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丹君原创】窑沟传（第五章连载）
窑沟传
作者简介：贾丹君，丹凤寺底铺村窑沟人。大专学历，现职业为执业兽医师，喜欢文学创作。以丹凤本乡本土故事为素材，创作有五部长篇小说。
作者|贾丹君
来源|原创
第五章
窑沟这年秋天是个丰收的季节。家家户户的玉米大豆装满了家里所有柜翁，也正是立秋后的一天晚上，本村上湾的刘根来郭家提亲。当时郭香不在家，只有郭鹏两口坐在堂屋墙角火塘旁摘辣椒。刘根提了一只猪头，和十斤芝麻油，一进屋就笑呵呵迎上去：“郭大哥我来你来了。”郭鹏借着暗淡的油灯看见刘根手里提着重礼，当下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郭鹏放下手里摘了一半的辣椒，起身满脸堆笑，将刘根让到火塘边上坐下，王贤在郭鹏示意下及时上前接了礼物。两人坐定，刘根就从怀里先摸出一根香烟递给郭鹏。郭鹏说自己有，两人你推我让，最终还是接了接了刘根的香烟叼在嘴上，刘根又不识时务地给其点着，不紧不慢地抽起来。两人各抽了数根之后，刘根才慢腾腾地说：“老哥啊，我进来没别的意思，我直说吧。我从小看着香儿长大，不仅是我看了这孩子心里喜欢，就是全窑沟人看了都声口称赞。儿子大了，我看香儿那丫头不错。你要是不嫌弃刘子那孩子，我想把郭香那丫头娶过来。”因道：“彩礼钱我们刘家一份不少，不知你能否同意？”郭鹏听了呵呵一笑：“你言重了。刘子那孩子长相在全窑沟是最周整的一个，文化程度高中，不论是为人做事，还是礼节上我都喜欢这孩子，况且还当过兵，是个有道德的好娃娃。要是真能把香儿嫁给刘子我求之不得，可就不知香儿是怎样想的？年轻人都有年轻人的想法，她要是愿意，那我们做父母的也无话可说。”
刘根一听，把腿一拍，满脸喜笑：“刘子他妈死的早，我也就这一个命根子，要是香儿真能过门，我一定要儿子好好待她。成功与否，还望郭老多多殷劳。”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叠皱巴巴充满汗臭味的一沓人民币，颤微微地说：“这是两千整，这是定礼你先收着。”说完放在火旁一张黑漆椅子上。郭鹏却推说：“这钱你先拿着，事成以后再给不迟。现在过早。”话刚落音，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叫：“爹，我回来了。”刘根只好收回掖在怀里，打个招呼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刘根借着皎洁月光瞅了那丫头一眼，却正是郭香。郭香一抬头见是刘老伯就慌慌张张打了一声招呼，飞似得向屋里去了。郭鹏把刘根送到门外等其走远才转身回去。
等回到家里，只见儿子手里拿着一只绣着梅花的手绢正在端详。刘根走到跟前，刘子连忙掖在怀里便问：“爹，你去哪里了？天都黑了这晚才回来。”刘根坐在炕上，捧着黑瓷缸子咕噜噜喝了几口，笑着说：“我给你提亲去了。香儿那丫头是个好姑娘。”刘子一听，急忙就问：“谁呀？郭香。我还小，现在还不想成家。”刘根听了就阴着脸说：“还小？都二十了，你睁眼看看，村子里跟你一样大的，比你小的人家孩子都两三个了。”因缓和了一下语气，不紧不慢的说：“我给你说的是上湾你郭伯家的闺女郭香。那丫头自幼聪明伶俐，长得又水灵。说句不好听的话，把这花一样的姑娘给你，我还怕你糟蹋了呢！”
刘子一听是郭香，当下扭头就走，一口气跑到后山上，仰头望着云层皎洁如银的团月，就愤恨地说：“你就是倾朝的杨贵妃，月宫里的嫦娥我也不娶你！”那一夜他辗转反侧，一晚没睡着。他一直在心里想：我心里只有婉婷。从小我们一起长大，一同上学，又一同来往。她给我织过毛衣，绱过鞋底，还送我她自己用过的手绢。她和我在后山桃树下海誓山盟：“将来谁要违背誓言，谁就永生不得安宁，世世代代男淫女娼！”她娘虽然去年生病走了，但她爹尤绮对我跟对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在他心里或许早已把我当做他的半个女婿看了。我绝不能违背曾经的誓言。
第二天一早，他就直奔婉婷家里，拉着婉婷的手，一口气跑到田野里一棵大柿子树底下站住，大口喘气说：“婉婷，我这一生我只爱你一个人，你我从小长在一起。如今我爹要给我定亲，要把郭香说给我，我死活不同意。我前后想过，你我只有尽快成亲，让他们断了这份念头才好。不然我真怕你我走不到一处去。”
尤婉婷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听他一说，心里顿时凉了一半，不觉眼底珠般大的热泪就颗颗花落下来，红彤彤的脸蛋上立马呈现出一道道银河，站在秋风里，身上的布衫如挂在树头上的枯叶哗哗直响，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子本无办法，只想说给她一起谋个计策，不望婉婷听了不但一语不发，竟如木雕一般只顾哭泣。刘子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说：“别哭，我们应该静下来想想办法才是。”婉婷这才停住，过了好久才说：“你爹素来脾气火爆，众人皆知，你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让你走东，你敢走西？我娘五芹早世，我爹又是个本分憨厚的人，别人就是把尿泼到他头上，他也不敢哼一声。如今你爹让你娶郭香你岂能推脱？”说完自觉无望，又是一阵哭泣。“我看算了。我命该如此，你还是听你爹的，也少一顿毒打。我自生自灭不要管我。”刘子捶胸顿足说道：“你把我刘子看成什么人了？你我曾经发过誓，我是那种人吗？”因道：“我有一计，只要你肯愿意，他们谁也拿我们没辙。”“什么计策？你快快说来。”婉婷看着他问，似乎突然拨云见日看到了一丝希望。刘子挨着婉婷平静地坐下说：“只要我们提前睡到一个炕上去，生米做成熟饭，你怀上了我们刘家的孩子，不用我说，他们肯定不了了之。”婉婷心领神会，当下明白刘子用意，就不大自在红着脸说：“我们这样做，逾越章法，只怕惹人笑话，被别人看了丢人。”刘子却说：“如今死马当做活马医。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是杀人我也愿意。我不怕这些。”婉婷听了低头再三思索：他对我无话可说，别的到没办法，谁让自己喜欢他呢？他能为我那样，我为什么不能为他牺牲一次呢？想到这里就说：“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我全都听你的。”
秋末冬初，窑沟这片肥沃丰腴的土地，早被寒风封住。早上石缝里流出的泉水如烧开的雾气一样冉冉上腾。小河里往日清澈见底，潺潺流的溪流，此时只能看见一层镂花犹如镶了玻璃一样透明晶亮。秃光了的无数大树，俨然像一株落光叶子的枯竹伫在天地之间。谁家田地里还不曾收摘的柿子，远远望去，就像无数盏红灯高高挂在树上。偶尔一阵寒风吹来，脸上就像刀割一样，使人睁不开眼，活跃善跳的鸟儿再也不愿出门，整天倦在巢里睡觉。
纸总是保不住火，郭香听要把自己嫁给刘子当媳妇当下满心欢喜，心想：刘子高中文化，不但人长得好，且在村里品行端正，能嫁给他，真是几辈子求来的福分。自此，郭香就留了个心眼，逢集、送礼总是找机会主动和刘子搭话结伴。刘子深知用意，只是表面佯装敷衍，也不大和她说话。这样一来，看在眼里明在心里的尤婉婷就满眼愤恨，时不时拉着刘子的手说：“你既喜欢我，为何又去招惹她？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唯一，那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呢？我真不敢相信。”刘子见她这样说，睁大眼睛，狠狠把自己胸脯一拍，气急败坏地说：“你以为我在说谎吗？你到底让我怎样做你才相信？”
婉婷冷冷一笑：“我这里有一包毒药，你要是真心对我，你把这药一口吞下我才相信。”说完果然从怀里拿出一小包药面寄到刘子手上。刘子接过，不待思量撕开药包一口咽尽，然后盯着婉婷说：“这样你该放心了吧！”说完就不再言语了。婉婷感动得流着泪：“既这样，我跟你死了也罢。”早将提前备好的另一包也口吞下。正巧郭香来婉婷家里串门，发现及时被人送往郭俊药铺洗胃才算捡回两条人命。
此事在整个窑沟传开以后，郭鹏两口也就此和刘家断了姻亲关系。刘根此时也无话可说。当天晚上，就把刘子叫到祖宗牌位跟前跪下，一顿皮鞭过后，只见刘子全身鲜血迸流，血肉模糊。刘根只恨儿子不争气，眼看要成的如意姻缘就这样一拍而散。第二天晚上，他没让刘子回屋睡觉，而是用绳子把他捆在一根柱子上。刘根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儿子刘子竟活活冻死在窑洞里的木柱上。（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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