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骂「越南李子柒」

文丨张是之

网上传出越南博主模仿李子柒的视频，无论是拍摄内容、镜头语言、叙事节奏，还是发型、穿着、厨房摆设等等，几乎都是「刻意模仿」，甚至也有奶奶和小狗。乍一看，确实很「子柒」。

而这位越南博主在 YouTube 上介绍，自己住在越南北部的小村里，视频主要拍摄她自己种植的最健康的食物和蔬菜。目前该博主单视频播放量已高达百万，不少海外网友也留言称与李子柒的视频过于相似。

▲先来看看越南版李子柒啥样

有律师分析认为，是否存在侵权还需要进一步具体判断。因为在我国《著作权法》中对「思想」与「表达」进行了区分，法律只保护「表达」不保护「思想」，但又没有对两者之间作出明确的界线规定，存在很大的模糊空间。

对待模仿，也不必愤怒

比如，李子柒所制作的视频，属于故事的表达，但其中传递出的生活方式和理念，又属于思想。其中的拍摄内容、镜头语言、发型服饰设计，很多时候既属于「表达」，但同时又必然包含「思想」。

律师分析还认为，如果是视频存在大面积雷同，那就必然侵权，即便对方在越南，也要承担侵权责任。而如果仅仅是双方都以田园为创意拍摄，那就无法认定侵权，因为这种创作属于思想。

应该说，法律作出这样的区分，很难进行实务操作，不仅仅因为有很多的人为主观因素在里边，还因为所有的「表达」必然涉及「思想」，不存在没有「思想」的表达。

很多人因为细节的过于「相似」而感到愤怒，认为这是赤裸裸的抄袭，是一种明显的「侵权」行为，需要抵制需要维权，我想我们可以从逻辑和市场两个角度来试着平息一下这种「愤怒」。

模仿也能创造价值

逻辑上，一方面拍摄内容、镜头语言和发型服饰设计这些东西，李子柒能用，别人任何人都可以用，即使是大面积雷同，这种使用既没有伤害到李子柒本人，也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任何喜欢李子柒的人。

学过画画练过字的人都知道，临摹是最基本的功夫，它既是一个模仿学习的过程，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临摹然后超越原作的人不在少数，在市场上有的甚至是临摹价格更高。

比如被徐悲鸿评价为「五百年来一大千」的张大千，花费了一生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从清朝一直上溯到隋唐，逐一研究他们的作品，从临摹到仿作甚至是伪作。时至今日，张大千仍被认为是一位「临摹大师」。

张大千临摹得最多的是清代的石涛，而且不是一般的临摹，是那种深学精研、以假乱真的临摹，就连当时与他交往甚密的画家朋友也难辨真伪。石涛现在流传于世的膺品很多，但出自张大千手中的赝品已经成为了珍品，甚至是超越真品的珍品。

而针对董源的《溪岸图》到底是原画真品还是张大千的伪作，竟然还引发了一场长达15年的艺术界国际性大辩论，有人称这幅画是「张大千最成功的欺世之作」。尽管有很大争议，但张大千伪作的艺术价值和他在中国美术史上的地位，已是公认。

▲《溪岸图》五代董源 绢本

现在世界上许多博物馆都藏有他的伪作，比如华盛顿佛利尔美术馆收藏有他的《来人吴中三隐》，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收藏有他的《石涛山水》和《梅清山水》，伦敦大英博物馆收藏有他的《巨然茂林叠嶂图》等等。

同样是艺术表达，相比于张大千那种难辨真假的精细临摹，越南这位「假李子柒」的模仿简直还差得远。虽然在服饰搭配、内容表达和镜头运用上，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但看过李子柒的人打眼一看便知真假。

张大千那叫临摹，但如果换成别人而不是业已成名的张大千，那就是赤裸裸的抄袭。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抄袭，是1：1无差别的抄袭复刻。

当然会有人会说，即使是张大千抄袭，那也是抄袭了古人的作品。但我们需要注意，在逻辑上如果我们单看作品，而不去刻意了解的话，我们根本就无从知道一幅作品、一个视频背后的原作者是还健在还是已经成为古人。

也就是说，临摹、模仿或者是抄袭的是古代还是当代作品，逻辑都是一样的。即便是抄袭，也没有构成对原作者的伤害。李子柒可能会心里不高兴，她的粉丝可能会因此愤怒，但这种不高兴、这种愤怒，都无法证实对方侵权。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知识因为使用的人越多而越丰富，而不是像其他产品一样，使用的人越多就越稀缺，越用越少。

再以张大千为例，原来世界上只有古代的那一幅原画，他的临摹、复刻，让原画所包含的知识、信息、思想，得到了更大范围的扩散和传播，并因此创造出了更有价值的知识，而原画并未因此受损。

李子柒的选题、拍摄手法和内容，具有原创性，这值得肯定和鼓励。但这种原创性一旦对外公布，任何人都可以模仿拍摄，而这种拍摄并未造成原作品的损失。相反，因为模仿者的拍摄，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份类似的表达。

虽然在李子柒和她的粉丝或者中国人看来，模仿者的视频不足称赞，甚至很 low。但在模仿者的家乡，越南那边，也许有人因此多了一种艺术享受。

既然知识因为使用的人越多而越丰富，所以不要怕被模仿，也没有必要抵制，甚至是举报这种模仿。

模仿，让市场竞争更激烈

喜欢李子柒的人依然会喜欢和关注她，而李子柒本人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模仿就停止拍摄。相反，她要不断推出新的作品才能防止被模仿者超越。这就是市场的魅力。

从市场角度来看，一个新的商业模式出来，必然会有模仿者。包括李子柒本人拍摄的视频在内，都是绝对的「原创」吗？恐怕也未必。

首先，视频这种内容创业的形式，作为一种盈利模式就不是原创。其次，其中很多内容，比如制作拉面的视频，李子柒需要大量学习模仿拉面的制作过程，然后将其拍摄成为视频，很显然，制作拉面并不是她的原创。

但我们都知道，很多娱乐选秀节目的商业模式，都是我们从国外高价引进的。我们需要强调的是，没有人能够做到绝对的原创，所有的创作也好，表达也好，思想也好，必然都是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上展开的。

市场需要创新，但不应阻止模仿。因为一旦阻止了模仿，也就阻碍了进一步的创新。

实际上，越南「假李子柒」的模仿是对真李子柒的一种竞争，虽然她目前的竞争力还远远不是真李子柒的对手。

但市场的魅力在于，你永远不知道腾讯 QQ 会不会超越最初的 ICQ，永远不知道微信会不会打败飞信，也不知道会不会出来下一个「张大千」。

只有允许自由竞争，允许模仿，允许在很多细节上的雷同和相似，后来者才会有可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在更多的细节创新上下功夫，才有可能给消费者创造出更优质的产品。

本文首发自公众号 功夫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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