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新知丨謝明文:釋甲骨文中的“[八丏]”及相關諸字——兼論丏、亥係一形分化(下)

謝明文 古文字微刊 2024-01-01

釋甲骨文中的“”及相關諸字——兼論丏、亥係一形分化*



謝明文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

“古文字與中華文明傳承發展工程”協同攻關創新平臺


四、周代文字中“/”的相關字形、辭例及研究情況簡介


周代文字中“/”的相關字形與辭例如下:[1]


(11)太師小子師朢曰:丕顯皇考宄公,穆穆克明厥心,慎厥徳,用辟于先王,純無愍,朢肈帥型皇考,虔夙夜出入王命,不敢不/)不,王用弗忘聖人之後……

師望鼎,《集成》02812


(12)肅哲康王,/)尹億疆。           

史牆盤,《集成》10175


(13)/)之造。            

戈,《中國出土青銅器全集》6.396


(14)大明不出,/)物皆訇。         

郭店簡《唐虞之道》簡27


(15)/)撫之州加公許勝。

《包山簡》簡164


(16)/)政、利政、固政有事。整政在身,文理、形體、惴/),恭儉整齊(簡5)……君人蒞民有道,情以/),得位命固。臣人畏君有道,知畏無罪(簡9)。

《清華簡(陸)•子產》


(17)今民多不秉德,以涇〈淫〉于不/),是勞厥制政,反亂先刑。

《清華簡(玖)•成人》簡8


(18)百/)。

《古璽彙編》[2] 3648


例(13)—(18)諸“/”字是在例(11)、(12)“/”字的基礎上添加一小短橫飾筆而來,類似現象古文字中習見。例(11)師望鼎、例(12)史牆盘之“”,舊有“㒸”“分”“兮”“允”“”等釋法,[3]同樣釋“”者亦有不同讀法。如李學勤先生認爲師望鼎、史牆盘之“”讀作“賓”,將前者訓“敬”,後者訓“服”,又將“尹”之“尹”訓“治”。[4]張世超先生從李先生讀“賓”之說,且認爲“”是在“万/丏”上增“八”作爲聲符。[5]湯餘惠先生贊成史牆盘“”讀作“賓”,且認爲“”是在“万/丏”上增“八”爲飾的繁體。[6]陳漢平先生對“”有多種字形分析與讀法,他總結其說爲:“要之,字若釋讀爲‘賓’,訓爲‘服’‘伏’,考釋似較爲簡捷,但核於銘文文義,猶有未安。字若釋讀爲‘沔’‘㴐’,訓爲‘廣’‘大’,於銘文文義稍安,而‘㴐’字尚嫌冷僻。字若釋讀爲‘攽’、‘頒’、‘班’,訓爲‘徧’,或讀‘攽’‘班’本字,於銘文文義較洽。”[7]張振林先生認爲“”从八万聲,从八之義爲“分開”“區別”“分辨”,“”可能是“辨”的古字。師望鼎、史牆盘之“”即用作“辨”。[8]《古文字譜系疏證》將史牆盘之“”亦讀作“賓”,訓爲“服”,“賓尹”義爲“賓服統治”。[9]陳世輝先生將史牆盘“”讀作“緬”,訓“綿長”,“尹億疆”意思是“永遠統治所有的疆土”。[10]麻愛民先生將史牆盘“”讀作“遍”,訓作周帀,“遍尹億疆”即“廣尹億疆”。[11]白於藍先生認爲師望鼎、史牆盘之“”應讀作“勱”或“勉”。《說文》:“勱,勉力也。《周書》曰:‘用勱相我邦家。’讀若萬。从力萬聲。”史牆盤“(勱或勉)尹”猶《書·立政》之“勱相”。[12]陳斯鵬先生贊成“”是“万/丏”的繁體、所从“八”形爲飾筆的意見,將師望鼎“”讀作“勱”,將史牆盘“”讀作“萬千”的“萬”。[13]王寧先生先是將例(16)中三例“”以及例(18)“”釋作“完”,[14]後來又將(11)、(12)與(16)—(18)諸“/”字讀作“平”。[15]例(11)師望鼎與例(12)史牆盘之“”似當統一起來考慮,上引諸說中白於藍先生說較優。例(13)之“”,《中國出土青銅器全集》6.396釋作“令”,[16]不可信,它顯然應釋作“”,戈銘中作人名。例(14)《唐虞之道》之“”,《郭店楚墓竹簡》認爲當爲“完”之本字。[17]裘錫圭先生認爲:“或疑此字本應作‘万’(即《說文》‘丏’字),讀爲‘萬’。”[18]裘說於文義非常通暢,可從。例(15)之“”,或讀作“萬”,[19]或據《左傳》“賓起”“賓須無”認爲讀作“賓”,用作姓氏。[20]兩說皆有可能,後說較優。例(16)“政”之“”,整理者認爲:“从万即丏聲,讀爲‘勉’。或讀爲‘勱’亦通,《說文》:‘勱,勉也。’”整理者將“惴”讀作“端冕”,將“情以”之“”亦讀作“勉”,認爲“情”訓“誠”,“以”訓“而”。[21]整理者意見基本可從。例(17)之“”,整理者:“可讀爲‘賓’。《左傳》莊公十年‘止而見之,弗賓’,杜預注:‘不禮敬也。’”。[22]《上博簡(陸)•用曰》簡13“有賓在心,嘉德吉猷”似可與例(17)“今民多不秉德,以涇〈淫〉于不(賓)”合觀,[23]可證“”宜讀“賓”。例(18)之“”,湯餘惠先生讀作“萬”,指出印文“百萬”係吉語印。[24]陳斯鵬先生認爲湯說甚是,指出吉語璽“宜有百萬”(《古璽彙編》4806—4811)、“千万/丏”(《古璽彙編》4467—4470、4472—4478)、“千萬”(《古璽彙編》4471)、“宜有千萬”(《古璽彙編》4793—4804)等,可相參證。[25]璽文“”讀“萬”可從。


五、甲骨文中“/”相關辭例的分析


從字形演變方面看,甲骨文的A演變爲周代文字中的“/”是極其自然的(參看上文)。下面我們討論一下A即“/”在甲骨文中的用法。


例(1)—(3)的A,我們認爲用法相同,皆是作謂詞性成分。在具體討論它們的意思之前,我們先對例(3)殘缺成分的擬補略作交代。據其反面占辭,可知(3a)正面命辭“旨”後應擬補“”字(“”的殘筆仍可見)。據(3a)、(3c),(3b)“旨”後應擬補“千”兩字。[26]甲骨文中常用“左”指不好,不若,“右”則反之。(3a)“若于帝”“右”都是指好的範疇。(3b)“不”後殘缺部分從位置看大約殘兩字,現存之“不”顯然不能與“若”連讀,考慮到(3b)“□若于帝,左”[27]與(3a)“若于帝,右”處於對貞位置,語義相反,(3b)“若”前必然殘去了一否定詞,又聯繫(3c)的內容,故我們在(3b)“不”後擬補“A不[28]”兩字。據鑽鑿情況以及(3a)、(3b),我們認爲(3c)的“王”“”“若”“帝”後面應分別擬補“占曰”“千”“于”“又”。[29]根據我們的擬補,A在意思上顯然與“若”“右”處於相同的語義範疇,指“好”“若”“吉”“善”一類意思。甲骨文中有“名詞+唯+若”一類句式(《類纂》第132頁),例(2)“示丁唯A”[30]格式與之基本相同。我們認爲這種用法的A(/)或與甲骨文中如下一些“”字用法相關:


(19)□□[31]卜,中,貞:茲雨以災。王占曰:“不 ,其以災。”

《安陽散見殷虛甲骨》[32]25頁  出二類


(20)乙巳卜,中,貞:卜若茲,不,其大不若。

《合》23651+《英》2085[33]  出二類


(21)戊寅卜,□,貞:王心[不],惠其[有]來艱

《輯佚》398  出二類


據文義以及例(19)、(20),例(21)“”前可擬補一否定詞。從文義看,“”與“災”處於相反的意義範疇,而與“若”處於相同的意義範疇,應有“好”“若”“吉”“善”一類意思。


關於商代甲骨文、金文中的“”字,陳劍先生曾指出:


跟“*安”爲同字的“”字,應該就是“賓”字異體。這一點雖然從甲骨文中的用例看還難以確定,但殷代金文中有確證。殷代金文匚賓鼎銘(《商周金文録遺》六四、《集成》4.2132)云:“匚。乍(作)父癸彝。”“匚”下一字即我們所討論的“”。“匚賓”辭例還見於殷代金文乃孫作祖己鼎銘(《集成》4.2431),字作,就是卜辭常見的“”字異體,于省吾先生據此釋匚賓鼎“)”字爲“賓”,正確可從。[34]釋“*安”和“”爲“賓”,則它們與確定的“賓”字異體“”和“”是从“止”與不从“止”的繁簡體關係,跟確定的“賓”字異體“”和“”的關係正相類似平行。[35]


匚爵(《集成》08277,《銘圖》07460)銘文作“匚”,“匚”前一字無疑即“/”字,這可看作“匚)”之“”是“/”字異體的強證。“”是“/”字異體,而A即“/”與“)”同从“万/丏”聲,“”“A(/)”自然音近。因此,我們認爲同有“好”“若”“吉”“善”一類意思的“A(/)”與主要見於出二類的上述“”表示的很可能是同一個詞。[36]


A3似是作人名,[37]例(4)(5)的A1與A2、A4,舊一般認爲是地名,我們認爲不太準確。例(4)(5)的A1與A2、A4、A5、A6,我們認爲它們應該是表示某種祭祀場所或與祭祀有關的某種建築。


例(4)“于東燎”、例(5)“燎于東”是指在“”的東面舉行燎祭。例(6)的斷句,研究者有不同意見,或在“保”後斷讀,將“于室”屬後讀。《合》15760+《合》24941[38]“丙寅卜,大,貞:其侑[]于丁三十牛于南室,”、《合》22543+《合》23570[39]“丁未卜,□,[貞:其]侑匚于丁于南室,”等類似的辭例,亦有研究者主張在介詞結構“于南室”前斷句,將它屬後讀。我們認爲這些介詞結構皆應屬前讀。《合》23520“甲申卜,即,貞:其侑于兄壬于母辛賓”,“賓”是祭祀場所或與祭祀有關的某一類建築,“母辛賓”其義是指“母辛的賓”,“于母辛賓”是介詞結構,後面沒有“”,它顯然應該屬前作一句讀。“其侑于兄壬于母辛賓”其義即“在母辛的賓中向兄壬舉行侑祭”,這可證上引卜辭中的介詞結構“于室”“于南室”皆應屬前讀。例(6)“其侑匚于保于室,”大意是指“在的室中向保舉行侑、匚之祭,並舉行祭”。


例(10)“其作告,其于□室”之“□室”指這種建築的某種室。“”後面之字,研究者或釋作“尞”。[40]“尞”字與“”距離比較大,很可能它應屬於另一卜辭,也可能“”應先與“室”連讀再與“尞”連讀,也就是說例(10)“其作告,其于□室”很可能當釋作“其作告,其于室”或“其作告,其于室尞(?燎)”。如果是這樣,則例(10)“”與例(6)“”用法完全相同。


例(8)“于北方南卿”之“卿”,舊一般讀作“向”。這是不對的,它與例(4)“于東燎”之“燎”明顯處在同樣的語法位置,辭例相同,前面還都有方位名詞,它應是動詞。《屯》341“甲戌卜,于宗卿(饗)”“于(庭)卿(饗)”,“卿”表示“宴饗”之“饗”。《甲骨拼合集》第43則、《合》23340“庚辰卜,大貞:來丁亥其奈丁于大(太)室,庭西卿”之“卿”(卩上有口形),舊亦或認爲是表示方向的“向”亦即訓面之“鄉”,我們曾指出實應釋讀爲“宴饗”之“饗”。[41]“卿”“鄉”本係一字,“南卿”“庭西卿”皆是“處所名詞+方位名詞+卿”的辭例,例(8)“于北方南卿”之“卿”顯然應釋讀作“宴饗”之“饗”。“于北方南卿(饗)”其義指“在北方的這種建築的南邊舉行饗禮”。

                              

例(9)“門”結構與“室”同,“”亦是限制性定語。甲骨文中,“兮”“賓”亦可表示祭祀場所或與祭祀有關的建築。《契合集》153組“于商兮庭”之“兮庭”指“兮的庭”。《合》18803“丁賓戶,無匄(害)”之“賓戶”指“賓的戶”。“門”結構與“兮庭”“賓戶”亦相同,無疑是偏正結構,指“”這種祭祀場所或建築的門。“有正”一語主要見於祭祀卜辭,又甲骨文中多見在門舉行祭祀的卜辭(參看《類纂》791—792頁),例(9)“从A5門,有正”似亦當與祭祀相關。《合》30287“丁酉卜,戊王其田从洮,無災”“从南門”兩辭選貞,“从南門”一辭顯然是省略了動詞。我們認爲“从門,有正”一辭當是省略了某個祭祀動詞,該辭大意是“從這種祭祀場所或建築的門舉行某種祭祀是否合適”。


《合》23611+《合》18217+《合》23432“丁酉卜,出,貞:其侑于保于母辛賓宕,”,[42]結合文義以及“宕”从“宀”來看,該辭“宕”應與“室”意思相類,“母辛賓”是“宕”的限制性定語,“母辛賓宕”指屬於母辛的賓的宕。該辭與例(6)“戊戌卜,出,貞:其侑匚于保于室,”比較,兩者干支前後相連,貞人都是“出”,祭祀對象都是“保”,又皆涉及“侑”祭、“”祭,此兩辭顯然關係密切,[43]應該是相連的兩天向同一對象舉行相同的祭祀。又“賓”“/”同从“万/丏”聲,讀音自然接近。因此我們認爲表示祭祀場所或建築的“”與“賓”表示的可能是同一個詞,也可能是音義皆近的兩個詞。據上所論,可知“A”與“賓”以及“賓”的異體“”在詞例上皆關係密切,這從語音方面可反證將A看作是周代文字中“/”的初文是非常合適的。


六、古文字中研究者公認的一些从“/”之字的相關字形、辭例及研究情況簡介


下面我們再談談古文字中一些从“/”的字。研究者公認的从“/”之字有“”“”。


它們字形與辭例如下:


(22))帀(師)之行盞。

盞,《集成》04636


(23))公之䮙爲右服。曾侯乙簡178,“ 公”一語又見於簡180、182、183。


(24)禮妻(齊)樂靈則戚,樂繁禮靈則

《語叢一》簡34—35


湯餘惠先生認爲曾侯乙簡“”爲“賓”字省寫。[44]張世超先生認爲盞“”是“賓”字異體。[45]《古文字譜系疏證》認爲盞、曾侯乙簡之“”从貝,聲,疑賓之異文,它們用作姓氏。[46]《楚簡帛通假彙釋》“”字條下認爲包山簡“(賓)尹”與曾侯乙簡“公”應是相類的職官,[47]此說即認爲“”是職官,但該書在“”字條下似認爲曾侯乙簡“公”之“ ”是姓。[48]”,从“貝”“”聲,確有可能是“賓”字異體。盞“”後之字,舊誤釋作“于”,不可信。它應釋作“帀”,讀作“師”,“帀(師)”與醓想簠(《銘圖》05782)之“醓(沈)(師)想”、國差罎(《集成》10361)之“攻(工)帀(師)”結構相類,“”應是某種職官。[49]


《語叢一》之“”,或讀作“慢”或“漫”,[50]或讀作“慢”或“謾”,[51]或讀爲“賓”,訓“敬”,[52]或疑讀作“訜”。[53]或認爲與“半”“偏”“謾”“慢”音同義近。[54]從文義看,讀“慢”“漫”或“謾”之說似較優。


七、古文字中被研究者誤認的一些从“/”之字的探討


從已公布的古文字資料看,从“/”之字除上述“”“”兩字外,還有被研究者誤析作从“兮”的“ ”“羲”與《說文》解釋爲“驚辭也”的“”等字。前文所引《合》10935正“”“”,按照我們的意見,應隸作“”,从女、/聲,可能是“嬪”字異體。商周古文字中的“羲”字作下揭諸形:[55]


E1:《合》36754

        《合》37504


E2: 亞羲方彝,《集成》09852

         秦駰玉牘乙,《銘圖》19830

         詛楚文刻石·亞駝文,《銘圖》19834[56]


E3:  南宮柳鼎,《集成》02805,《陝集成》7冊114頁0754


秦駰玉牘、詛楚文刻石·亞駝文的E2顯然是由亞羲方彝的E2演變而來,前者皆是用作“犧牲”之“犧”,可以確定是“羲”字,可證前人把後者即彝銘之字釋作“羲”是正確的。“義”本从“我”聲,出土文獻與傳世文獻中,“義”聲字亦常从“我”聲作,因此由E2可證將甲骨文之E1釋作“羲”是可信的。根據上文的論述,它們所从的偏旁不會是“兮”而是“/”。古文字中,形音皆近的兩個偏旁,不管是作爲聲符,還是作爲義符,有時皆可換作。如“貞”本从“鼎”聲,“貞”“鼎”形音皆近,甲骨文中常以“鼎”爲“貞”,金文中常以“貞”爲“鼎”。作爲表義偏旁時,“貞”亦有用爲“鼎”之例,如鄭句父鼎(《集成》02520,《銘圖》02085)“”作“”,魯内小臣侯生鼎(《集成》02354,《銘圖》01834)“”作“”,旅伯鼎(《銘圖續》[57]0148)“則”作“”,散氏盤(《集成》10176)“則”或作“ ”即其例。E1、E2“羲”从“/”,E3“羲”从“万/丏”,“/”从“万/丏”聲,“/”“万/丏”形音皆近,它們在“羲”中換作,這與“”“”“則”諸字中“鼎”“貞”換作同例。後世隸書中“羲”字左下或从“乃”作,[58]“乃”即是由“万/丏”形演變而來。秦駰玉牘“羲”所从“万/丏”形與甲骨文以及亞羲方彝“羲”所从“万/丏”形相比,後者“万/丏”形中部的那一斜筆在前者中變作一短豎筆且與橫筆相接,以致“万/丏”形近似“兀”“丌”一類字形,類似變化亦見於甲骨文“”、[59]金文與竹書文字中“賓”[60]等字所从的“万/丏”形。秦駰玉牘“”“”所从“万/丏”形橫筆左下的豎筆已經非常短,如果進一步省去這一短豎筆,“羲”所从“/”則與“兮”相近。


《說文》“驚辭也。从兮、旬聲”之“”在目前已發表的先秦古文字中似未見,但以它爲聲符的“”則多見,我們按寫法分類揭示如下:


F1:邑鼎,《銘圖》02100

        邑鼎,《銘圖》02243


F2:)“邑□”陶文,《秦代陶文》[61]347頁1241

[62])矛,《集成》11430

矛,《銘圖續》1274

邑尉印,《秦漢南北朝官印徵存》[63]6頁34


劉釗先生認爲F2从“兮”。[64]根據我們的意見,F1从“万/丏”,F2从“/”。其中F1的第二形與F2的中間兩形所从“万/丏”形變得近似“丌”形,這與“”“賓”“羲”所从“万/丏”形的變化完全相同(參看上文)。北大《倉頡篇》簡37“”作“”,研究者或隸作“”。[65]這不準確,因爲右下那一長撇筆顯然是與其上部的那一長橫筆相接,該字右下部顯非“丂”形,它應該是由類似F1的第二形將其“万/丏”形左側短豎筆與右邊豎筆相連演變而來,即北大《倉頡篇》簡37“”字實从“万/丏”,北大《倉頡篇》簡7“眄”作“”亦可證。“”的F1、F2兩類異體,實是“万/丏”“/”互作,這與“羲”字同例(參看上文)。值得注意的是,邑尉印“”字所从“”形橫筆下的左側那短豎筆已經非常短,近似一點,如果它進一步省略,“/”形即演變爲“兮”形。邑鼎、“邑□”陶文、邑尉印“”皆用作“栒邑”之“栒”,可證“”所从“”即《說文》“驚辭也。从兮、旬聲”之“”,從“”所从“”的變化來看,我們認爲《說文》“从兮、旬聲”之“”所从“兮”實是“/”訛變而來,即《說文》“”本从“/”(異體从“万/丏”)、“旬”聲,它與甲骨文中从“旬”“兮”聲之“”本來無關,當前者所从“/”訛變爲“兮”後,則與後者異代同形。


“万/丏”形在演變過程中常訛變作“丂”形,[66]“羲”以及《說文》“”所从“/”訛變爲“兮”與之是完全平行的現象。[67]


八、總結


最後我們歸納一下本文的主要觀點。一、A應該釋作从“万/丏”聲的“/”,即“/”最初本作“”類形,从“吅”“万/丏”聲,可能本是“鄰”字的形聲異體。後來上部的“吅”變作兩小筆(兩小點或兩短橫或兩短豎),它就演變爲A4—A6,如果上部的兩小筆如“乎”字上部的小筆一樣演變爲“八”形,它就演變爲周代文字中數見的“/”字。甲骨文中的“/”有三類用法:1、人名;2、表示祭祀場所或與祭祀有關的某種建築,這類用法的“”與表示祭祀場所或建築的“賓”表示的可能是同一個詞,也可能是音義皆近的兩個詞;3、表示“好”“若”“吉”“善”一類意思,這與主要見於出二類且有相同意思的“賓”字異體“”表示的很可能是同一個詞。二、《合》10935正“”,應隸作“”,从女、/聲,可能是“嬪”字異體。三、“羲”與《說文》“”本从“/”,其異體或从“万/丏”,乃形音皆近的偏旁互作之例。“羲”與《說文》“”後來所从的“兮”實是“/”訛省而來。


2019年初稿

2020年4月修改


拙文蒙方稚松先生批評指正,謹致謝忱!


附記:


本文主要結論曾見於《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青年學者訪談020:謝明文》(“古文字微刊”公眾號,2020年8月29日。“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20年8月29日)。


《清華簡(拾)·四告》“曾孫禽父拜手稽首,敢用一丁脯白豚……俞告丕顯帝/壬(任)、明典、司義”“今曾孫禽父將以厥圭幣、乘車、丁馬,丁年、吉月、靈辰,我其往之。/服臣各于朕皇后辟,典天子大神之靈”(簡18—19)兩“/”字,整理者皆括注爲“賓”,認爲“賓任”爲動賓結構,與明典、司義並列,皆爲官名,將“/服”之“(賓)”訓爲“敬”(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黃德寬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拾)》,中西書局,2020年,第117—118頁)。“/壬”之“/”,用法不明,讀法待考。但“/服”之“/”讀作訓“敬”的“賓”,文義通暢。另趙平安先生認爲本文中涉及的《尚書》“用勱相我邦家”之“勱”爲“(助)”字之誤(趙平安:《清華簡〈四告〉的文本形態及其意義》,《文物》2020年第9期第76頁)。


2020年11月


補記1:文中所涉甲骨文、金文中一般釋作“乎”的“”“”“”“”等形,近來王森先生著文《甲骨文、金文所謂“乎”字當釋爲“平”字》(《語言科學》2021年第3期,第318—328頁),認爲它們應改釋作“平”,讀者可參看。“”類形雖與《說文》“乎”字篆文“”相近,但相關諸形釋作“乎”的最大障礙之一就是商代甲骨文、西周金文中所謂“乎”習見,漢代文字中確定無疑的“乎”字多見,但戰國文字資料中幾乎未見(王森先生在上引文章中認爲這說明甲骨文、金文所謂“乎”字是錯誤的釋字,“乎”字出現時代較晚)。其實甲骨文、金文中與後世的“兮”形近的“”“”“”等形,釋作“兮”同樣也存在這個問題,即甲骨文、金文中的所謂“兮”多見(皆無“卡得死”的辭例),漢代文字中確定無疑的“兮”字多見,但戰國時代的竹書等其他古文字中卻幾乎不見確定的“兮”字。而且傳世先秦古書中的語氣詞“兮”,出土資料中的相關異文往往用“可”聲字來表示。這說明“兮”極可能是一個較晚出的字。如果真如此,則甲骨文、金文中舊所謂的“兮”字本是一個與“兮”無關的字,而真正的“兮”字或係从“羲”的訛形中割裂而來,或另有其他來源(詳見另文)。


2021年7月


補記2:蒙黃傑先生微信告知(2021年11月27日),上博簡《容成氏》簡52“武王於是乎素冠”之“”的下部也可能是从“/”形,謹致謝忱。黃說似可從。誠如研究者所論,此字下部與“元”近,一方面可能是受其上“冠”字的類化。但考慮到東周文字中“万/丏”形常寫得與“元”形近同,又上變下動玉璜(《銘圖》19737)中用作“變”的字作“”,像人帶冠冕之形,應是“冕”之“(或體作弁)”的初文。此字又見於郭店簡《性自命出》簡43,作“”。又比較郭店簡《五行》簡21“”、簡32“”等相關字形,其左右兩撇筆飾筆一般是一重,而“”形左右兩撇筆作兩重書寫,比較特殊,它似可看作是將“”“”類形的下部變形聲化作“/”而來。


本文曾提交並宣讀於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聊城大學文學院聯合主辦的第八屆“出土文獻與中國文學研究”學術研討會(2021年11月27日—28日)。


2021年11月28日


追記:周忠兵先生亦對A與兮的差異有細緻分析(劉釗主編:《傳承中華基因——甲骨文發現一百二十年來甲骨學論文精選及提要》第3冊,商務印書館,2021年12月,第2774—2776頁),讀者可參看。

《村中南》416有“史祝(螽)。”“于山(寧)。”“才(在)西)”三條卜辭,“西”後一字,整理者隸作“”,認爲“西爲地名”(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殷墟小屯村中村南甲骨》下冊第718頁,雲南人民出版社,2012年)。或釋作“兮”(李霜潔:《殷墟小屯村中村南甲骨刻辭類纂》,中華書局,2017年,第182頁。黃天樹:《黃天樹甲骨學論集》,中華書局,2020年,第29—30頁),這應該是受A1、A4舊釋作“兮”以及“”舊隸作“”的影響。黃天樹先生討論該版卜辭時認爲“卜辭記録祖庚時的一次蝗災。史,專職觀測的史官。‘于山’與‘在西兮’對舉,遠處用‘于’,近處用‘在’。螽,甲骨文字形象蝗蟲之形。史官見蝗災而報告於商王武丁。”(《黃天樹甲骨學論集》,第30頁)黃先生對該版卜辭文義的分析可從。辭中之“祝”義近於“告”,甲骨文中多見(參看裘錫圭:《商銅黿銘補釋》,《中國歷史文物》,2005年第6期,第5頁。收入氏著《裘錫圭學術文集》第3卷“金文及其他古文字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74—175頁)。“寧”即甲骨文中習見的“寧風”“寧雨”之“寧”。“西”後一字,與A6以及“”左旁寫法相同,顯係A的異體,亦當釋作“/”[“”“”“”上部是兩短橫,它們與周代文字中“”類形的關係,與“”“”之作“”“”(四版《金文編》第304—307頁),“”之作“”(四版《金文編》第309—310頁)是完全平行的],其用法與A1、A2、A4等相同。“西/”係偏正結構,與《合補》9011“于北方/南卿(饗)”之“北方/”可合觀,指“西邊的這種建築”,辭中指舉行止息蝗災之“寧”祭的場所。卜辭大意是指史官報告蝗災于商王,占問是在遠處的山舉行止息蝗災之“寧”祭,還是在近處的西邊的這種建築中舉行止息蝗災之“寧”祭。


注釋


*本文爲國家社科基金冷門絕學研究專項學術團隊項目“中國出土典籍的分類整理與綜合研究”(批准編號:20VJXT018)、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商周甲骨文、金文字詞關係研究”(批准編號:21BYY13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1]爵(《集成》07382)“”,舊一般釋作“”,不可信。它應是《集成》07383“”、《集成》11730)“”的省寫,它們當是同一族名(謝明文:《商代金文的整理與研究》上編第352號,第418頁)。

[2]故宮博物院編:《古璽彙編》,文物出版社,1981年。

[3]參看麻愛民:《墻盤銘文集釋與考證》,東北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指導教師:張世超,2002年,第30—31頁。張振林:《釋》,《中國文字學報》第3輯,商務印書館,2010年,第62—69頁。收入同作者《張振林學術文集》,中山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394—403頁。付強:《〈封許之命〉與史牆盤的“允尹”》,武漢大學簡帛網,2015年4月14日。

[4]李學勤:《論史牆盤及意義》,《考古學報》1978年第2期,第151頁。

[5]張世超:《金文考釋二題》,《于省吾教授百年誕辰紀念文集》,吉林大學出版社,1996年,第130—132頁。

[6]湯餘惠:《包山楚簡讀後記》,《考古與文物》1993年第2期,第73—74頁。

[7]陳漢平:《金文編訂補》,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年,第540—544頁。

[8]張振林:《釋》,《中國文字學報》第3輯。收入同作者《張振林學術文集》。

[9]黃德寬主編:《古文字譜系疏證》,第2844頁。

[10]陳世輝:《墻盤銘文解說》,《考古》1980年第5期,第434頁。

[11]麻愛民:《墻盤銘文集釋與考證》,第31頁。

[12]白於藍:《釋“”》,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0年4月5日。收入同作者《拾遺録——出土文獻研究》,科學出版社,2017年,第226—227頁。

[13]陳斯鵬:《西周史牆盤銘新釋》,《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6期,第70—71頁。

[14]王寧:《釋清華簡六〈子產〉中的“完”字》,武漢大學簡帛網,2016年6月14日。

[15]王寧:《讀清華簡〈成人〉散札》,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9年12月4日。

[16]李伯謙主編:《中國出土青銅器全集》第6冊,第424頁。

[17]荊門市博物館:《郭店楚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8年,第160頁注釋[三三]。

[18]同上注,第160頁,注釋[三三]“裘按”。

[19]李守奎、賈連翔、馬楠:《包山楚墓文字全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363頁。

[20]劉信芳:《楚簡帛通假彙釋》,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第384頁。

[21]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下冊,中西書局,2016年,第137、140頁。

[22]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黃德寬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玖)》,中西書局,2019年,第159頁。

[23]此“不”之“”與甲骨文中有“好”“若”“吉”“善”一類意思的“”“”是否有關,待考。

[24]湯餘惠:《包山楚簡讀後記》,《考古與文物》1993年第2期,第74頁。

[25]陳斯鵬:《西周史牆盤銘新釋》,《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6期,第70頁。

[26]《合》14199中“《乙》2429”這一小片卜甲上有“允”“人”兩殘字,實屬誤綴。研究者已將《乙》2429與其他卜甲綴合(參看蔡哲茂編,《甲骨綴合彙編》529組,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11年,第477頁)。關於《乙》2429的綴合信息蒙方稚松先生告知,謹致謝忱。

[27]可與《合》376正“不左,若”,《合》809正“不若,左于下上”“不左,若于下上”等語合觀。

[28]也可能是否定詞“弗”。方稚松先生看過拙文後告知例(3b)也可能應釋作“貞:旨不[],若于帝,左(又?)”,“又”字在龜腹甲左側時可作“左”形,實是“又(右)”字。從位置看,方先生的擬補似更合理一些。

[29]甲骨文中多見占卜“”是否“若”之辭(《類纂》第864—865頁),可與例(3)合觀。

[30]方稚松先生看過拙文後告知,“示丁唯A”可能是正面“有疾身,御于祖丁”的占辭,示丁十有八九就是指正面的祖丁,辭意大概是說祖丁能御除疾病,保佑王之類的。

[31]據地支的殘筆以及同版另一辭的干支爲“甲辰”來看,此辭的干支也可能是“甲辰”。如是,則該辭與下一辭干支相連,不知是否有關,待考。

[32]傅春喜編拓:《安陽散見殷虛甲骨》,2012年。

[33]黃天樹主編:《甲骨拼合五集》第1038則,學苑出版社,2019年,第31頁。《甲骨拼合五集》此辭釋文(281頁)“大”前有“又(有)”字,從卜辭行款看,“又”似應屬於干支爲“壬子”的那一條卜辭。

[34]引者按,原注:《商周金文録遺·序言》,12頁,中華書局,1993年7月。

[35]陳劍:《說“安”字》,《甲骨金文考釋論集》,綫裝書局,2007年,第110—111頁。袁倫強、李發兩位先生主張《輯佚》398以及其他卜辭中的“”釋作“安”(袁倫強、李發:《甲骨文考釋三則》,《殷都學刊》2017年第1期,第1—3頁),這是我們不同意的。

[36]《合》14206+《乙》7075(鄭慧生先生綴,蔡哲茂編《甲骨綴合彙編》254組,第232頁)上面有關係密切的四條卜辭:

(1)壬子卜,爭,貞:我其作邑,帝弗左,若。三月。

(2)癸丑卜,爭,貞:勿作邑,帝若。

(3)癸丑卜,爭,貞:我宅茲邑,大),帝若。三月。

(4)癸丑卜,爭,貞:帝弗若。

例(1)、(2)是在相連的兩天占卜“作邑”,帝會不會若。大概占卜的結果是帝若“作邑之事”。因此例(3)、(4)進一步占卜宅邑之事,帝會不會若。甲骨文中“賓”常可以作爲一種祭祀場所或某種建築,因此例(3)“我宅茲邑大)”似可作一句讀,“茲邑”是“(賓)”的限制性定語,“茲邑大賓”表示“茲邑的大的賓”。但也不能排除其他斷句的可能性,如《殷虛文字丙編摹釋新編》(第498頁)將“我宅茲邑大帝若”斷句作“我宅茲邑。大賓。帝若”。此說有可能是正確的,“我宅茲邑,大 ),帝若”之“大,帝若”其義即“大,若于帝”,這與《合》14199反“,若[于]帝”恰可比較,“大”之“”與同有“好”“若”“吉”“善”一類意思的“”“”表示的很可能也是同一個詞。

[37]如A3前殘缺的是“不”“弗”之類的否定詞,則它與例(1)—(3)的“”用法相同。

[38]黃天樹主編:《甲骨拼合四集》870則,第69頁。

[39]蔣玉斌:《〈甲骨文合集〉綴合拾遺(第七—十二組)》之第十一組,先秦史研究室網站,2009年9月14日。

[40]上海博物館編:《上海博物館藏甲骨文字》,第811頁。

[41]謝明文:《談談甲骨文中可能用作“庭”的一個字》,《出土文獻綜合研究集刊》第6輯,巴蜀書社,2017年,第27—34頁。

[42]《合》23448殘辭作“貞:母辛賓”,當是類似的辭例。

[43]《合》40484“丁酉貞:翌酒匚于保”,“于”後之字殘,從《〈甲骨文合集〉第十三冊拓本搜聚》697(拓本搜聚策事組編,文物出版社,2019年,第154頁)所録拓本來看,應是“保”字之殘,此辭應與上引兩辭有關。

[44]湯餘惠:《包山楚簡讀後記》,《考古與文物》1993年第2期,第74頁。

[45]張世超:《金文考釋二題》,《于省吾教授百年誕辰紀念文集》。

[46]黃德寬主編:《古文字譜系疏證》,第2844頁。

[47]劉信芳:《楚簡帛通假彙釋》,第383頁。

[48]劉信芳:《楚簡帛通假彙釋》,第384頁。

[49]謝明文:《金文叢考(三)》,鄒芙都主編:《商周青銅器與先秦史研究論叢》,科學出版社,2017年,第48—56頁。

[50]劉釗:《讀郭店楚簡字詞札記》,武漢大學中國文化研究院編:《郭店楚簡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85頁。劉釗:《郭店楚簡校釋》,福建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89頁。劉釗:《古文字考釋叢稿》,第244、262—263頁。

[51]陳偉:《〈語叢〉一、三中有關禮的幾條簡文》,武漢大學中國文化研究院編:《郭店楚簡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第144—145頁。

[52]劉信芳:《楚簡帛通假彙釋》,第384頁。

[53]黃德寬主編:《古文字譜系疏證》,第2844頁。

[54]張振林:《釋》,《中國文字學報》第3輯。收入同作者《張振林學術文集》。

[55]朋鬲(《集成》00586)“朋作妣寶尊彝”,“妣”前一字,舊一般釋作“羲”。朋簋(《集成》03667)銘文作“朋万(丏)作義妣寶尊彝”,兩器顯係一人所作。如果簋銘“万”形不是因鑄造問題而移位的話,又商周時期族名用字在銘文中的位置往往不固定,它很可能是族名,讀爲萬舞之萬,指從事樂舞工作的一種人。如是,則鬲銘之字不能釋作“羲”,而應析爲“義”“万”二字。

[56]詛楚文刻石·巫咸文(《銘圖》19832)、詛楚文刻石·湫淵文(《銘圖》19833)“羲”字寫法基本相同。

[57]吳鎮烽編著:《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續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

[58]劉志基主編,王平、劉孝霞編著:《中國漢字文物大系》第5卷,大象出版社,2013年,第201頁。

[59]李宗焜:《甲骨文字編》中冊,第775—778頁。

[60]孫啟燦:《曾文字編》,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指導教師:周忠兵,2016年,第134頁。張新俊、張勝波:《新蔡葛陵楚簡文字編》,巴蜀書社,2008年,第134頁。《說文》“賓”字古文作“ ”,亦是類似的變化。

[61]袁仲一:《秦代陶文》,三秦出版社,1987年。

[62]摹本依下引劉釗先生文,此形兩點在拓本上並不清楚,如本無兩點,則它應歸入F1。

[63]羅福頤主編、故宮研究室璽印組編:《秦漢南北朝官印徵存》,文物出版社,1987年。

[64]劉釗:《兵器銘文考釋》(四則),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08年3月2日。收入同作者:《書馨集——出土文獻與古文字論叢》,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98—102頁。

[65]劉婉玲:《出土〈倉頡篇〉文本整理及字表》,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指導教師:馮勝君,2018年,第88頁。

[66]徐在國編:《傳抄古文字編》,綫裝書局,2006年,第329頁。臧克和主編:《漢魏六朝隋唐五代字形表》,南方日報出版社,2011年,第1029頁。毛遠明:《漢魏六朝碑刻異體字典》,中華書局,2014年,第607頁。從漢代文字中“万/丏”形常訛變作“丂”形的相關資料來看,“羲”與《說文》“”後來所从“兮”形中的“丂”很可能不是直接由秦駰玉牘“”、邑尉印“”所从“/”的下部“”“”類形訛變而來,而應是由漢代文字中“”“”類形訛變而來,即“”類形的“万/丏”所从那一長撇筆不與上部橫筆相接,則演變爲“丂”形。

[67]典籍中眄、盻相訛,亦是近似的現象。


本文原載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編《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第十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22年,第42—67頁。感謝謝明文先生和上海古籍出版社授權發布!


微刊小編:人行道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