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丹君原创】窑沟传（第十三章连载）
窑沟传
作者丨贾丹君
原创稿件
第十三章
窑沟雪景是最迷人的。无数座连绵不断的群山急像一坐坐通透亮丽的银钟扣在大地之上，路径和川流不息的小河都盖上了厚厚的玉棉被。雪天里的太阳是耀眼寒冷的，说不出温暖两字。风无形中狂吻你的面庞，肆虐你的周身，你感受不到温暖舒畅，唯有无限瑟缩和刺心的寒冷。这时你看不到一处生机，一丝绿意，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和雪球，使这半壁河山显得更加妩媚动人。更难得的是，在这样冷的天气里，竟有喜鹊的身影，这无形中为寂静沉寂的通天增添了一丝生机。
窑沟这片古老的土地不是平地，更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它是中国版图上延续秦岭山脉的典型山地。这里有高入云霄的深山老林，有长到云层里的苍天大树，有成片葳蕤的竹海，有天然野生的名贵药材。野猪，梅花鹿、娃娃鱼、羚羊等在这随处可见。耕地拖犁的黄牛使得这片坚硬的土地变得更加松软。
由于这里的山前屋后都是山地，所以这里的环境造就了这里生存的子民一辈子住定窑洞的事实。这里没有丰富眼馋的矿产，也没有大型工厂在此扩建，生在这里的，只有无数座青山，茂盛密不透风的森林，和这片几千年历尽沧桑的原始土地。
雪停了，朦胧的太阳像刚睡醒的婴儿一闪一闪揉开模糊疲倦的眼睛，疲惫无力打量着这片低凹起伏的土地。在这样的天气里，谁也不愿出门，他们个个穿上肥软地棉袄，一家妻儿老小都聚到窑洞炕头烤火，也许只有这丝温暖，才让他们暂时忘却冬天的严寒。
早上鸡叫头遍时，王颖早早起来。他和往常一样，穿着厚厚笨重的棉袄，头上戴着大草帽，提着那酒，拎着鸡蛋，揣着女人卖给张娟的那套内衣，就再次去拜见郭俊。郭俊这天起得早，因为雪停了，他估计今天看病人多，所以早早起来在屋里拢了一盆大火。当王颖踏进郭俊药店时正赶上郭俊两口吃早饭。张娟就站起卖嘴问王颖吃过没有，王颖一边说吃过了，一边就把礼物随手放在店里一张桌子上。那张娟也不迁就，端着碗就往后屋去了。等郭俊吃晚饭，王颖吞吞吐吐就将媳妇怀孕流产一事说给郭俊。郭俊听了摇摇头：“如今这样我也没有办法。你的症状我了解，眼下我再给你开三济中药你回去吃吃看，要是有效，求之便有希望；反之我也无能为力，你此生欲想得子只怕就此无望了。”因把药抓好，亲手寄到王颖手上，再三嘱咐：“只一件，这三副药吃了以后，一个月内不可行房。”
王颖提药出了药店，郭俊坚决不肯收他礼物，说从小都在一起长大，好如兄弟，这礼万万不能再收，无论如何要王颖提走。王颖却压住郭俊手说：“提来的东西岂能再提回去？好歹你接了，往后来了不再拿了就是。”郭俊见如此说，不好再推，就接下了。
郭英死后，王贤因经常怀念儿子不免伤心落泪，不到半年光景，形容消瘦，就生起病来。她开初没有精神，吃喝不下，偶尔胃痛，并伴呕吐。郭鹏明知女人是想儿子所致，不论怎样开导也无济于事。郭鹏见王贤越来越瘦，有时甚至吐血。自知时日不长，原想把儿子郭俊叫回给和他母亲见见，但又碍着面子。所有王贤病情郭俊两口丝毫不知底里。
有一天，郭鹏不在家，王贤把郭兰、郭香叫到炕头，颤巍巍地说：“你姐妹俩都二十多了，你二哥郭英还不曾成家就走了，做父母的谁不心疼？你爹一天忙到黑，屋里屋外，油盐酱醋那一样能少了他。你姐妹俩要心疼你爹，要听你爹的话，万不能像你大哥那样，结婚跟了媳妇就不要娘了，什么都是媳妇说了算，永远没有一个主心骨。”说到这，长长叹了一气，大概是困了，就闭上眼睛。过了好一阵才疲惫的睁开眼睛说：“我一生没给你兄弟姐妹几个留下少女值钱的东西，只有我年轻结婚时你爷爷给我了两只白玉镯子，我不常戴，一直都收在箱子里。如今我也用不着了，就给你们姐妹一人一只吧。”说完让郭兰开箱取出一个精致的黑木匣子。
匣子不大，但通身雕满各种花草。郭兰把那只小匣子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寄到王贤手里。王贤放在胸前的被子上，轻轻打开。姐妹俩就同时看见一块红布上面放着两块晶莹剔透的镯子。王贤把镯子拿出分别分给姐妹二人，就不想再说话了。郭兰和郭香见不亲闭眼不语，郭香就说：“妈，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去把大哥请来给你看病。”“是的。”郭兰也表示赞成：“哥哥也是学医的。爹虽死要面子不让大哥知道，但毕竟我们是亲兄妹，他是妈您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会子就算嫂子再霸道，哥哥也该回来看看。”“不要！”王贤吃力地喝道：“你爹说不让你哥回来。我也不希望他来，免得他父子二人见面吵架，若人笑话。只要我死后他能在我坟头烧几张纸添几锨土我就知足了。”因道：“你们出去吧，我想安稳地睡一会。”姐妹俩听了低了头，流着眼泪从屋子里退出来，站在外面一块空地上就嘘唏起来。
郭鹏为了给王贤治病，几乎拜访了当地所有名医，结果都以不治之症而宣告终结。郭鹏日夜忧愁，坐卧不安。突有一天，从河南上来一位江湖郎中，郭鹏好酒好肉把其请到屋里给王贤把脉。只见那郎中约有七十上下，头上没有一根白发，面红眼量，肌骨嶙峋，耳不聋牙不落，走路说话精神充沛。倘若他自己不报年岁，外人很难相信他已是九十岁的高龄。
那郎中大略问了王贤病情，观色把脉。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出来对郭鹏说道：“胃癌是不用说的了，到这一步就是华佗在世，神仙下凡也无济于事。以我之见，此病可延缓时日，而不可尽除。”说完就打开背上一个红纸包，拿出三副草药，交代郭鹏说：“我开的这三副药。第一副调理五脏；第二副理气养神；第三副散郁疏肝。这三副药都必须以麻雀头骨为药引子，只有君臣佐使全备，这药吃了才会有效。”
郭鹏听了就说：“这不难，麻雀房前屋后皆是，闲了用弹弓打它几个就是。”于是付了三百多块就把那三副药买下。郭鹏送走郎中，回来就赶时做了一副弹弓，每天闲了就坐到大门口瞄打门前大槐树上飞来的麻雀。谁知，那些麻雀成群结对地飞来飞去，可郭鹏连一只也不曾打落。这天逢集，早上太阳出来，把沿路两边不曾化完的积雪照得银光闪闪。郭鹏坐在门口操起弹弓瞄准飞来一只停在树上的麻雀，不想一拉一放，麻雀倒不曾打着，只听一声惨叫，正好打中了刘根的一只眼睛。（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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