权的女婿也没有什么好感。


“最近家里买了房,140平的,在江门。”江霏轻轻叹了一口气。


“买个大房子不好吗?住得舒服一点。”


“房子是买给我哥结婚的,首付的钱是借的,以后房贷由我和我姐姐来还。”



江霏老家的村庄



别人家的状元


17岁从高中辍学之后,刘斌开始在家周边打零工,直到二十岁,他考了驾照,在亲戚的帮助之下,他开始做起了货车司机,走南闯北,一晃,三十年就过去了。


刘斌的家在揭阳市揭西县的一个小村里,小村庄错落着一排又一排青砖瓦房,村里绝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只留老人小孩在村里,许多老房子也已经空置衰败,但还是不难看出,这里也曾有过人丁兴旺的景象。刘斌有六个孩子,三个孩子还在周边上学,便还留在身边,三个较大点的孩子,都在珠三角工作。作为职业的货车司机,刘斌的收入并不高,拉扯六个孩子长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盼他们有出息,村里的人都想着生孩子就像买彩票一样,生得多了,总会有一个有出息的,那就可以改变家族命运了,我没想太多,只要他们各自安好就可以了。”刘斌说道。村子里土生土长的村民们都有着多子多福的想法,无论要生多少个,家里至少得有两三个儿子。

 

“他们重男轻女是他们的事,反正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


三十多年来,刘斌开着大货车走南闯北,维持生计,一家人生活虽苦,但他对孩子们的态度一直都没有改变,无论男女,他都宠爱有加。刘斌的四女儿刘莹一直是一家人的骄傲。2011年,四女儿参加中考,放榜当天,刘斌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一个人跑去女儿的学校看成绩,当看到女儿是镇上第一名的时候,他的喜悦无以言表。


年轻时候的刘斌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但由于家里穷困,高中没上几天他就辍学回家打工,这么多年来,这也是他的一大遗憾。文化水平低,年轻时候的他四处碰壁,大半生奔波劳碌,他不希望他的孩子重蹈覆辙,走上他的老路。生活再苦,只要孩子要念书,想尽办法也要支持下去。


得知女儿是第一名之后,刘斌迫不及待地跑回村里,告诉家人和邻里街坊这个好消息。村民们前来道喜的时候,无意间说的一句话让刘斌火冒三丈。


“你这是别人家的状元,长大后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了。”


“是我的女儿,一辈子都是我的,都是我家的!”


如今,刘斌的大儿子高中毕业在东莞打工,二女儿已为人妻,工作后考上了研究生,定居深圳,三女儿和丈夫在广州创业,四女儿如今考上了重点大学的医学院,五女儿在念高三,小儿子念高一,三个孩子仍在念书,给家庭带来了一定的经济压力。


“不管他们以后出来做什么,他们现在喜欢的,我就支持,我再辛苦几年也没关系。”刘斌坚定地说道。



放羊式教育


杜志文和太太是土生土长的东莞人,两人从小就是很好的玩伴,长大后,很自然地就走到了一起。两人结婚之后,杜志文太太没多久就怀上了大女儿。作为父母唯一的男孩儿,杜志文一直也希望自己也能有个男孩,来“延续香火”。同村的村民开始发现,在杜志文结婚后的近七年时间里,他的太太几乎都在怀孕和坐月子。在生育了四个女孩儿之后,杜志文夫妇终于在2000年如愿得到了一个男孩。


东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农村,城镇化程度高,所谓的“村”仅仅是过往留下来的一个称谓,同时,在这片生育观念并不十分保守的土地上,这样拥有五个孩子的家庭并不多。


在东莞,凡是农村户口的居民每年都会享有不同程度上的村民福利,杜志文一家也不例外。但由于超生,杜志文一家只有夫妻俩、大女儿和二女儿可以享受村民红利。即使不工作,这个家庭每个月所分得的红利也足够支撑一家人的基本生活。


为了给儿女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在十余年前,杜志文做起了废料回收生意,一家人生活颇为舒适。他在物质上尽可能地满足儿女们的需求,在教育上,杜志文都一视同仁地采取放羊式教育,任由其自己选择发展的方向,自己做决定。


就在这种开明式的教育下,儿女们跟杜志文的关系特别亲密。“遇到自己决定不了的事情,也会问爸爸,爸爸总能给出一些建设性的建议。”四女儿杜澄说。“爸爸说他跟妈妈就像是两个牧羊的小孩一样,两个人安静地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迎着微风,看着前面一堆小羊在自由奔跑。”小儿子杜晓斌把他的父母描述得特别浪漫。



杜志文的五个孩子头凑在一起看手机



寨子


郑直是家里的老大,是父母唯一的儿子,是六个妹妹的哥哥,同时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今年30的他,早些年在深圳打拼,但并没有赚到什么钱,于是便回到位于汕头市潮南区平湖新村的老家,随父亲一起做海鲜贩卖的生意。


“在家千日好,在外半日难。”家乡的村庄靠近海边,跟随父亲贩卖海鲜,母亲在家帮助妻子共同照顾小孩,郑直在家的日子过得尚算舒适,只是日复一日地在海边劳作,使得郑直看上去有点显老。


作为传统的潮汕人,郑直的父母一直想家里有两个男孩,奈何大儿子出生后,后来一直生的都是女儿。即便如此,在女儿们没有出嫁前,父母更疼爱女儿们。但女儿出嫁后,就截然相反。


郑直的大妹妹和二妹妹早已为人妻为人母,她们都是通过相亲认识自己丈夫的,嫁得离家不远,但并没有过得很幸福。大妹妹丈夫在外工作出轨,二妹妹怀孕时因为从丈夫口袋偷拿25元看病遭丈夫兄弟家暴,姐妹俩回娘家哭诉,不愿回夫家,却被父母训斥:“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解决,快回你们家去。”在父母的眼里,嫁出去的女儿便成了“别人家”的了。


三妹妹在中山大学毕业后留在广州工作,四妹妹从小在这个大家庭里面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在七岁的时候主动要求父母将其送给别人收养。在送养之后,四妹妹始终与家里保持联系,与家人关系尚算融洽。五妹妹、六妹妹分别都上了不同的大学,至今都还没毕业。


家里排在后面的四个妹妹,是父母的骄傲,她们都考上了省内不同的大学,是村里少有的大学生。村民总会夸奖说,你家的孩子真棒啊,可以念大学。但是,夸奖过后,他们总会补上一句一直以来令父母很尴尬的话:“可惜都是女儿,女儿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郑直一家所在的平湖新村本来由两个寨子组成。古时为了团结村民,抵御外敌,寨子外筑有一堵高大的围墙,将整个寨子包围,只留东南西北四个小门进出。随着时间的流逝,寨子也渐渐衰败,村民们逐渐搬出寨子,在寨子外建起一栋又一栋的楼房。郑直一家也在十余年前走出寨子。寨子外的围墙上,是村委会张贴的计划生育宣传栏,上面展示着国家的生育政策,以及各种避孕、预防疾病的方法。


“我们看了这些,对我们也不起作用。村委会也有发避孕套,但是我们都不用那种东西。”郑直说到。


“为什么不用?那你们怎么避孕?”


“我们这里的人对那些东西不放心,要是不想生孩子夫妻就分开睡,有时候忍忍就好。”


在许多年前,寨子的围墙把村民围了起来,保护了起来,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将村民和外面的世界隔绝起来。在今天,村民们大多都走出了寨子,甚至走向了远方,但是许多人的生育观念、性观念等似乎还困在寨子的高墙内,不敢向外面的新世界迈开一大步。  



已经衰败的寨子



这是我侄子


在梅州的一个小村子里,我拜访了钟惠城一家。双向两车道的平滑水泥路直通村里,钟惠城的家就在这条路的边上,屋前是一片广阔的稻田,还没到播种的季节,地里光秃秃的,还散落着一部分上一年没收拾干净的干枯水稻杆,屋后是一片并不茂密的山林,稀稀拉拉地长着一棵棵挂着金黄果子的柚子树和低矮的灌木。


农村地多,门前一大片的稻田和午后的柚子林都属于钟惠城一家。坐着公交车,可以在钟惠城家门口下车。推开半米高的竹篱笆,可以进到他家的院子里。院子很大,大概有五十平米,地面铺了平滑的水泥,平日里是孩子们玩耍的乐园,在秋收的季节,便成了绝佳的晒谷场。院子里建着两栋连着的平房,一栋两层,建了有些日子了,从窗户墙体里看出来岁月的痕迹,另一栋是这两年新建的,只有一层,还没来得及装修,墙面的红砖裸露着。


钟惠城出生在1991年,初中毕业时,年仅16岁的他便外出打工。钟惠城家世代农民,一生淳朴安分,一家人也平平静静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在村子里,钟惠城家一直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生活,小日子也过得温馨舒适,但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一件事让他的心里不太舒服。


他是家里的大儿子,父母在生下他后,并没有立即给他上户口。1995年妹妹出生,1997年弟弟出生,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父母决定不再生育,便开始打算给孩子们上户口。但是按照计划生育规定,农村户口第一胎是女儿方可生第二胎,为了逃避超生的惩罚,父母先帮弟弟妹妹上了户口,随后才将他的户口落在邻村的亲戚家。


村子小,家里长短街坊邻里都会知道,为了避免流言蜚语给家里带来经济处罚,钟惠城的父母在外一直不敢承认钟惠城是他们的孩子,对于超生一事一直讳莫如深。在我上门拜访准备离开时,钟惠城的父亲让我留步。


“等一下,我让我大儿子送你出去。”


“什么儿子,老糊涂了你,侄儿来,送客人到镇上坐车。”钟惠城的母亲扭头瞪了她丈夫一眼。在外人的眼里,钟惠城的父母只有一儿一女,并无大儿子,在外,对别人介绍时,只称钟惠城为“侄子”。20多年过去了,钟惠城已经习惯了“侄子”的身份,始终没有跟自己的爸妈“相认”过,跟弟弟妹妹不一样,他只能管他的父母叫“叔叔”、“婶婶”。



吓小的胆子


黎鸿出生于1994年汕尾市区的一个小康家庭,祖籍普宁市梅塘镇。在线上交流时,黎鸿十分健谈、幽默,想象中的他是跟普通城里孩子一样,阳光外向,但在汕尾看到他本人时,跟此前他在网络上的状态截然不同,内敛、少言、沉稳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在高铁站上接到我之后,黎鸿驾着车熟悉地把车开进了一个小区,领着我上楼。开门,房子宽敞明亮,但却显得有点冷清。黎鸿父亲是汕尾市区的一名普通公务员,母亲和大姐在深圳经营着一家餐饮店,二姐已经出嫁,黎鸿平日在家附近的一个大学上学,只有周末回家,平日里,只有黎鸿父亲一人在这偌大的房子里生活。


黎鸿的父亲在八十年代末就是汕尾市的公务员。由于还是农村户口,在生育第一个女孩之后四年,可再生育一个孩子。黎鸿的母亲在生下了黎鸿的大姐后两年生下了黎鸿的二姐,为了生育一个男孩,生下第二个女儿后,黎鸿的母亲并没有立即帮孩子上户,而是把孩子送到了乡下娘家抚养,并将二女儿的户口挂在了乡下的大伯家里。两年过后,黎鸿母亲第三次怀孕,很幸运的是,这次如她所愿,怀上了男孩,也就是如今的黎鸿。


为了保住工作,躲避超生的处罚,黎鸿父母一直不敢与二女儿相认,直到二女儿六岁时,才将其接回家。起初,由于生命最初那六年缺少亲人陪伴,二女儿跟家人的关系较为疏远,称爸妈为叔叔、婶婶。一直到初中,计划生育抓得没那么严了,二女儿才开始改口叫爸妈,也就在同一时期,黎鸿父母才敢公开说自己有三个孩子,并谎称当年已经受过超生处罚。在二女儿六岁到上初中前这段时间里,对超生查得比较严格,经常有计生委小分队上门检查。


“小时候被计生委的人突击检查,当时房子也小,一听说有人敲门检查,我们姐弟仨就要吓到躲进衣柜里面,缩成一团,直到听到屋外没有动静了,人全部都走光了,我们才敢推开门出来。”黎鸿回忆道。


在那段漫长的时光里,每当有人敲响家里的大门,姐弟仨就会异常惊恐,继而迅速躲进黑暗狭窄的衣橱里。在清明假期,女儿们带着父母到深圳游玩。看到孩子们都已成人,有着各自的生活,黎鸿的母亲倍感欣慰。但是回想起孩子们童年的那段时光,她仍觉得有着一丝丝的遗憾。童年那段经历,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孩子们的性格。


“都是因为小时候被吓到,所以现在几个孩子胆子都不大,都怕生人。”黎鸿的母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为尊重受访者隐私及意愿,本文未使用采访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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