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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凤籍作家陈仓中篇小说《父亲的晚年生活》

2015-08-15 陈仓 丹凤论坛


此小说将分六次连载 !


父亲的晚年生活(一)
作者简介:陈仓,男,原名陈元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七十年代生,陕西丹凤县人,目前就职于上海《青年报》。著有诗集《永恒与一瞬》《流浪无罪》《诗上海》《艾的门》,两千行长诗《净身》,为世博图片集《传世博》配诗80首。60首诗歌入选《同济大学通识教育教材•诗歌读本》。“进城”系列小说引起普遍关注。作品多次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转载,多次入选年度最佳选本,获第三届红高粱诗集奖等文学奖项。曾参加中国作协《诗刊》社第28届青春诗会。

1 那头猪
把母亲埋好之后,父亲在家里翻了半天,把母亲生前吃剩的药片子,还有几双布鞋、几双袜子、几件衣服,包括一条断齿的桃木梳子,统统地搜腾出来,堆在院子中间,打火机弄了半天,才一把火点着了。
衣服、梳子都很好烧,燃起蓝蓝的火苗,很快就烧成了灰。而鞋底子是塑料的,衣服扣子应该也是塑料的,治疗心脏病的药片子不知是什么,加在一起就特别难烧,沤出来十分刺鼻。在这个初冬的黄昏,我们整个塔尔坪村子,就弥漫着这种中药熬煳了的气味。烟也很浓很大,把半个村子都遮挡住了。
说是母亲,其实我的母亲在三十年前就去世了,当时三十九岁,父亲四十多岁。这次埋掉的,是我的后妈。后妈与父亲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三天前因为心脏病突然离开了。把七十三岁的、牙齿一颗不剩的、耳朵聋得要命的、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独自一个人抛在了这个世上。
我们塔尔坪坐落于秦岭山区,至今还没有手机信号,还不通班车,有点原始部落似的。依山建有九个大院子,每个院子便有一个姓氏。都是从南方逃难来的,在这里开枝散叶,就形成了几个家族。每个家族原来儿孙成群、几世同堂,每隔几年就修一次族谱,记下各个家族的生老病死。如今族谱没法修了,晚辈们都进城了,有的在城里打工,有的在城里安了家,就是添个丁什么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年半载知道了,也不清楚具体出生年月。如今塔尔坪的这九个大院子,有雕着龙的柱子,有天井,有回廊,有磨坊,唯一没有的就是年轻人,也没有孩子在这里出生。
我家这个大院子,属陈氏,共有九间正房,三间厢房,院门边上还有三间牌楼,原来住着父亲兄弟四个。父亲排行老二,我哥哥二十岁那年,为了娶媳妇去河南灵宝淘金,中途翻车被矿石砸死了,我则在十几年前就到各大城市晃荡,最后落脚到了东边的上海。三叔一辈子没有成家,不到四十就去世了。大伯大婶去世得晚一些,我的大堂兄有个儿子,毕业后留在咸阳教书,娶了乾陵边的媳妇,落地生根了。大堂兄一下子没了着落,带着堂嫂跑到一座寺庙出家了。前阵子,大堂兄还打听到我,让我在上海给他买一套密宗教义,我满口应承下来说,不就一套经书吗?不要你的钱,我买好了送给你。不承想,我跑了玉佛寺、静安寺几个寺庙的书店,统统都没有。我还去了福州路旧书店,还是没有这本书。最后,就去了上海图书馆,终于查到了,却是馆宝级的。向管理员一打听,这套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版的,当年定价就是六百多块。我给大堂兄回话,这书恐怕只能去日本买了,价格可能需要六千人民币,如果在图书馆复印的话,得花得更多。大堂兄说,就是这个价呀,你帮我复印一套吧,到时候我把钱算给你。不承想,管理员说,此书不能外借,不能复印,就是阅读一下,也要办一张特殊的证明。
还是说说我的四叔吧,四叔与四婶身体不错,但是两个一直不和,大儿子在县城当了局长,整天忙得昏头昏脑,喝得东倒西歪,四婶干脆随着当兵的小儿子,去了河北石家庄。我的后妈离开前,四叔也得了肺癌走了。四叔一死,父亲就一个兄弟也没有了,原来还可以一起搭搭伙吃个饭,有时候为了一棵核桃树呀,一只鸡呀,一铣土呀,甚至一根草呀,吵得不可开交。有时候吵得莫名其妙,就明白他们不是吵,而是兄弟之间的一种交流。四叔一去,这个地主庄园式的大院子,小时候住着三十多号人,如今显得空空荡荡的,就剩下父亲一个人了。
其实整个塔尔坪都空了。有一回,一位堂兄回乡探亲后打电话告诉我说,每次看到村里的老人,真的老了。活着的时候,你的我的争来争去,去了谁的都不是了,再过五十年,塔尔坪真的不知道是谁的了。
太阳终于掉下去了,山头还是红的,依山而建的塔尔坪,已经乌漆麻黑的了。帮着安葬后妈的人陆续离开了,空落的大宅院安静了下来。父亲坐在门槛上,我则坐在猪圈边。感觉不是坐在家里,而是坐在一只死老虎的腹中。我说,塔尔坪像不像王铁匠烧红的一块铁?父亲没有吱声,只在吧嗒吧嗒地吸着水烟。
王铁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在院子里的那棵桑树下,在嗑着葵花籽。王铁匠说,你们到底有文化,是挺像的,像一把刚落火的大斧头。不过我的铁匠铺子十几年前就熄火了。
这一点我是清楚的,几十年前整个塔尔坪,就是依靠着每家的几亩地生活,所以种庄稼是天大的事情。种庄稼用的锄头、镰刀、铣子、斧子,包括犁铧,都是在王铁匠家打的。那是个农耕时代,他家真是热火朝天,打铁的人都排起了长队,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叮当叮当的声音。那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拉风箱了。因为拉风箱,可以清楚地看到打铁的过程,一块毛铁放入炉子,几分钟就被烧红了,铁烧红了骨头就软了。然后就被王铁匠的一把大钳子夹出来,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一把镰刀或者一把斧头,就成形了。最后一关就是淬火,一下子浸入水中,“”的一声,冒出一股雾气,就完成了。一有空闲,我就偷偷地跑过去,帮王铁匠家拉风箱。有时候王铁匠高兴,还让我抡几下小铁锤。
王铁匠边嗑瓜子边说,村子里男女老少,一窝蜂地外出打工了,有些地就荒掉了。我们几个老头子老太太,走不出去,闲得慌,就种种麦子,挖挖洋芋,来打发时辰。关键是,现在种地用的呀,全套都可以买得到了,哪用得着自己去打铁呀。想打铁也没有木炭了,毛铁也没有了吧?
天彻底黑了,已经是初冬了,风冷丝丝的。随着风一吹,后妈那堆没有烧完的遗物,又死灰复燃了,冒出一股股黑红色的火苗。王铁匠凑过去,把手伸到火苗上烤着。按说,天一黑就应该在火塘里生火了,但是父亲还沉浸在丧偶的悲痛中。父亲突然回过头,对着屋子里说,晚饭就做洋芋糊汤吧,喜娃子在上海那边是吃不到的,他平时最喜欢吃这个了。
听到父亲的话,如果是三天前,后妈会咳嗽一声,然后会问一句,煮稀一点还是稠一点?但是父亲说完话,见身后没有一点回音,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个可以被使唤的女人,刚刚被抬到山上埋掉了,如今这间屋子已经空了。
这次不是奔丧,我还真是请不来假。我在上海那边的报社上班,按照朋友的说法,这是一份管油盐酱醋,连老天爷也要管的活儿,所以真是太忙了。只有死了至亲之人,母亲呀,父亲呀,你才能下决心抽空回塔尔坪一趟。死个叔叔呀,舅舅呀,嫂嫂呀,姐姐呀,什么的,那是没有办法请假的了。所以我的亲朋好友一个个离去,但是我已经多年没有奔过丧了。从塔尔坪传来谁谁谁死了的音信后,我只能站在上海的大马路边对着西天鞠个躬,如果碰到晚上下班的时候,我也会在十字路口磕个头,下个跪,念念死者的名字,希望一阵风能够把我的祈祷,吹向1300公里外的塔尔坪。
我说,爹,后妈死了,现在就丢下你一个人了,如今别说是做饭洗衣服,就是说句话的人也没有了。你还是和我一起走吧?
父亲说,我走不开呀。
我说,哪里走不开了?
父亲说,要种地呀,这些地不能荒掉吧?
我说,种地能值几个钱?我们家就两亩地吧?还有一些边角料,种不种也无所谓的,栽上核桃树,还不一个样。再好的年成,这些地满打满算,就收个一千多斤的麦子,一千多斤苞谷,再加上两千斤洋芋,全部算下来能值多少钱呢?抵不到我在外边半个月的工资吧?我在上海,还算穷人,人家富人的一辆车,抵得上你种两辈子的庄稼,一套房子恐怕你种十辈子,也比不上的。
父亲说,账能这么算吗?如果都这样算的话,这个世上还要我们农民干什么?没有一个农民种地了,世上的人吃什么?总不能直接啃钢筋水泥、灌玻璃碴子吧?
我说,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的,麦子已经下种了。这样吧,到开春了,再要薅草呀、点苞谷呀,你再回来也不迟吧?
父亲说,再说了,我跟你进城了,祖宗可以不管了,但是谁给你妈、你后妈,还有你哥这些死人上坟呢?你后妈尸骨未寒,头七也没过,不上坟,他们在阴间花什么?
父亲声音有一些潮湿,我能感觉得到,眼里已经含着泪水了。他说,按说,上坟啊,烧纸啊,磕头啊,都是你们这些晚辈应该尽孝的,如今你们晚辈一个个跑到山外了。逢年过节的,我们这帮老头子,大半截子埋到土里的人了,还要给自己的婆娘磕头,给儿子烧纸送灯,你们说说,这是啥世道呢?
我心软了。我说,那我过了后妈的头七再走吧?
我真正的假期后天就到期了,明天就必须出发才行。不误班车、不绕路的话,从镇上坐车,先到县城,再到西安,再从西安搭飞机,后天半夜才能赶回上海。说完话,我就给报社的领导打了电话,大意是后妈刚去世,父亲悲痛欲绝,我需要留在家里照看几天。领导很不高兴,半开玩笑地说,谁家没死过人呀,何况还是一个后妈,后妈基本不就是小三吗?如今十八大刚刚召开,全中国人都在落实中国梦、民族梦,你倒好,还要在家里给小三披麻戴孝。这样吧,就再准你三天吧。三天后再不回来,就算旷工吧。
父亲看到我接电话的表情,有点内疚地说,是不是请不下假?还是要以工作为重,旷工好像要被开除的,起码会被扣工钱的吧?
猪圈里的大肥猪,也许饿了,也许要归窝了,一边拱着猪槽,一边使劲地嚎叫着。父亲回到屋子提了半桶猪食喂了,然后坐到我身边说,想把这头猪喂到过年再杀掉的,如果我跟你去上海了,那它怎么办?父亲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为了我不被开除,他还是愿意与我一起去上海的,目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这头猪了。
我问,这头猪大概多重了?
父亲说,毛重有两百斤了吧?喂到年前的话,应该可以长到三百多了。
天已经黑透了,除了头顶的星星,整个塔尔坪已经没有一丝光亮了,四周的大山像是一道道高墙,围得整个村子都喘不过气来。父亲说,饿了吧?然后起身回屋子里,自己动手准备我爱吃的洋芋糊汤去了。厨房里很快就发出了锅碗瓢盆笨拙的撞击声。开始是刮洋芋皮的刨子,不时掉到了地上;后来是切洋芋的菜刀,也许是切到了手,哎哟了一下,停顿了好一会儿;搅糊汤时,又把锅盖掀翻了。
我趁机向村东头的李老伯家走去,他是我们村子里的杀猪匠。他听到我的意图后,说离过年还早,杀猪的家伙恐怕都生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出杀猪刀、挂钩,刮猪毛的铁刨子,又搬出磨刀石,蘸上水一下下地磨起这些家伙。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听到了霍霍的磨刀声。
第二天清早,父亲不在家,去后妈的坟头了。我到河里挑了一大锅水,开始架着柴禾烧了起来。李老伯也提着家伙来了。等着烧水的机会,李老伯卸下一块门板,放在一只大木桶上。本来想再喊几个人帮忙,但是李老伯说,这么小个猪娃娃子,我一个人就可以把它放翻了。说着,他跳下猪圈,把猪尾巴朝手心一挽,就把这头猪倒拖到了圈外。在我的帮忙下,按在了门板上。
这头猪才发出几声嚎叫,李老伯就提起自己的杀猪刀,朝着猪的喉咙捅了进去。杀猪在我们塔尔坪是非常有讲究的,必须是一刀子了事,如果一刀进去,猪还没有断气,那就预示着不祥,杀猪匠不但白忙活,得不到一只猪大腿,而且还要被人骂的。其实,这也有科学道理,如果一刀子杀不死,猪身体里就会留有瘀血,猪肉就有血丝,看上去不干净,吃起来也不痛快。
李老伯事先告诉我说,要想一刀刺破心脏,把刀子从喉咙插进去后,不要急着抽出来,刀尖在里边使劲地搅一搅,保证万无一失。李老伯的刀一插进去,就有鲜红的猪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他握着杀猪刀,回头看着我说,我要搅了啊!正当他暗使手腕,准备示范给我看的时候,父亲却突然回来了。
他手中拿着一只瓷碗,大概是从后妈的坟上捡到的。他把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然后大叫着说,谁让你们杀猪的?
听到父亲恼怒的话,李老伯的刀子一下子僵住了,然后抬起头问我,杀猪的事你没有跟你爹商量吗?我说,他昨天答应了呀?父亲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我放不下这头猪,你们知道这头猪是谁养的?是你后妈养的。我说,后妈不是死了吗?所以,就没有人养它了,我们正好杀了它呀,这样你就没有牵挂了呀。
父亲说,你后妈死了,这头猪才要养着,起码养到过年吧?说着,父亲冲上去,一把推开杀猪匠李老伯,把杀猪刀从猪脖子上拔了下来。刀被拔下来后,血流就小了,开始冒着气泡。刚刚好像还奄奄一息,刀一拔出,这头猪又发出了几声嚎叫,一下子从门板上爬了起来,疯了似的挣脱了我们,在院子里跑着。跑着跑着,一头撞在院墙角,两腿一伸,抽搐了一阵子,才真正地死了。李老伯很生气地说,我杀了一辈子猪,这还是第一次。说完,他收拾起家伙,血也不擦了,气呼呼地走了。
父亲则蹲到死猪旁边,不用开水烫,不用刨子刮,也不用火烧,不用石头砸。他一把把地拔着猪毛,先拔猪鬃,再拔猪腿,然后拔猪头。感觉他在拔着一块庄稼地里的稗子草,又像是在为后妈拔掉头上的一根根白发。
我凑过去,帮着拔毛,实在是比拔草难多了。我说,用开水烫烫吧?不然收拾不干净的。父亲好像已经消了气,说这是畜生,养着就是杀的,只是后妈刚刚去世,整个家里也就这么一个可以说话的东西了,你们却偏偏把它给杀了。
父亲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多年前,母亲去世后,后妈还没有进门的那段日子,我们家养有一头老黄牛。这头老黄牛已经老得不行了,牙齿掉了,啃不动树枝子了,山也爬不动了。拉犁耕地吧,已经没有力气了。当时有个牛贩子,三番五次地找到父亲,要买这头牛赶到县城去杀掉卖肉,但是父亲死活不答应。那时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这头牛滚坡。它什么时候摔死了,我们就可以吃肉了。但是这头牛,好像特别长寿,一直活了几十年,相当于人活了八十岁,有一年还突然怀上了小牛犊子。这可把父亲乐坏了,得意地说,你们看看,我没有卖它是对的吧?老黄牛之所以长寿,有一个原因,就是父亲喂得好,春天采桃花杏花给它,夏天割最嫩的草给它,秋天拿草籽给它,冬天用麦麸子喂它。而且总是用泥巴和树叶子,把牛圈填得软绵绵的,比我们家的炕还要舒服。父亲几乎每天晚上,都去牛圈里,呆到半夜三更,说是给牛添草。我觉得是骗人的,有几次偷偷地看了,发现父亲果然坐在牛圈里,一边抽着烟,一边在说话,对着老黄牛说话,说今年天旱,庄稼歉收了;说孩子长大了,要不要送去读书?
我明白了父亲的心思,他要留着槽上的这头猪,不仅仅是为了喂到年前的话多长上百斤肉。在我们这里一年之中,只有过年才可以杀猪,然后制成腊猪肉,挂在房顶上,一直吃到第二年春天。他舍不得杀这头猪,最重要的,这头猪是他目前最好的依靠,起码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他有儿子,但是已经不在身边,长年在大城市生活了,就是回来一趟坐在一起,父亲想聊的是农民、庄稼、土地,但是儿子的生活恰恰离这三样东西最远,所以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聊的了。父亲有几个老伙计,都是些在村子里一起长大、一起变老的,心里都是透亮透亮的,平时见面除了抽袋烟,借一下斧头呀镰刀呀,就什么也不用说了。他想留着这头猪,就是想一个人寂寞的时候、孤单的时候、苦恼的时候,把心里的话、把这块土地上发生的事,说给它听听,它听得懂听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说出来,就满足了。
我说,爹呀,我重新给你抓个小猪娃子吧?
父亲说,不要了,我也没有精力养啊,出个门也不方便。
我说,那给你养一只狗吧?养只狗你走到哪里它可以跟到哪里。
父亲说,养狗?只知道要吃要喝的,除了哇哇几声,摇个尾巴,顶个屁用。
我说,那这样吧,你跟我去上海呀。我在上海也很孤单,也没有一个能说到一起的人。你到上海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也可以跟你说,我们就可以好好聊天了。
父亲说,你跟我聊什么?聊电脑吗?我跟你聊什么?说种庄稼吗?
我说,聊聊你小时候的事情呀,听说你小时候最爱听老戏了,还会唱几句老戏呢,是真的吧?
说到老戏,父亲眼睛有一点亮了。父亲说,上海就不去了,你这几天帮我联系一下那个远房的表叔吧,他不但老戏唱得好,还有一套唱戏的家伙呢。好多年没有联系了,他应该也老了吧?如果他愿意,你就把他给我接过来。春天、夏天和秋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一茬子庄稼种完了,收割了,日子就过去了。只是这冬天到了,到时候冰天雪地的,没个地里活干干,闷得慌。正好可以凑在一起,唱几天老戏,也挺好的。
父亲七十三岁,牙齿一颗不剩,耳朵基本聋了,而且大字不识一个,看书写字那是天方夜谭。后妈去世后,我一直担心的,就是这样一个农民,他靠什么打发时光呢?也就是靠什么能够安度晚年、享受活着的乐趣呢?特别是冬天,一个农民没有地种,没有麦子收割,没有荒草拔,你让他的日子怎么过呢?
发现父亲惦记着老戏的时候,我悬着的心稍稍落地了。第二天早上,我买了两条子猴王烟,称了两斤红糖,买了两瓶陕西人爱喝的西凤酒,然后又借了一辆自行车,就上路了。我要到40里之外的地方,帮父亲寻找那个会唱老戏的表叔,找到表叔,把他接到我们塔尔坪,以后陪着父亲哼上几嗓子,也许我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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