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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辛聊了《喜欢·你》和《七月与安生》,以及被“小镇青年口味”绑架的市场

2017-05-02 王珊珊 好奇心日报

这两部电影都孵化自他创立的“我们制作”公司,这也是这个导演应对市场变化的招数。

这个五一有两部爱情电影:一部是“熟面孔”,彭浩翔“春娇志明”系列的第三部;另一部则是新导演许宏宇的《喜欢·你》。

商业爱情片虽然都贩卖“浪漫”,情绪氛围却有不同。彭浩翔用杨千嬅和余文乐来演都市男女,擅长的一向是“烟火世界”中的厮守、成年人的小机灵。

而《喜欢·你》的海报上一副绚烂天真的颜色。男女主角金城武和周冬雨,身份分别是“厨师少女”和“怪癖总裁”——都是玛丽苏幻想世界中才有的人物。在整个宣传过程中,“甜”是被拎出来的字眼。


“甜得有点假。”陈可辛说。

作为电影的“监制”,陈可辛在 4 月 23 日的北京首映发布会上第一个发言。他先说自己拍爱情片拍不出这种,《甜蜜蜜》只会讲“苦”,而许宏宇——他指向身边的新导演,同时也是和他合作了 11 年的剪辑师——“导演非常温柔地,变成非常甜的爱情片……只要导演相信,假的都能变成真的”。

尽管接下来的整场发布会,都留给了许宏宇和演员们的游戏互动(一台棉花糖机被搬到了台上)。但是不可否认得是,现场一些媒体和观众对这部新片的兴趣,更多是被陈可辛调动的。

内地观众对于陈可辛的认知,首先基于他自己的导演作品。今年 55 岁的陈可辛,从 1980 年代进入香港电影行业,1991 年执导了处女作《双城故事》,到今天一共导演了 17 部电影,包括:1994 年《金枝玉叶》、1996 年《甜蜜蜜》、2005 年《如果·爱》、2007 年《投名状》、2013 年《中国合伙人》、2014 年《亲爱的》。

在众多“北上”的香港导演中,陈可辛的票房成绩不算多“光鲜”(最高是《中国合伙人》的 5.5 亿),但他却是在商业电影领域维持住口碑的一个,电影豆瓣评分几乎都在 7 分以上。最近的那部《亲爱的》,是当年口碑最好的华语电影之一(8.3 分)。

而近两年,陈可辛站到了新人背后。在这部《喜欢·你》之前,陈可辛 2016 年同样监制了一部爱情片,由曾国祥执导的《七月与安生》。电影成功讲述了两个女生互为人生“反面”的细腻青春,在排片欠佳的情况下引发了观众的讨论热情,最终拿到 1.67 亿票房。周冬雨和马思纯一起获得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曾国祥也得到金马和金像的最佳导演提名。


实际上,陈可辛在导演之外,一共已经监制了近三十部电影。他最早入行和曾志伟创办“ufo 电影公司” ,被定义为类似于施南生(徐克的制片人搭档)一样的行政人才,参与了多部香港商业片;他 2000 年后成立“Applause Pictures”,面向东南亚、韩国为主的亚洲市场,推动、监制了包括赵良骏执导的《金鸡》、钟丽缇主演的《晚娘》、李英爱主演的《春逝》、以及彭发、彭顺兄弟的恐怖片《见鬼》;而到了《如果·爱》进入内地市场后,他此前最出名的监制作品是 2009 年陈德森执导的《十月围城》。

“监制”的概念最早开始于香港影视行业,指的是制片人中,要负责诸多具体事务,尤其是要保证创作方向的那个。如果对照好莱坞的工作职务表,监制就类似执行制片人(Executive Producer)。

近年来在内地市场,监制这个职位名号,出现于很多电影公司的“大片”项目中。也因为一些电影表现出只是借用大牌人物的名声,观众对于宣传的态度也带有抵触。

但另一方面,在一些电影中,监制同时就是电影的发起人和投资人,对于制作拥有最大的话语权。例如台湾导演陈国富,拥有“功夫影业”公司,监制了乌尔善执导的《寻龙诀》、肖洋的《少年班》、杨庆的《火锅英雄》。而另一位获得观众认可的内地导演宁浩,成立“坏猴子影业”之后,也宣布监制新导演作品,包括路阳的《绣春刀 2》、文牧野的《印度药神》。

陈可辛的监制对于《喜欢·你》和《七月与安生》也是如此,他旗下的“我们制作”公司是电影的制作方,也是投资公司之一。


在接受《好奇心日报》采访的时候,陈可辛形容这两部爱情片算有些“双生”的意味。两部几乎共用一班人马:除了陈可辛和许月珍(“我们制作”的搭档)两位监制,陈可辛通过《喜欢·你》的筹备认识了两位年轻女编剧,李媛和许伊萌,把她们带到了率先开机的《七月与安生》;而他又通过《七月与安生》认识了周冬雨,让她继续演了《喜欢·你》。

另外,实际上《喜欢·你》的许宏宇,也是《七月与安生》的剪辑师。

陈可辛说,同时选两部爱情题材“不是一种巧合”,原因纯粹是从流行品类考量,“因为拍完《亲爱的》之后,那个时候市场上都充满这种爱情 IP,都是网络小说”。

他们最早于 2014 年底拿到了原著版权合作——《七月与安生》来自安妮宝贝(庆山)的同名短篇,《喜欢·你》同样改编自一部言情小说,网文作者“蓝白色”的《终于等到你》。

2014 年中,阿里收购“文化中国”时和王家卫、周星驰以及陈可辛分别签了五部电影的优先投资权。陈可辛随后从阿里那里看到了一些版权作品,包括今年《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电影版,而最后选中了两个。

但事实上,陈可辛一度犹豫过。他说自己对于两部小说原著,“老实讲都不是说非常喜欢,就不是一看就觉得必须要拍。”

《七月与安生》的故事雏形,讲一对闺蜜同时爱上一个男孩,上演一段“相爱相杀”。而《喜欢·你》的小说《终于等到你》大纲归纳起来便是空洞的“傻白甜配霸道总裁”,在数量众多的“少女心”作品中也显得俗套。

陈可辛说这种“俗套”的直接后果,就是看上去很“假”,尤其是对于“上层社会”的描绘:“其实那你想,可能不是中产的人,但是去写中产,你就觉得特别假。你明白我意思吗?就特别假。”

陈可辛说:“其实我觉得 IP 也是一个起点而已,你拿到之后你还是要全改。”尽管他在采访的开端,就直接抛出自己对于商业回报的渴望,但当细致到创作层面,他的反应也给得很直接:“其实电影本身就是一个商业的行为,但是在这个商业行为里面,它一定有一种艺术的属性,因为它是一个你要拍得好,你必须把它个人化的事情,你不把它个人化,你这个东西也拍不好。”

陈可辛小时候念的是讲英文的国际学校,大学在 UCLA(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学历史,最喜欢的都是好莱坞那种“位于商业和艺术之间的类型”。他自己当导演从爱情片出名,无论是《甜蜜蜜》《金枝玉叶》《如果·爱》,都带有 city romance 的调子,后来的《投名状》《亲爱的》《中国合伙人》,也要讲大时代的奔波流离,小人物现实、悲观但又浪漫的情怀。也正因为此,陈可辛一直被同行和媒体赋予“中产品味”的标签。


但相对于自己执导,陈可辛对于监制的作品更加宽松。,陈可辛就说道:“当你做导演的时候你是需要很多很多纠结的热情。工作量是一样,但是做监制你不个人,只是看市场需要什么,然后帮导演去实现。”

《七月与安生》和《喜欢·你》的剧本改编都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最后的结构、立意一定程度上跳脱了原著的局限。

《七月与安生》弱化了男主角的存在,让“七月”和“安生”进行“人生互换”,就像一个女生的不同两面被放大,人生走向不断反转。

《喜欢·你》没有摆脱“玛丽苏”的老梗框架,但电影总体得到 7.3 评分,能够满足偏爱此类的观众。一条公允的评论是:“电影的人设和框架也许是俗套的,但很多小细节的走向并不俗套。(@JamesneeBA🐟)”

电影的另一位监制许月珍告诉《好奇心日报》,《七月与安生》筹备时就是“一个比较文艺的案子”,演员没有那么“大咖”,成本控制在三千万;而《喜欢·你》本身“更加商业”,用了金城武、林志玲,在上海拍,“很贵啊”。

许月珍几乎参与了所有陈可辛电影的制作。俩人的合作从 90 年代的“UFO 电影公司”阶段就开始,至今已有近三十年。俩人的分工,陈可辛把握“大的方向”,从市场到剧本创作,而剩下具体的事情就由许月珍来。


许月珍说,两部电影的不同源自于导演:“其实曾国祥以前拍很多比较文艺的片,他比较喜欢挖深一点的东西,比较文静。像许宏宇,他本身就是很开朗的人了。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少女心(的人)。就昨天晚上我们喝酒,他还喝哭了。他还说很开心,就终于拍到一个爱情片,讲自己喜欢的、最想讲的东西。”

曾国祥和许宏宇今年分别 37、35 岁,已经为电影理想努力过一段时间。

曾国祥 2010 年拍过《恋人絮语》,拿到过金马奖最佳新导演提名,但在内地所知甚少 。他更常被提及的,是演过彭浩翔的性喜剧《青春梦工场 AV》,以及是曾志伟的儿子。

曾国祥 21 岁由父亲曾志伟介绍,到陈可辛公司做实习生,第一次做场记,是黎明拿到金马奖最佳男主的恐怖片《三更之回家》。

直到《七月与安生》之前,曾国祥未曾作为创作人被广泛认可过。许月珍说,曾国祥曾经是个为理想纠结的人:“我觉得他那个时候就是一根筋,他要拍艺术片了,就拍比较艺术的电影……但其实那个时候,香港黄金那个时间已经过了,如果你拍一个文艺片艺术片,更加没有人投了……我觉得他经过很多反思,其实每个人需要成长,需要很多反思,终于去到一天,他觉得哎其实可能用另外一种形式,也可以找到自己要讲的话,其实这个也是一个成长的过程。”

许月珍说选择新导演的基础是:“我们是经过这么多年认识对方,可能你很欣赏他,你鼓励他,当然也有他去到成熟的一点。你们有时候访问,(问)我们会不会去找更多新导演来做。但其实你要刚刚去到那个(阶段),你找到他,他也刚刚到了成熟的点。”


许宏宇同样是大学毕业后,从陈可辛的公司入行,2007 年《投名状》起意外当了剪辑师。陈可辛说,找许宏宇来当导演是迟早的事情:“其实跟他从价值观都熟得不得了,这都不是一个(第一次)尝试,以前也找过他,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项目,只是这个一讲他就喜欢。”

许宏宇告诉《好奇心日报》,自己一直“很渴望跟观众交流”,“你只能当导演,才能直接把自己的话跟观众来交流”。他说自己也经历过毕业时候“那么着急”的阶段,“但是慢慢的就觉得完全不着急,而且很享受做紧急的工作,一直等到机会合适的戏。”

在许月珍看来,许宏宇和陈可辛年轻的时候,有一些共同的地点:“哦他们两个真的很像。就是可能因为许宏宇也是剪辑出身,所以他可能经常会问一个问题,到底观众看不看明白,对,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来自于性格了。”

许月珍说:“我们公司有个很好的笑话,你要知道观众明不明白,你去问陈可辛就好……我们有时候想当年觉得不明白,有一点不明白很好。(她说相比陈可辛对于商业片的坚定兴趣,自己小时候在香港浸会跟着武侠编剧、《中国电影美学》的作者林年同,看得都是《战舰波将金号》那种艺术片。)……但是当你去做商业片的时候,其实你就是每一分钟都要很明白,他们才能跟着你走。”

不过,她说俩人也有分别:“陈可辛年轻的时候可能会更任性一点,许宏宇更乖一点。”


陈可辛是习惯于拍摄过程中不断调整剧本的人。在《喜欢·你》的拍摄过程中,许宏宇在现场拍摄,陈可辛就在公司,带着编剧改剧本,想加入怎样更好的台词。

许月珍说,他们对于监制项目也很谨慎:“因为有些新导演,可能他就不想给别人控制,因为我们把控剧本其实是挺严的……所以其实,可能有些新的导演他不一定觉得(愿意)。我也碰过很多新导演,他一直说我的作品我的作品。那些新导演,有可能他是非常有才华,就不能控制他,自己会做得较厉害。”

在 2012 年三联书店《陈可辛:自己的路》一书的访谈中,曾志伟谈到陈可辛的“强项和弱项”:“我有时会警告一些导演,如果陈可辛当监制,会将你榨干,折磨得你很惨,你受得了吗?他不像我,我很 free hand,这是他的强项。另外,他每一个 project(项目)都琢磨很久,一天未拍完,都还在琢磨。……他会听取很多意见,归纳自己要走的路,这也是他的强项,而且他看事情看得够远大……弱项就是比较固执,说服他很难。”

就像陈可辛如今对于曾国祥和许宏宇一般,比陈可辛年长 10 岁的曾志伟,曾经也是陈的“师父”。曾志伟说,陈可辛对于他的启发就是:“如果专注做一件事情,就能做好,但这是我最不擅长的。”


这三年,陈可辛还没有自己的导演新作。

实际上《亲爱的》之后,他有两个公开的项目,一部是网球巨星《李娜》的传记片,另一部则是改编自蒋峰小说《翻案》的民国悬疑片《酱园弄杀夫案》。

《酱园弄杀夫案》今年初已经定下了几位一线演员准备开拍,但在开拍前夕,陈可辛选择了叫停。他认为无法保证票房,如今并不是拍摄这类“大成本文艺片”的时机,同时他也承认,对于《酱园弄》自己还缺乏一些“创作者的立场”。

陈可辛在《自己的路》中的自述部分写道:“我知道很多人都希望我回去再拍《甜蜜蜜》那种电影,但其实我已经拍不来了。因为人会变,不同的年纪喜欢不同的东西。正因为如此,监制才可以是我的职业,而导演只是兴趣,我没有兴趣的话,完全拍不出东西。我对自己的定位一定是做大监制,最强一定是 marketing 和 promotion(宣传)。”

其实在一些代表作之外,陈可辛不管是导演还是监制,都有过票房口碑的失败经历。他争议最大的一部是 2011 年“古装大片”卖相的《武侠》。一些观众的评论是“陈可辛不适合拍武侠片”,票房也最终亏本。

而就在 2013 年《亲爱的》得到好评的同时,由“我们制作”出品、编剧出身的林爱华执导的《整容日记》,豆瓣评分只有 4.5 分。

《亲爱的》编剧张冀在接受《人物》杂志采访时说,他认为陈可辛在内地的成功,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摸准了他自己”,“他只是好像要比那个大众站得高一点,想得多一点,拍得美一点,他只要尊重了他自己,他的电影一般都会不错”,而另一方面,“我觉得他很辛苦的原因就是,他的电影只要稍微偏离了一点他自己的东西,就迎来很大的挫败”。


《七月与安生》和《喜欢·你》的电影版权都属于“我们制作”。陈可辛旗下的发行和宣传团队,也承接了两部的宣发工作。这样做一方面能够为公司带来收入,另一方面也能够保证他足够的话语权。

陈可辛说: “每次一说话语权,就显得我的控制欲很强,但我觉得,路走到这里,是我自然的选择,也是被选择……话语权有很多方法去争取,有时候可能是你的名气,或者是你过去的成绩,人家给你面子,听听你说,但不一定去做。只有自己去投资,去争取到足够的话语权,自己才觉得,这电影真的是我的。”

陈可辛在 2012 年的《锵锵三人行》节目中谈到,最能够代表他本人价值观的是《如果·爱》和《中国合伙人》,而最反映私人感受的,“一定是《中国合伙人》”。

在那部以“新东方”三位创始人为原型的电影中,黄晓明、邓超、佟大为演绎了创业的失败和成功,经历了友情、爱情以及分崩离析。

在陈可辛三十多年的电影事业中,相似的情境的确一再发生。2000 年后,陈可辛看到香港市场、东南亚市场相继没落,而张艺谋的《英雄》 2002 年拿到 2.5 亿票房纪录,他意识到,“原来内地可以是这么大一个市场”。他从《如果·爱》开始尝试“合拍片”的模式,相继和星美、中影、博纳等内地公司合作。

陈可辛一度想要找到“稳定的生意搭档”,但在经过《投名状》《十月围城》等合伙人出现各类问题之后(陈可辛曾经在《十月围城》时期和博纳的于东创办了“人人影视”,之后拆伙了),他最终意识到,“如果要继续做下去,一定要自己面对问题”。


陈可辛的电影梦想“继承”于父亲陈铜民。陈铜民是泰国华侨,五十年代在香港当编剧,七十年代自筹资金拍片,直到五十三岁“放弃当导演的梦想”,带着妻子和儿子回去泰国。

陈可辛说看到父亲每次回来香港都是为了同一个梦想,就是当导演,却不停受到打击,“我和父亲关系很好,我做导演,也是因为他喜欢我才喜欢,换言之他的失败,其实也是我的失败。”

陈可辛说自己是一个“非常有危机感”的人,而这他今天所获的一切,正是基于这一点。电影行业是一个年轻人的行业,也是一个竞争激烈的行业。“如果我不是缺乏安全感,我可能一事无成。”

2017 年接下来,陈可辛再次监制曾国祥执导的电影《玲姐大闹萌贵坊》,计划于年内上映。这部电影由吴君如、张译、焦俊艳主演,另外还有个“噱头”——编剧是“网红”papi 酱。

另外,陈可辛告诉《好奇心日报》,他下一步的工作重点,还包括筹备网剧。


陈可辛还聊了更多对市场、创作和自己的看法

你说拍电影都是从商业考虑出发的,这一点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吗?

从第一部电影开始,第一部是《双城故事》,对,从来就是。

但是问题就是,在内地的媒体跟内地的电影人跟粉丝,大家永远都把电影放大成艺术,其实电影本身就是一个商业的行为,你后面要几千万、上亿拍一个戏,你能说拿人家一个亿的钱去搞艺术,那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但是在这个商业行为里面,它一定有一种艺术的属性。所以问题就是说,你必须拍一些你拍得出来的东西,你个人爱的东西,你爱的时候它就有艺术的成分。

你有哪部戏是从艺术喜好考虑的吗?

我觉得我唯一,有一点力排众议,就是说跟商业有点背道而驰的就是《亲爱的》。对,那么多年就这一部,(还有)跟《甜蜜蜜》。这两部都是在那个时代里面,是不应该拍的。

因为你拍完《中国合伙人》理论上就应该拍续集,但是你不拍个续集,一个五个多亿的票房,跑去拍一个就是那么那么像文艺片的题材,而且比我以前的所有的电影题材都更文艺,原来可能就是 5000 万票房的戏,从 5 个亿的戏去拍个 5000 万票房的戏是完全对团队,对我整个公司都不负责任的。

但假如你的作品口碑都非常差,你还敢说这样的话吗?

其实就算我现在说这番话都招很多人讨厌的。我每次这样子去做访问,我营销的团队都说你别这么说,因为在内地不能这么说,但是我这个就是实话。其实很多导演都是这样子,就是说他们不说实话。

现在中国电影工业比好莱坞还更工业,还更浮躁,其实还更奔着钱去。其实我们已经是在这里面,比较不往利益最大化去做的了。但是我只是说实话。

你自己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就是可能就是(艺术和商业)中间了,就跟我拍的电影一样。其实你说真的是像大电影节拿奖、非常文艺的,我也不是。那非常好莱坞的超级英雄戏,也不是我。我永远都是在中间。

你现在的这些想法,跟年轻时候比会有什么变化吗?

我是一个非常非常从一而终的人,在每一件事情上。

很多关于你的评论,都会提到“中产”,你怎么看你身上的这个标签?

其实我觉得那个标签不管是好是坏,我不能去否认。因为我是一个非常讲实话的人。那其实就有一些访问,使得我更加去了解自己,或者更加去认识自己。

其实我,从我的出身我的家庭,我家庭不是有钱,但是呢我们的生活是中产。因为我爸妈也是电影圈的,但不是很成功的电影导演,所以我们的生活不能说贫困,但是绝对不是有钱,不是富裕。但是呢我们接触的生活里面的东西都是中产的,所以我觉得我的价值观肯定是中产。我的出身是我没法选择的。

那么我的电影的题材等等,也是接近中产的价值观。以前 UFO 那些肯定是中产,那后来包括拍一些古装的片,包括讲一些人性的缺点等等。其实我回头来看《亲爱的》,当然不是一部中产电影,但是它的出发点还是中产,因为它对社会的关怀都是一个站在中产的角度去看那个阶层。等于是中产,开始觉得我们生活好了,我们要关心一些弱势的人物,对社会的问题会有更深一层的了解,应该去讲对人生的一些命题。但是这个也是中产才会有的一种感悟。

其实我永远没有可能跟贾樟柯的电影一样,我没有站在那个水深火热的角度去拍。我的电影还是站在隔岸得去看水深火热的人,去讲他们的故事,而不是我个人去站在水深火热的角度。

但是内地市场有所谓“小镇青年撑起票房”的说法,如果你从近年一些获得很高票房的片子来看,你会觉得这个市场导向,可能会对你拥有的中产价值观不太买账?

所以这个就回来你最早的第一个问题,我们谈了好久的问题,就是我是一个商人。但是我完全是一个商人吗?不是。我拍过十亿票房的吗?那现在都十亿、二十亿,但我最高的票房就是《中国合伙人》就五个亿,在现在中国票房来讲,根本排都没排到(前面)。所以要说我是一个商人的话,我今天的影响力我是不是应该尽量去做 20 亿(的片),我没有,因为我做到我做不到(的问题)。

其实你所谓说的小镇青年或者三四线城市的口味,跟我的中产口味是有不一样的。当然我这样去说,就更把这个事情再拉出来,就等于小镇青年就是我以后就不看你的戏了。但是问题那个是事实。要是我讲实话的话,那我只能在我能做的范围里面尽量对投资负责,但是我也不能去追一些根本跟我无关的东西。在我的体系里面没有的东西,我也拍不出来。


《喜欢·你》和小说原著有什么很大的改编吗?

结构上面,跟原著还有什么一样?根本其实没有。有一些小的设计是它的,就是主要是美食原著有的。那么他们的认识,通过划他的车,那个“狗男女”(周冬雨刻的字)是原著有的。

其实我到现在还是最不喜欢(“狗男女”),改到最后这个还留了下来。其中一个剪辑版他(许宏宇)是很大胆的,把那个都拿掉,就等于他们没有这样的一个恩怨,开始就认识了,但结果后面还是加起来,觉得大家极端一点有恩怨,有个冲突才开始会好一点。

你是怎么《七月与安生》看中了周冬雨,为什么这部又让她和金城武来搭档?

你别说,没拍之前我提出来(周冬雨)以后大家都快晕倒了,大家都觉得什么?有没有搞错?拍完之后看完片,还有很多人说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我怎么卖,这个 CP 感不够。我还要跟他们说,你们还在讲什么,CP 感不就是很封建嘛,就是门当户对,门当户对就是一个封建的思想,我觉得你们年轻人怎么那么封建。

其实这个是我后来说来反驳他们那个话。但是老实讲,我也不是一个高人,我也不是胆大到一开始就是周冬雨。最早其实我们也找过别的演员,也找过男神女神,那其实有没有档期的,有金城武不喜欢的,各种原因都有。到最后呢,就是我们看完《七月与安生》的初剪,当然那个时候电影还没上,行不行也不知道。

我们本身是先定了金城武来演的。那他绝对不接地气的,就是因为他那么帅,怎么可能接地气呢?所以一个这样的男神,应该找一个非常接地气的,而且非常接 90 后,就是我最不了解的群体(来配)。我就觉得周冬雨是代表了 90 后,然后给你们看,然后给你们都能带入这个小孩,我觉得是这样。

你会觉得年轻人是酷的吗?

年轻人当然是酷啊,绝对是,不管他们对还是不对,都是的。

不对为什么是酷的呢?

人生为什么都要对呢?人生都对,多闷呐。那你能不对的时候,当然要不对了,年轻人就是做不对的事情嘛,老了才做对的事情嘛。

你会觉得自己现在做的,相比年轻的时候就比较对了?

我觉得没所谓的,反正世界一直在变。

你们跟许宏宇、曾国祥有签约吗?

没有没有。我是不相信签约这回事,啊因为那些都是外行玩玩的。签约就是当你没有什么,你只能给他钱啊。我们团队里面没有一个人签约,但是大家合作得开心在一起。老实讲,我们团队的这二十几年来累积了那么多人,每个人要出去,现在那么多资本运作,在电影圈其实都能在比我在这赚多很多。但是大家都知道在这能做到好的东西,能做得快乐能做得开心。那赚到钱我也会分给大家,但是都不用签约那种。

为什么你接下来想要拍网剧呢?

因为我觉得到最后,就是我们刚才讲,说现在因为其实我们做不了小镇青年,做不了三四线城市,所以我们做不了那种大票房体量的电影,其实也没所谓,我非常满意于现在这种三五亿的票房,非常满意,而且只要电影不亏本就行了,也不用赚大钱。那但是问题是说,现在整个排片,嗯整个电影的制作费成本,每部电影都是翻倍的涨。但是排片呢,永远都是被地产,被整体全国的三四线的口味绑架。第一个周末的三天决定你生死,你每部电影可能两年三年的心血,都是在那两三天的运气,对手是谁便怎么排,前面的舆论是怎么样,这种东西,而且包括所谓的水军等等的影响,那其实我觉得我们的努力是非常不成比例的。

其实我觉得我们老老实实拍戏,有时候就是根本都很多事太危险了,所以只有去到网络。其实网络成了之后,我觉得你要说利益最大的,网络上卖的跟电影也一样,但是网络是能分流。但电影分不了流,早晚它越来越,就是完全倾向于一个类型那种。

你要做什么样的网剧?

其实就是跟我们电影一样,只是那个体量更大。其实就 8 小时的电影、16 个小时的电影。 

图片来自 、《如果·爱》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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