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本杂志取消印刷版,这一次话剧、电影、摇滚、新闻业和纽约都感到可惜
它也记录了 62 年纽约,以及这个世界。
62 年,一本杂志记录一个城市
“……
敬骑着你的自行车在正午的时候穿过那些三件套先生,
敬水果,敬没有绝对,
敬绝对伏特加,敬选择,
敬《乡村之声》,
敬所有一晃而过的短暂潮流,
敬成为了我们自己…而不是别人!
波西米亚人生!
波西米亚人生!”
——《波西米亚人生》,来自 80 年代百老汇戏剧《吉屋出租》
“8 月 22 日周二一早,美国另类周刊《乡村之声(Village Voice)》的老板 Peter Barbey 把一群骚动不安的新闻界精英召集到自己的办公室。
这本报纸,他说,将会在 1955 年创刊以来头一次停止出版纸质刊物,但是会继续在同名网站上更新内容。最后一本印刷刊物会什么时候抵达那个红色塑料箱里还不得而知。这个会议只持续了三分钟。没有任何一个受惊的员工提出任何问题。”
这是《时尚先生》杂志的网站 8 月 24 日发表的一篇有关《乡村之声》报停刊的专题开头。
两天前的那个早晨,这则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美国。
8 月 22 日早 9 点,《纽约时报》发文,标题是:“经过 62 年和许多斗争,《乡村之声》将停止印刷刊物”。
9 点 18 分,CBS 新闻网:“《乡村之声》取消印刷刊”。
下午 2 点 28 分,《华尔街时报》:“《乡村之声》停止印刷刊物,全部转为数字内容”。
《好莱坞记者报》用了“一个时代的结束”来形容《乡村之声》纸刊的消失。
9 月 20 日,周三。《乡村之声》果然最后一次出现在遍布纽约大街小巷的红色分发箱里,这个箱子已经是这个城市的标志之一,上面贴着报刊蓝底白字的标志,并写着:“每周三免费取阅”。
最后一刊的封面人物是 Bob Dylan,由《乡村之声》报前摄影师 Fred McDarrah 拍摄于 1965 年。
许多媒体援引了 Peter Barbey 在 8 月 22 日当天发布的新闻稿中的一段话来陈述报纸的所有方对关闭纸刊这一行为所作出的解释。Barbey 说:“《乡村之声》的力量并不来自每周印出来的新闻纸。它是活着的,它形态的变化反映着时代的变化和周遭瞬息万变的世界。我希望《乡村之声》这个品牌能够代表新的一代人和更多成长中的年轻人。”
《乡村之声》报现任主编,曾在 Interview 杂志和 Harper’s Bazzar 杂志担任执行主编的 Stephen Mooallem 为最后一刊撰写了一篇编者言《你可能在电子设备上读到这篇文章》。他并没有在其中提到太多停止印刷纸刊的决定,而是列出了一长串曾为《乡村之声》撰写过专栏、时评和特写的记者及作家的名字。他形容这本报纸“改变过新闻业、选举、法院审判、立法、政治、大众文化、生活、爱以及纽约本身。”
最后,Mooallem 写道:“我会怀念那些红色的盒子。在忽略了它们很多年后,我开始认为它们具有一种坚忍的贵族气质。它们每周被移动、被破坏、被掠夺一空的样子、它们被遗弃或滥用、又准时在每周三早上开始工作的样子是富有诗意的。我希望它们能在一个平和的、环保的地方找到最终归宿——或者成为艾未未的艺术装置的一部分。”
怀念它的人很多,这当然是不消说的。不论是一个初到纽约来的旅人还是在纽约住了几十年的老纽约客,翻看最近一期的《乡村之声》,是他们最快能获取这个城市正在发生什么的最好方式。现在,这本散落在垃圾桶边、地铁站台沿线、中央公园长凳上、酒吧和剧院门口的报纸,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个新闻网站,“消失”在纽约这座城市。
《乡村之声》创刊于 1955 年的格林威治村——这是它名字的由来。三位主要创始人分别是 Ed Fancher、Dan Wolf 和 Norman Mailer。
Ed Fancher 和 Dan Wolf 相识于 1946 年,当时他们分别从二战中的太平洋和意大利战场上回来,一同成为了纽约新学院的学生。Fancher 学习心理学,立志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而 Wolf 则成了一名作家,为哥伦比亚百科全书工作。
创办《乡村之声》的主意是 Wolf 提出的。根据格林威治村历史保护协会一次对 Francher 制作的口述回忆录里,Francher 说道:“当时 Dan 说:‘我们一起在格林威治办份报纸吧,因为 the Villager(一份创立于 1933 年的纽约周报)并没有真正表现出来我们所熟知的那个 village’。”
他们所说的那个格林威治村是当时纽约波西米亚文化的中心,麦克道戈街(MacDougal Street)93 号的圣雷莫咖啡馆(San Remo Cafe)里,谢里登广场上的路易斯酒吧(Louise’),聚集着 James Baldwin、Jack Kerouac 和 Allen Ginsberg,以及 Wolf 的朋友——业已成名、获得过普利策奖的小说家 Norman Mailer。
Mailer 成了《乡村之声》的初始投资人——他拿出了 5000 美金,Francher 也从自己获得的一小笔遗产里拿了 5000 美金,共一万美金启动资金。1955 年 10月 26 日,第一期报纸出版,5 美分一份,这也是美国国内第一份另类周刊(Alternative Newsweekly)。
Francher 曾表示,在报纸创立早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的时候,自由开放的媒体态度为他们吸 32 40256 32 13081 0 0 5060 0 0:00:07 0:00:02 0:00:05 5060引了许多作家、记者主动向《乡村之声》提供免费稿件,包括 Mailer 自己在报纸上开设过专栏,还有为《纽约客》撰文的 Niccolo Tucci、为《名利场》及《星期六晚报》撰文的文化评论家 Gilbert Seldes、后来赢得普利策奖的漫画家 Jules Feiffer 等,他们推动了报纸后来的发展壮大。
《乡村之声》因此被认为是具有波西米亚精神的——它长时间以来给予内容贡献者最大程度的写作自由,以真实深入的新闻调查专题、维权文章,以及观点鲜明、个人风格强烈的专栏而闻名。
此外,这份报纸的内容也几乎包括了这个城市里的一切——周末应该去哪里听最棒的歌剧、谁是眼下最值得关注的艺术家、哪里新开了餐厅、动物园什么时候开幕、洋基队最近的一场比赛表现……
1996 年之后,《乡村之声》在迫于几个同类周刊的竞争下变为免费周刊,但是在纽约城以外仍然一直是一本有偿刊物。另类周刊以广告为生,往往也愿意接受普通新闻周刊不会刊登的脱衣舞酒吧、色情服务类的宣传。在《乡村之声》的鼎盛时期,这份报纸的发行量超过 150,000 份,满满载着广告的报纸曾经一份超过 50 页。
《乡村之声》自创立后经过多次转手。这些变动造成大量为该报供稿长达十年、数十年的编辑、记者被相继遣散。1970 年代至 1980 年间,《乡村之声》曾被 Rupert Mourdoch 买下又转卖出去。2005 年,报纸的母公司 Village Voice Media 被同样拥有多本另类周刊的 New Times Media 收购。最近一次所有权的易手是在 2015 年,它被来自美国最富有家族的出版人 Peter Barbey 买下。
《乡村之声》报诞生过众多二十世纪美国新闻业重要的编辑和记者,以下我们选择了其中 6 位,他们有趣、充满热情,他们的文字曾对这份报纸乃至他们国家的文化都产生过或多或少的影响。
“看到戏院就钻“的 Jerry Tallmer,及鼓励独立戏剧的奥比奖
Jerry Tallmer 是《乡村之声》创立后加入报社的第一位在职编辑,也是早期对报纸贡献最大的人——毕竟三位创始人里,一位心理咨询师、一位为百科全书工作、一位小说家,谁都没有对办报有着丰富的经验。用 Fancher 的话说:“Tallmer 是真正明白怎么运营杂志的人。”
Tallmer 是一名优秀的编辑和发行人——正是他为《乡村之声》找来了诸多重要的记者和内容贡献者,其中就包括后来为《乡村之声》撰写爵士乐评以及公民维权文章的重要作家 Nat Hentoff,著名的影评人 Andrew Sarris、插画家 Jules Feiffer 等;Tallmer 还为报纸撰写最早期的戏剧评论。
在加入《乡村之声》前,Tallmer 曾在他就读的达特茅斯学院《达特茅斯日报》里工作。毕业后,又在《国家报》(the Nation)担任助理编辑。他直接参与了《乡村之声》第一刊的编辑工作。
1955 年 10 月 26 日,第一本《乡村之声》报售出了 2500 份。其中本地新闻占了主导位置:一篇关于一名来自新泽西的男子洗劫了格林威治村的一家酒铺、随后被逮捕的文章;艺术版的内容由 Tallmer 负责,他发表了一篇对小说家、剧作家 Vance Bourjaily 对 1955 年上映的百老汇戏剧《安妮日记》的剧评,并自己撰写了一篇对《三文钱的歌剧》的剧评,它由德国戏剧家、诗人 Bertolt Brecht 编剧,作曲家 Kert Weill 编曲。
Tallmer 希望所有的剧评都有作者本人强烈的个人风格,他本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在荒诞派戏剧创始人之一 Samuel Beckett 的独幕剧《克拉普最后的录音带》(Krapp’s Last Tape)评论里写道:“在同一道刺鼻呼吸里,这是一个注解——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注解;对锡铁味的机械时代和无法遏制的内心暗涌的注解;对一个即使感受到肛门干燥以及对时间万物冷漠无感的现代男人,他自始至终对爱不变的信任的注解。”
《纽约时报》描述 Tallmer 是一个“只要一看到有戏院里在上演戏剧,就无论如何会钻进去看的人。”正是由于对戏剧的热爱和持有的独到见解,Tallmer 奠定了《乡村之声》在剧评界的地位。创刊同年,Tallmer 还与 Ed Fancher 一起发起了美国当代戏剧史上的一个重要奖项——奥比奖(Obie Award)。
与艾美奖、托尼奖不同,奥比奖的授奖对象是 Off-Broadway 戏剧,也就是外百老汇戏剧,它指那些新兴的、实验性的、独立的小型戏剧团体由于规模或资本不足无法进入美国主流的百老汇区剧院上演大规模的商业戏剧,转而在百老汇大街以外的小剧院内呈现,因此被称为“外百老汇戏剧”。
Tallmer 是外百老汇戏剧的重要推动者之一。奥比奖也因此是很多美国知名剧作家、舞蹈家、演员和舞台艺术设计师初试啼声的地方,也是同性恋、荒诞戏剧、女性戏剧等反主流戏剧的主战场。深受欧洲荒诞派戏剧影响的美国剧作家 Edward Albee,他的名作之一《动物园的故事》就是 1959-1969 演出季里的获奖剧目。甚至连后来的影星 Al Pacino、Morgan Freemman 及 Meryl Streep 在好莱坞成名前都获得过这个奖项。
自 1960 年代的空前繁盛之后,外百老汇戏剧也开始注重舞台规模和商业投资。因此,1964 年开始,奥比奖又开始接受成本更低、规模更小的外外百老汇戏剧。
Tallmer 最终在 1962 年离开了《乡村之声》,在此之前他一周需要工作一百个小时,但是工资却只有微薄的每周 100 美金。《纽约邮报》给他开出了更好的价格。他走后,《乡村之声》几乎是立即获得了财务上的转机。但这位兢兢业业的剧评家却没有能在自己产生过最大影响的地方得到一份与之相对等的薪水。
“美国摇滚乐批评学院院长” Robert Christgau
不只是纽约人知道 Robert Christgau,但凡是资深些的摇滚乐迷,几乎都熟悉这个名字。
自 1969 年开始,Christgau 给《乡村之声》写了 37 年的乐评,是报纸的主乐评人和高级编辑。他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美国摇滚乐批评学院院长”(Dean of American Rock Critics)。
Christgau 是地地道道的格林威治村民——1942 年,他就出生在这里。他唯一离开纽约的时候是就读于达特茅斯学院英文系的那几年。毕业后他回到纽约,为《时尚先生》撰写过一段时间的音乐专栏,后来这个专栏被取消了,Christgau “跳槽”到了《乡村之声》。随后便开设了令他在摇滚乐界为人所熟知的罐头乐评专栏“消费者指南”(Consumer Guide)。
“消费者指南”每月出现在报纸上一次,每次 Christgau 用 A+ 至 E- 这个区间来给约 18-20 张专辑打分,并附上一段简短的评论。后来,这些写于 1969 年至 2006 年的短评被 Christgau 扩充、增写,变成了三卷乐评书籍。
Christgau 的乐评同样拥有强烈的个人风格,用他的话来说:“我仅仅是在阐述个人品位。但我认为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比如 70 年代,我的品位和传统乐评界的审美趋势是几乎相同的,那在那个时候我可以认为我是一个标准设定者。”
“消费者指南”通常会毫不客气地为那些音乐人打上一个 C- 或 B+ ,并附上一段犀利的评论。不管是 Pink Floyd、Lou Reed 还是 David Bowie 等摇滚明星们都曾遭遇过他的“毒舌”。
看看他给 David Bowie 的 Young Americans 专辑撰写的短评(这张专辑的得分是 B-):
“一次失败。曲调让 Lennon 的歌 Across the Universe 听上去像是整个旋律的高潮,然而英伦硬摇和费城灵魂乐的混合体太单薄了,它是有趣的,但它几乎盖过了 David 甚至更为纤细的声音。不过,(David)在 Diamond Dog 之后创造了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以及撇开糊弄人的 David Live,我为 Bowie 的慷慨精神感到高兴——他用痛苦激发怜悯以及冒着失败的风险尝试更进一步。”
一方面因为 Christgau 对摇滚乐和流行乐独具慧眼,也一方面由于他直接了当的文字——他并不会迎合大众去做出任何评价,这导致他也遭到过许多反对和牵扯入几次“骂战”。比较著名的就是他给 Lou Reed 的专辑打了个 B- 而招致了歌手的一顿臭骂。结果 Christgau 的回复是:“感谢你把我的名字拼对了。”
另类摇滚乐队 Sonic Youth 还专门写过一首很直接的歌来讽刺这位乐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想要给 Christgau 留下好印象/让那坨屎去死吧/找一个新目标……”
除了专栏短评,Christgau 在《乡村之声》期间发起了另一项活动也对美国整个摇滚历史发展产生过重要的影响。
1971 年,Christgau 在报纸上发起了一项名为 Pazz & Jop 的全国投票活动,评选出年度最受欢迎的十张专辑,在每年二月揭晓投票结果。第一届投票后获奖音乐人是 The Who 乐队的 Who’s Next 专辑,他们获得了最高的 540 票。
Christgau 会就每年评选出的专辑(到后来,评选奖项扩充到了单曲、音乐录影带、衍生音乐剧等)写一篇长篇的乐评,来总结一年来乐坛现象和流行趋势。近 40 年来,这些长篇系列就相当于一部很厉害的摇滚近代史了。
“至今都不会过时”的漫画家 Jules Feiffer
1956 年,仅仅创办了 1 年,《乡村之声》迎来了一名野心勃勃的插画家 Jules Feiffer。他向报纸投了几份自己的画作,看到作品的 Jerry Tallmer 立即邀请 Feiffer 加入了这份年轻的报纸,并表示,他可以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30 年后,这位画家获得了普利策编辑漫画奖。普利策对他的评价是:“(Feiffer)是美国新闻业里的杰出典范,他画作的质量体现在——媒体中的漫画应该将主题体现得清晰而直接,并能够为值得赞扬的公共事业做出贡献。”
Feiffer 也是一名地道纽约人,他出生在城市北部的布朗克斯。他的母亲是一名时装设计师,由于父亲总是因为抑郁症而丢掉工作,她的母亲不得不拿着自己的水彩时装画挨家挨户地兜售自己的设计。Feiffer 对绘画的热爱源自于他的母亲,并得到了她的鼓励和帮助——13 岁的时候,Feiffer 得到了一张绘图桌。17 岁,他从门罗高中毕业,成了著名漫画家 Will Eisner 的助手。
Feiffer 的画有着和《乡村之声》其他贡献者们一样的特质——强烈、表现力很强,细细的黑色笔触毫不犹豫地交错在一起,每幅画都像是一气呵成的。
他故事里的那些不受到重视的小人物探索了都市人的焦虑和神经衰弱,用一种略带焦虑的独白刺破冷战时代的专治和阴影。Feiffer 绘制的主题很广泛,从性到社会焦虑症再到机能失调的家庭生活,都有所涉及。
在 60 年代至 70 年代,Feiffer 将目光转向了政治领域,变成了一名早期的公开批评美国公民权利和越南政策的漫画家,他称自己的那些黑色幽默为“病”,并向编辑游说把他的连载题目改成“病,病,病”,不过这件事情他始终没有成功。在《乡村之声》,他的专栏名字一开始叫做“Feiffer 的无稽之谈”,后来简化成了一个纯粹的名字:Feiffer。
这块漫画内容一直在《乡村之声》上连载了 42 年。
Jonas Mekas:“在那段时间里,一切都关于即兴创作和释放自我”
1949 年,二战时期从纳粹统治下的立陶宛逃出来的 Jonas Mekas 在德国美因兹大学修完哲学,与哥哥 Adolfas Mekas 一起来到美国,定居在纽约威廉斯堡。
很快,Jonas Mekas 在威廉斯堡组织起了一系列有关先锋电影、独立电影的放映活动和论坛。
1954 年,Mekas 兄弟一起创办了一本名为 Film Culture 的杂志。当时《乡村之声》在纽约已经有了有点名气,报纸上刊有艺术评论、音乐评论,以及 Jerry Tallmer 主持的戏剧评论,就是没有电影评论。根据 Mekas 在一次采访中回忆,他问 Tallmer 为什么不做电影评论?Tallmer 回答说:“我们没有人手!你要来吗?”于是 Jonas Mekas 开始为《乡村之声》撰写影评。
这是《乡村之声》拥有的第一位影评人。而 Mekas 后来则被称为“美国先锋电影的教父”。
1958 年至 1975 年,Mekas 为《乡村之声》撰写名为“电影日记”的影评专栏,见证了整个 1960 年代美国新浪潮电影的发展。
他记录了当时拍摄先锋电影的几个重要艺术家,包括 Andy Warhol,Stan Brakhage,Jack Smith,Robert Breer 等。他还为报社带来了另外一位重要的影评人 Andrew Sarris。这都让这份非主流都市报纸在电影界也占有一席独特的地位。
Mekas 自己也是美国先锋电影历史上重要的制片人和导演——虽然他自称是一位拍摄者(filmer),而不是一个电影制作人(filmmaker),因为“filmmaker 总是带有一些目的性”。是他开创了“影像日记”拍摄形式的先河;他在 2000 年拍摄的电影《当我往前走之时偶尔会瞥到一缕美丽之景》是一部在美国广泛上映的优秀作品,是关于他 1970 年至 1979 年之间的生活,Mekas 记录了他的婚姻、孩子的出生、他的思考和成长,生活中细碎而美丽的片段。
70 年代初,当 Mekas 还在继续为《乡村之声》写稿期间,他和一群先锋电影导演,包括 Jerome Hill, P. Adams Sitney, Peter Kubelka和 Stan Brakhage 一起在纽约老佛爷街 425 号创立了电影档案馆(Anthology Film Archive),关注研究、收藏和展示全世界的先锋以及独立影像。这家电影博物馆现在也是这个领域里最重要的机构之一。
Mekas 曾在一次采访中形容过他在《乡村之声》写稿时的感受,他形容那时的状态是“一切关于即兴创作和释放自我”。“他们对你要什么的管控是非常松的。我记得当时我花了好几个专栏来写技术的进步。写现在的人看起来很普通的‘灯光’、‘变焦’、‘曝光过度’、‘曝光不足’等等。报纸是完全开放的,你想写什么完全取决于你需要什么。”
1974 年,《纽约》杂志的创始人 Clay Felker 入主了《乡村之声》,一年多后 Mekas 离开了这份报纸。
根据他今年接受《乡村之声》的采访中回忆了当时离开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权力的更替,还有电影博物馆的建设占去了大部分的时间。以及一些其他原因。
“我是从不去编辑会议的,但 Andrew Sarris 会去。” Mekas 说:“每当会上有人质疑到底为什么要写独立电影、没有人看独立电影的时候,他就会站出来反抗。但我不会,我对 Sarris 说,我会直接离开。”
Nat Hentoff:“我想要一个可以自由地写作任何我关心的事情的地方”
2017 年 1 月 9 日,前《乡村之声》的高级编辑 Nat Hentoff 逝世。享年 91 岁。而他呆在《乡村之声》报里的时间,是 1958 年至 2009 年,整整 51 年。这位热爱爵士乐的犹太作家花了超过半生的时间,为这份报纸写作。
Nat Hentoff 出生于波士顿罗克斯伯里,是俄罗斯犹太人的后裔。高中的时候他曾经为以反法西斯、反腐闻名的《波士顿城市记者报》的记者 Frances Sweeney 工作。
1946 年,Hentoff 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西北大学艺术系,此后他又进入哈佛大学和法国巴黎的索邦大学学习。
Hentoff 自小热爱爵士乐,因此在结束学习生涯后,曾在本地电台里工作过几年。吸引他后来搬到纽约的,同样也是爵士乐。
一直以来,Hentoff 以他数量庞大的文字作品而为人所知,书籍、专栏和音乐批评等等。他还为 Bob Dylan、Miles Davis 等著名音乐人撰写过专辑内页的文字。他逝世后,《乡村之声》报评论他是一个“伟大的聆听者”,“能够给他的倾诉对象们足够的空间去释放他们的可能性”。
曾获得艾美奖最佳摄影的导演 David Lewis 在 2014 年拍摄过一部关于 Hentoff 的纪录片,名为《不合拍的乐趣》。他在纪录片中指出:“爵士乐家们特别喜爱 Hentoff,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够让他们真正说出自己内心所想的批评家。”
除了撰写乐评,Hentoff 还是《乡村之声》在维护公民权利、自由平等方面的重要呼声。在他长达 50 多年的撰稿生涯中,他写过关于堕胎(他曾多次撰文强烈反对堕胎)、大法官斯卡利亚、女权主义、同性恋、伊拉克、种族问题、布什、穆斯林……他的文章通常基于个人视角,并具有标语式的激烈标题。
《纽约时报》在 Hentoff 逝世的讣告中记录了一个细节:曾经有学生问 Hentoff,是什么在保持你的激情?“怒火。”这位作家用一种温柔的语调回答道。
2009 年,已经被凤凰媒体入股、并和 New Times Media 合并的《乡村之声》报的母公司 Village Voice Media 出于对报纸成本的考虑,将 Hantoff 解雇了。他于当年 1 月 7 日发布了一篇告别文章,其中写道:
“1958 年我来到这里,是想要一个能够让我自由地写我关心的事情的地方。一开始没有工资,但后来这份报纸有了如雷贯耳的名声。我的太太——也是现在报纸的编辑和专栏作家之一,比当时我们被称作为创造了一个‘意识社区’时还要有争议性得多。尽管这是一份小型的、另类的‘乡村报纸’,我们本该被可以想到的任何理由或后果所击溃,但事实上,我们却触及到了全国。”
Mark Schoofs:“没有《乡村之声》,我的职业生涯可能不会那么有趣”
Mark Schoofs 是《乡村之声》纸质报刊存在的 62 年时间里,第三个获得普利策奖的员工。上文提到过的漫画家 Jules Feiffer 是第二个。
第一位获得普利策奖的记者是 Teresa Carpenter,她写了一篇关于一名《花花公子》玩伴女郎被自己丈夫杀死的故事。这篇报道获得了 1981 年的普利策特稿奖,但当中有个曲折的部分——这个奖原本是颁给了《华盛顿邮报》的记者,但几天后组委会发现获奖文章中有造假部分,便取消了奖项,另外颁给了 Carpenter。
2000 年,普利策国际报道奖颁给了 37 岁的 Mark Schoofs 撰写的 8 篇长篇连载《艾滋病:非洲的痛苦》。
Schoofs 花了整整 6 个月的时间在非洲大陆旅行,他的足迹到达了津巴布韦、南非、乌干达、肯尼亚、塞内加尔、喀麦隆、加蓬、尼日利亚和刚果共和国。Schoofs 的文章描述了这种传染病是如何在整个大陆上蔓延的。至今为止,艾滋病已经杀死了近 1400 万非洲人,并感染了另外 2300 万人口。
这 8 篇文章的执行编辑是 Richard Goldstein,他在《乡村之声》工作了 40 多年,同样是报纸里最资深和重要的记者和编辑。
Schoofs 自 1995 年开始为《乡村之声》工作,撰写科技及医药类的文章。此前,他曾经为芝加哥关注同性恋话题的《风城时报》担任编辑,因此长时间关注同性恋和艾滋病话题。为了撰写这篇长篇,他采访了医生、患者、政府官员、妓女、政策专家和社会活动家。他负责拍摄了调研过程中所有的照片,其中一张,他不得不花一个星期时间呆在一个 5 美金一晚的修道院内,和耐药性疟疾做斗争。
自上世纪 80 年代开始,《乡村之声》就开始关注艾滋病的话题,也是 1980 年代首批站出来专门报道抗艾滋的新闻机构。
当《乡村之声》的纸刊被关停后,普利策奖重新联系了 Schoofs,希望他就此事做出评论。Schoofs 现在是 Buzzfeed News 的调查及项目编辑。他形容《乡村之声》是一个“刺激的和给人启发的地方”。他表示,在他开展一系列调研期间,报社提供了一家优秀的新闻机构能够提供的支持——这包括为他提供了整个旅程中的所有花销,以及后来在数据分析当中的成本投入,这些都是成就一篇优秀报道的基础。
“《乡村之声》是一家伟大的美国机构。”Schoofs 说:“他训练了一整代美国新闻人。我感到很幸运能够遇到我当时的编辑 Richard Goldstein。如果没有他们,我很难想象我的职业生涯会发生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那些所谓“长大成人”的故事,其实不过是个从众的谎言?
作家朱天心说,宁愿居于主流之外,不被纳入、不被收编 | 访谈录④
关于北京“老城复兴”的 7 个问题,以及“房间里的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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