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萌原创】父亲的故事

父亲的故事

作者丨周萌

原创作品

我家院子有棵老杏树，据说是爷爷栽的，跟父亲几乎一样的年纪。每年麦熟时节，黄灿灿的杏儿挂满枝头，铺满院子。如今，它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已不再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今天讲的故事，和杏仁有关，也可以说和这杏树有一点关系。

现在人们吃完杏子，很少还会把杏仁砸出来；而在我小时候，那个物资还不富裕的童年，杏仁可是一道美味无比的零食。那浓郁独特的香味似乎还在舌尖游荡，让人回味无穷。

下面由父亲给我们讲他杏仁的故事。

18岁那年，我高中毕业，去青海当了兵。我被分到了施工连，那时正在修筑青藏铁路。

在部队里，我是年龄较小的兵，也是文化程度较高的。施工连的活儿对于瘦小单薄的我来说，沉重而又索然无味。我热爱文学，无时不刻想写小说，当作家。

有一回，我向报社投了一篇稿子，竟然被选中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发表文章，可也是最后一次。报社后来也向我约稿，我却没再投。那时，正逢连里要选“文化战士”，我毫无悬念地被选中了。连长在全连面前自豪地夸赞：“这是我们连的笔杆子呀！”那时所谓的“文化战士”，就是负责连里的黑板报，每天在全体战友面前领读《共产党宣言》。看到自己方正遒劲的粉笔字，一期期精心策划的版面，心里无限自豪。

一天晚上，老班长来找我谈心。班长平日里很照顾我，我们几乎无话不谈。临走时他忽然问：“你想不想开汽车？” “当然想，可是开不了啊。”要知道，在70年代，能开汽车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

“那从明天起，你就可以去汽车连了。” 就这样，我被调入了汽车连。汽车连离施工连比较远，有两三里路程；我就也很少去那边了。

汽车连的生活紧张忙碌。大约过了半年，班长来汽车连看我。他说，自己再有半年就要退伍了。还鼓励我好好干，“你将来比我们有前途，能学一门不错的手艺”。因为那时的兵，退伍后，原则上是“从哪来来，回那里去”，上面也不会给你安排工作。

班长忽然问我：“听你说起过你老家有棵大杏树。现在还结杏子吗？” “结呀，每年多得吃不完。”班长忽然有些羞涩，“那你能不能让家里邮些杏仁给我？我打小就特别喜欢吃杏仁。可惜我老家那边没有杏树。” “行。我这就给家写信说。” 过了一个多月，我收到家里邮来的包裹，打开一看，是半袋子杏仁。心里纳闷，不知为何家里要给邮这个。怎么也想不起，就和室友把它分吃了。

三年以后，我退伍回到了老家。部队的学习让我成了一名出色的修理工，在镇子里多少有些名气。我娶妻，生子，过着其乐融融的日子。

又是一年杏黄时。七岁的女儿端着半碗白生生圆润润的杏仁，美滋滋地嚼着。“杏仁真好吃！”瞬时，记忆的闸门洪水般倾泻而出。我想起了温和慈祥的老班长。想起了老班长曾经对我的百般呵护。也想起了他曾经的请求和我的承诺。

顿时我的眼眶湿润了。我懊悔地锤自己的脑袋。可是，我连老班长的名字也想不起。

“爸爸，你怎么了”？

……

今天，在老杏树下，父亲终于给我讲起了他杏仁的故事。

【作者简介】周萌，女，陕西丹凤人，文学博士，南京农业大学外语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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