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真正的市场经济？

文 | 张是之

逢8必有难，这在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短暂的经济史上，一个并不十分严格的经验规律。

1988年，物价飞涨，随后我们试图进行物价闯关，结果闯关失败，社会动荡。

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受此影响，我国经济也遭遇重创，民营企业大规模倒闭关门。

2008年，美国爆发次贷危机，席卷世界各国主要金融市场，随后引发金融危机，中国经济再次下探，直接导致后来4万亿刺激政策的出台。

2018年已经接近尾声，今年的经济到底怎么样？不论是房市，还是股市，不论风投圈，还是币圈，我们也都看到、听到、感受到了。

逢8「魔咒」，看上去有几分规律。而在市场经济的反对者那里，这似乎也成为了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带有「内生缺陷」的铁证。

所以，我们会经常看到有人在文章后面评论，你说资本主义好，市场经济棒，那他们为什么会爆发金融危机？他们的大萧条是怎么来的？

言外之意，其实就是想证伪我的说法，用这些个反例告诉我，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没有你想象、描绘的那么美好。

然后他们的结论往往是，你们这些分析都是空中楼阁，不接地气，满满的书呆子腐朽味。

最近谭叔在微博上转发我前面文章《从来就没有什么经济周期》，结果遭到围攻，争论的核心就是这个问题。

相比于短评，我更喜欢写文章梳理思路，因为短评吵来吵去，很容易双方自说自话，都把楼盖偏了，到最后只剩下价值不大的谩骂。

写文章则略有不同，虽然心中也有对手，但更多的是思考对手提出的问题，另外则更多地去考虑如何给没有任何基础的读者也能把问题讲清楚说明白。

这样聚焦点就是问题本身和写作的逻辑与思路，手动过滤掉那些影响心情的不堪之词，还顺便增加一下深夜静思的幸福感。

那么，回到问题，面对资本主义国家的金融危机，我们该怎么回答？

在以自由市场经济著称的灯塔国美国，经济怎么就突然不争气，危机说来就来？

我们的回答是这样：自由是一个相对概念，从来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市场经济国家，这其中也包括美国。

一方面，美国相对于这个地球上的其他大部分国家，经济上的自由度是好一点。但它和自己比，自由的退步也是显而易见。

另外一方面，在美国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国家内部，不同行业、不同领域、不同地域、不同时间的自由程度，也是不尽相同。

比如赌城拉斯维加斯，赌博业发达，从一个不起眼的破落村庄，到一座巨大的国际城市，只用了十几年的时间。

赌博自由和婚姻自由，让她享有了世界娱乐之都和结婚之都的美誉。即便是位于全年高温的内华达州沙漠边境，也没能阻挡它的崛起。

再比如美国的 IT 业，在知识产权和专利垄断没有横行之前，那也是一片高度自由的待垦掘金之地。

但在引发次贷危机的银行业和地产业，就不是那么自由和市场了。

美联储高高在上，以独立决策之名，却行伤害经济之实。房利美和房地美本来就是国企，「有形之手」的指导随处可见。

所以，同样是在美国，房贷、金融这已经不是什么自由市场了，次贷危机的爆发是一个必然。

那么，危机的爆发，是证明市场会失灵吗？

不是，完全不是，因为我们知道，市场经济理论的推理正确性，并不取决于市场上出现了问题。

自愿交易的两个人发生了交易，一定是他们都认为相互受益了，否则交易行为本来就不会发生。

市场立基于这个推理之上，想要否定它，要么否定它的前提，要么否定它的推理过程。

市场的出现本来就是解决问题的，市场有问题，市场来解决，但这并不代表市场经济的理论就错了。

相反，如果在某个领域大范围内出现了问题，或者说看上去是自愿交易，但后来发生了大范围出现受害人的情况。

这个时候的破案思路，应该意识到一定是在某个环节上出现了「有形之手」，破坏了市场信息的准确传递。

逻辑稍微有点绕，打个比方吧。这就像，我们知道两条直线可以平行永不相交，也知道可以有垂直相交的直线，但现实中有没有绝对平行和绝对垂直的直线呢？我们能不能画出这样的直线？

没有的，不能的，你画不出来那么绝对的东西。但这并不妨碍这些几何定理的正确性，以及它们在现实中的应用。

铁轨无法绝对平行，但我们可以尽量让它们靠近平行，越靠近越好；建设高楼大厦，无法做到与地面绝对的百分之百垂直。

但在设计施工的时候，我们总是在朝着尽量垂直的方向去追求，这样盖的高楼我们住着都放心。既不会怀疑几何理论的正确性，也不怀疑高楼会不会盖歪。

所以，只要我们的逻辑起点，和推理过程没有错，我们就要有理论自信和道路自信。

前面说过，自由是相对的。

现实中，在任何一个不绝对的市场经济国家或地区，在任何一个不绝对的自由竞争行业或者领域，市场多一分，自由多一分，经济就好一分，产品就好一分；而干预多一分，经济就差一分，产品就差一分。

市场多一分，我们现实就向正确的理论和方向靠近一分，就更有利于实现我们的目标。

而干预越多，我们就越偏离理论所指引的方向，就会与我们的目标背道而驰。

金岳霖老先生说过：理有固然，势无必至。

理论固然正确，时势却未必都能一步到位，改变也总要有一个过程。

但是我们是有思想的人，不是坐以待毙的猪，也不是任人收割的韭菜。

所谓英雄造时势，势是需要人去创造的。每个人未必都能够成为英雄，但你掌握、理解，并去传播正确的观念和理念，你就是那个造势的人。

说到底，终究还是观念造人。

观念不变，恐怕逢8就会真的变成一个魔咒。

2018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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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从来就没有什么经济学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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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Landscape near Arles, by Paul Gaugu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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