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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喜原创】扶杖的父亲

2016-11-03 陈年喜 丹凤论坛

扶杖的父亲


陈年喜照顾瘫痪在床的父亲

作者|陈年喜

原创作品


作者简介:陈年喜,1970年生,陕西丹凤人。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写诗,迄今在《诗刊》,《青海湖》,《中国诗歌》,《绿风》,《山东文学》等刊物发表诗歌近百首。有诗歌入选《工人诗典》、《2013中国散文诗歌佳作选》、《2013中国打工诗歌精选》、《2014陕西文学年选诗歌卷》等。2015年3月,接受凤凰卫视鲁豫有约栏目采访,在“与梦想同行”节目播出。2015年11月至今,被邀请参加四川卫视“诗歌之王”的创作录制。


据说,杖最早是作为武器来使用的,上阵对敌,因趁手又实用,每每克敌致胜,后来,才衍变成一种助行工具。而在我的想象和理解里,杖应该首先是助步工具,尔后才变成武斗器械的。当然,这就像鸡和蛋,谁先谁后,没有人说得清楚。但,不管怎样,杖的历史是久远的,和人类等长。


现在的杖,大都由轻质而韧性的材料做成。手持的部分,光滑而弯曲。也有雕以龙首的,极具观赏性,但拄杖的人,并不看重这些。


父亲的手杖是一根竹子,得来也简单,门前的竹林里选一棵拇指粗细的竹子,砍了,刮了节,用火把一头烤热弩弩弯了,就成了。父亲病得早,这根竹杖伴他快十年了。日月的鞭子在后面赶着,他跚跚着拄杖往暮年里越走越远,我们远远地看着,都无能为力。


在记忆里,父亲年轻时,有一双快腿脚。有一年的一个夜晚,雨点水一样往下泼,闪电照得门外一阵阵惨白。炕头上墙洞里油灯昏黄,为了省油,灯芯拔得很短,远处看去,像一粒新晒的黄豆。突然,我和弟弟叫了起来,我们的鞋子漂起来了,地上一片汪洋。房子后面有隐隐的垮塌声。


“发水了”,父亲嗥的一声,蹿了出去。那一夜,我们再也没睡,那一夜,父亲把洪水逼向了别处。


两头黄牛并列着,在前面走,牛的后面是一架木犁,一个人,歪歪斜斜地扶着木犁前行,犁是他的利器,又是他的扶杖。潮湿的泥土冒着热气,天地苍茫,仿佛历史就是这样走来的。这是十年来,我记忆最深的图景。 我曾在一首诗里写到:


老父与老牛结成比翼之好

南街的小贩做了引线之人
十年前一个春耕的日子集市相见
从此就成了彼此的英雄和美人


老牛喜欢消受老父的鞭子

鞭子落在背上就像鼓舞的巴掌
它感到只有这么好的鞭子
才配它冲云蔽日的豪气
让自己一身的好把式淋漓登极


但老父从不滥用手中的权利

像好年景不滥用季节的风雨
一些愁苦和心酸一些悲喜和脾气
他会用一只烟斗和老搭挡嘴对嘴点点消弥

不死的农事黄了又青

一驾耙犁追赶着节气
苍黄的天空下他们的身影多么小啊
岁月深处
一道道犁沟多么真实又清晰。


去年九月,我从新疆回来,一身风尘和疲惫。未近家门,远远看见父亲在门前的小路上,蹒跚着,用竹杖把树叶一点点归笼。一头白发如银似雪。或许,他计算着儿子要回来了,清理了枯枝败草,让孩子的脚好走一些,让儿子的心对日益凋落的家门多一点留恋与归意;或许,觉得自己老了,该做点事情:“八十老汉砍黄蒿,一日不死要柴烧”的。

每个人都是寒冷的,都在各自的生命里,萧瑟地过冬。落在生命里的雪,经年不化,及至老年,积雪厚达冰川。

就在今天早晨,睡意朦胧中,我感到一个人站在了我的床边。他的手向我伸过来,颤颤巍巍,他想摸一摸他风吹雨打的孩子,摸一摸孩子风吹雨打的伤口,摸摸孩子身体里比自己还厚的经年不化的雪……。我知道是父亲,但终于没有睁开眼睛。我怕看到什么?

不知不觉地,我也就到扶杖问命的年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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