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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里的十大悬案之No.3 林冲是好汉吗?

2018-02-24 授米老李 授米

文 | 授米老李

林冲是好汉吗?

这个问题,是林冲自己问自己的。

我是好汉吗?

送走了今日刚刚上山来的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和阮氏三雄,酒席也就散了。王伦刚才那阴沉又变换的脸色让林冲心情有些沉重,也有些愤懑。林冲衷心钦仰晁盖这七个兄弟了得,不声不响就抢了十万贯的钱财,当朝太师的十万贯!十几个人竟然敢对战伍佰官军,而且杀得官军丢盔弃甲。反观王伦这厮,他早间席上与晁盖说话,倒有交情;次后听晁盖说出杀了许多官兵捕盗巡检,放了何涛,阮氏三雄如此豪杰,他便有些颜色变了。虽是口中应答接纳,心里却好生不然。若是他有心收留晁盖七兄弟,只就早上便议定了座位。

王伦本是个落第穷儒,胸中又没文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当初柴进大官人修一封书与我,投到梁山那里入伙。在山下恰逢朱贵,他说曾有东京来的人,传说我的豪杰,不期今日得会。既有柴大官人书缄相荐,亦是我林冲名震寰海,王头领必当重用。

可恨王伦这贼,我上山见他取书递上,他接来拆开看了,便请我来坐第四位交椅,朱贵坐了第五位。开始很热情,一面叫小喽罗取酒来,把了三巡,动问柴大官人近日无恙。他得知我的武艺高强,他就怕我是京师禁军教头,必然好武艺。倘若被我识破他们的手段,定须占强,就推却事故,要发付我下山去便了,免致后患。连柴大官人当年救济之恩如今也顾他不得。多亏杜迁等兄弟几个尚重情义,强力挽留。王伦又让我下山杀人做投名状,天见可怜,靠了抢来的一担财物王伦才肯忍让。

反看那晁盖等人,仗义疏财,智勇足备,方今天下人闻其名,无有不伏。如果明日王伦再故技重施,推却晁盖等人下山,我林冲这辈子就要窝囊在王伦这厮之下,一辈子枉了我这条好汉!

林冲越想越睡不着,推门出来,抬头往东北方向望去,却不知哪里是东京故地。一想到东京,过往的一幕幕飞似的都涌上来。

我老父也是武官出身,开封府里任提辖,管了几百捕盗官军,武功了得,为人谦和。东京城里有若干俊杰弟子,江湖上也小有声名。鲁智深年幼时也曾到东京,认得我父林提辖,所以那次岳庙初识就和他结拜了兄弟。

我从小酷爱武艺,天资聪颖,勤学苦练,又有老父的好汉朋友相继传授指点。二十岁那年殿帅府招募武师,我靠一条棒打翻无数好手,成了禁军武师,煞是让老父风光一把。此后十年,武功更是长进许多,东京城里鲜有敌手。三年前老父染病,日渐沉重,一直催着我早日成婚,了却心愿。恰好老父世交好友张教头小女正值芳华妙龄,平日张教头也对我赞不绝口,青睐有加。很快两家商量嫁娶,择日成婚。结婚那天,张氏真是可人:

鬅松云髻,袅娜纤腰,艳红嫁衫笼雪体。

蛾眉淡扫,粉面低垂,细细香肌醉英豪。

没几个月,老父就撒手人寰。临终前,他对我再三嘱咐,京城之内,豪门遍地,鱼龙混杂,林家世代以武立身,不求大富大贵,但得一生平安。殿帅府高俅掌势,这个人原本是皇上亲随,跟皇上老师蔡京等人垄断朝廷,害了无数人家破人亡。这个人泼皮出身,又是顶头上司,得罪不得,但也亲近不得,要不然哪天事发一定会受牵连……

老父去后,我一直谨小慎微。按说高太尉对我不错,一直大请大受,还邀我到府里要教他儿子高衙内武艺。我一直记着老父的叮嘱,没敢答应,跟高太尉也是若即若离。

“高衙内!!!”,一想到这个人,林冲牙一下子就咬的紧紧的,两眼要喷出火来。要不是因为高衙内,怎会有此横祸!


高衙内是高太尉干儿子。原来高俅新发迹,不曾有亲儿,无人帮助,因此过房这阿叔高三郎儿子在房内为子。本是叔伯弟兄,却与他做干儿子。因此,高太尉爱惜他。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京师人惧怕他权势,叫他做花花太岁。

那日我与张氏一同来间壁岳庙里还香愿,碰见鲁智深使一根六十二斤浑铁禅杖,飕飕的使动,浑身上下没半点儿参差,看得入眼,就让女使锦儿自和张氏去庙里烧香。结果在五岳楼下来,被一个无赖子弟把娘子拦住了不肯放。我赶到跟前,把那后生肩胛只一扳过来,喝道:“调戏良人妻子,当得何罪?”恰待下拳打时,认的是高太尉之子高衙内。

那一拳,我没打下来!

我一认出是高衙内,先自手软了。

到现在林冲也不清楚,自己本是个性急的人,摸不着便要杀人放火。周围的人都怕我是条好汉。但那一拳竟然没打下来。

“操!”,林冲一股怒火化作一个“操”字迸出来,他也不知道骂的是高衙内还是自己。

我林冲向来自认为好汉,可碰见人调戏自己老婆,我为什么不敢打?为什么手软了?我是怕了吗?我怕的是什么?是高衙内,还是高俅?

怕——,林冲一想到这个“怕”字,心脑里一下子电光火石闪过,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我那一拳没打下去,是因为我怕了!

那天我拦着鲁智深不让他厮打,是怕了!我怕他仗醉下手没轻重,万一伤了高衙内,连累了我。

后来富安和高衙内设计诓我出来喝酒,把张氏赚到陆谦家里方便高衙内用手段。幸亏使女锦儿找见我。我一听,三步做一步跑到陆谦家,抢到胡梯上却见关着楼门,只听得娘子叫道:“清平世界,如何把我良人妻子关在这里?”又听得高衙内道:“娘子,可怜见救俺。便是铁石人,也告的回转。”

就在那一刻,我怕了!以我的功夫,一脚可以踹开门,可我不敢,我怕我踹了门,真的逮见高衙内正行奸污,我是不是要杀了他,我敢杀了他吗?就算没有奸污,我逮见了高衙内,打还是不打?真打下去,后果怎么料理?前两年那王进就是例子,只因为多年前他父亲王升教头打过那时还是小混混的高俅,就害的一家流离失所。如果我杀了高衙内,哪怕打伤了,后果怎么料理?难道我也跟王进般像丧家犬一样落荒远走吗?

那一刻,我没有踹门进去,我立在胡梯上叫道:“大嫂开门。”张氏听到我的声音,只顾来开门,高衙内吃了一惊,斡开了楼窗,跳墙走了。我上的楼上,寻不见高衙内,就问娘子道:“不曾被这厮点污了?”娘子道:“不曾。”我把陆虞候家打得粉碎。

后来因为碰巧买了一把宝刀,太尉要比看,被抓住把柄。我记得,入了白虎节堂后,被高俅诬为“故入节堂,欲杀本官”,解去开封府,分付滕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亏得有个当案孔目孙定,为人最鲠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孙佛儿。他明知道这件事,转转宛宛在府上说知就里。最终判作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

我记得发配临行前,董超、薛霸二人领了公文,押送出开封府来,只见众邻舍并丈人张教头都在府前接着践行。我当众要休了张氏。我告诉岳父张教头:

“今小人遭这场横事,配去沧州,生死存亡未保。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稳,诚恐高衙内威逼这头亲事;况兼青春年少,休为林冲误了前程。却是林冲自行主张,非他人逼迫。小人今日就高邻在此,明白立纸休书,任从改嫁,并无争执。如此林冲去的心稳,免得高衙内陷害。”

其实我明白自己休妻的用意,可惜张教头不明白,他还说:

“贤婿,甚么言语!你是天年不齐,遭了横事,又不是你作将出来的。今日权且去沧州躲灾避难,早晚天可怜见,放你回来时,依旧夫妻完聚。又不叫他出入,高衙内便要见,也不能够。”

我见张教头没听明白,就不再绕弯儿了,直接说到:

“感谢泰山厚意。只是林冲放心不下,枉自两相耽误。泰山可怜见林冲,依允小人,便死也瞑目。若不依允小人之时,林冲便挣扎得回来,誓不与娘子相聚。”

本来我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如果不休了张氏,那是“枉自两相耽误”。这句话的意思不仅仅是耽误了张氏的青春,更主要的是高衙内一定会置我于死地才肯甘休。如果休了张氏,高衙内怎么霸占张氏就跟林冲没半点关系了,我还能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哎!窝囊!”想到临别时张氏号天哭地来送,听林冲执意休她,心中哽咽,又见了这封书,一时哭倒声绝在地。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动。林冲真觉得自己窝囊,都不如个女子刚烈,还叫什么好汉?!

后来董超、薛霸拿了高府的钱财要在野猪林害了我的性命,假意绑了我好放心睡觉,我还告诉他俩“小人是个好汉,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呵呵呵,我还自认为是个好汉。要不是鲁智深及时赶来解救,那刻已经冤死在野猪林了。那天鲁智深提起禅杖,抡起来打两个公人。我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智深听得,收住禅杖。两个公人呆了半晌,动弹不得。我说:“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要害我性命,他两个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这话只是一半,他们本来该死,哪来的冤屈。关键是如果打死了两个公人,我和鲁智深都是命案在身,必定流落江湖,再也没有退路了。想我林冲累世朴忠,一身武艺,本在京师做教头,每日六街三市游玩吃酒,怎肯流落在肮脏野蛮阴暗的江湖里埋没一生。我不敢,也不愿,也不甘!

那天在柴进府里遇见洪教头要比武,我以为这洪教头必是柴大官人师父,不争我一棒打翻了他,须不好看,不但没了银两盘缠,也得罪了王公贵人,失了一座靠山。后来明白洪教头初来乍到,柴大官人也看不大贯,就索性一棒打翻了他。想我林冲不但刀枪出色,识人高低贵贱也是颇有心得。

本来这一切都能接受,如果侥幸,在沧州劳教几年,遇见大赦还能解脱。如果不是高衙内和陆谦一定要致自己于死地。

“操!”,一想起陆谦,林冲又骂了一句,他也不知道骂的是高衙内还是陆谦,还是他自己。

多亏了李小二。这李小二先前在东京时,不合偷了店主人家财,被捉住了,要送官司问罪,却得我主张陪话,救了他,免送官司;又与他陪了些钱财,方得脱免。京中安不得身,又亏我赍发他盘缠,于路投奔人,不意后来却在沧州这里撞见。是小二告诉我三个来历不明的人要结果我性命。

那天在沧州草料场的山神庙外面, 我听实了是差拨、陆谦和富安设毒计要置我于死地,我先一枪结果了福安,逮住陆谦,批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脯,身边取出那口刀来,便去陆谦脸上搁着,我喝问他:“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冤仇,你如何这等害我?正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陆谦说:“不干我的事,太尉差遣,不敢不来。”我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

我本来想一刀一刀把陆谦凌迟了,他说了一番话,我改变了这个决定。

陆谦说:“林冲,咱俩虽是自幼相交,但你扪心自问,咱们是舍命的兄弟吗?不是吧,咱们都是只是熟悉而已,你会为我两肋插刀吗?你自己知道,肯定不会的。”

陆谦说:“林冲,咱们一起长大,我们一直钦佩你,巴结你,不只是你武功高强,还因为你老爸林老教头给你铺好了路。你以为京城武功高强的就你一个?!是你老爸给你上下打点安排,你才平步青云当上了禁军教头。大家巴结你,除了你武艺高强,还因为你善于察言观色,听懂上官使唤,高太尉对你也是大请大受地安排。”

陆谦说:“林冲,你知道吗,今天这样的结局不怨别人,只能怨你自己。那天诳你出来喝酒,富安跟我说你最近郁闷,要我请你出来喝酒,我不知道他们要把嫂子赚到我家里。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答应的。我知道你,这样的事儿,杀高衙内你不敢,杀我你不会犹豫的!”

陆谦说:“林冲,你知道吗,把你逼上死路的不是我,正是你自己。那天在我家里,你砸烂了我家,后来你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径奔到樊楼前来寻我,也不见了。却回来在我家门前等了一晚,不见回家。我只是躲在太尉府内,亦不敢回家。你一连外面等了三日,我们都知道。林冲,你知道我在躲你的时候怎么想你的?呵呵呵,你肯定不知道。”

陆谦脸色露出了同病相怜的苦笑,他说“林冲,你知道吗,我在高太尉府里在骂你,骂你孬种!”

“什么?!孬种?”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我孬种。我手一用劲,刀已经割进陆谦的肉里,可陆谦好像麻木了,就像他麻木的脸。

陆谦说:“没错,我在骂你孬种!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杀的是高衙内,不是我。你自诩为好汉,却欺软怕硬,你明知我在高太尉府里,可惜你不敢进来,你不敢跟高太尉明言,你不敢当着高太尉面告高衙内要强奸你老婆,如果你跟高太尉说了,还用得着拿我出气吗?你没这个胆,你没这个勇气,你是孬种!”

刀已经刺到骨头,陆谦一脸狰狞的疼,他没求饶,接着说:“林冲,你知道吗?高太尉本来很爱惜你,不忍心为了高衙内胡闹害了你性命,害你的是你自己!”

“我自己?!”我盯着陆谦的眼睛,问了一句,心里却多了一丝狐疑。

“是的,是你自己!”

陆谦说道:“那天我约你出来吃酒,咱们两个上到樊楼内喝酒。叙说闲话,你叹了一口气,

我问你:“兄长何故叹气?”

你说道:“贤弟不知,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受这般腌臜的气!”

我说:“如今禁军中虽有几个教头,谁人及得兄长的本事?太尉又看承得好,却受谁的气?”

然后你把前日高衙内的事告诉我一遍。

我假装劝你:“衙内必不认得嫂子,兄长休气,只顾饮酒。”

你这番话犯了大忌,你说屈沉小人之下,在京城能指唤你的就是高太尉,那高太尉就是小人啦?这句话我本来是要闷在肚子里的。但那天你在我家里见着高太尉要奸污你娘子,你拿刀在我家里堵了三天,你这是往死里逼我”

“你知道吗,高太尉本来不想为了高衙内胡闹害了你性命,你是他的爱将,他也舍不得。可你不敢跟太尉言明,只会拿着刀堵在我家门口,我出去就是死啊。所以我跟太尉说了,说你觉得“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由此太尉才动了杀心!”

林冲知道,自己的确说了那些话,也的确拿着刀堵了陆谦三天。他知道陆谦说的都是真话,不由得心头一震。

还没来得及思索,陆谦又说了。

“你知道你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那把刀,是吧?”

提到那把刀,林冲忽然想起来,那一日,他和鲁智深两个同行到阅武坊巷口,见一条大汉卖刀,那真是把好刀,那天那汉飕的把那口刀掣将出来,明晃晃的夺人眼目。但见:

清光夺目,冷气侵人。远看如玉沼春冰,近看似琼台瑞雪。花纹密布,如丰城狱内飞来;紫气横空,似楚昭梦中收得。太阿巨阙应难比,莫邪干将亦等闲。

当时林冲看了,吃了一惊,一则确实是好刀,二则实价两三千贯,自己一千贯就买了,也真是得了便宜。自己也还纳闷怎么碰巧捡到这么一个大便宜。

陆谦看着我似有领悟,诡秘地问道:“林冲,你知道那把刀的来历吗?”

看着陆谦诡秘的眼色,我一时糊涂,忙喝问道“什么来历?”

陆谦嘴角抽动,说到:“那把刀本来就是高太尉藏的宝刀,就是你三番五次要借看他也不肯将出来的那把刀!”

看着我一脸惊愕,陆谦似乎哀怜地问道:“你还记得那天卖刀的人说的第一句话吗?”

我记得,当那一日,我和鲁智深两个同行到阅武坊巷口,见一条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宝刀,插着个草标儿,立在街上,口里自言自语说道:“不遇识者,屈沉了我这口宝刀。”

我不解这句话有什么玄机。

陆谦知道我想问这事儿,慢声说道,你还记得你那天跟我喝酒说的是什么话吗?也是这句话,你说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受这般腌臜的气!你本是高太尉深藏的宝刀,可惜你说高太尉是小人,你说你屈沉在小人之下,他也只能舍了你这口宝刀救他儿子的命了。”

说完这一番话,陆谦反倒释然平静了。他说:“林冲,我要说的都说了,你自己明白。你我自幼相交,我做错事,要谋你性命,我该死。我说这些,只是想问你几句话,你我身边,有真兄弟吗?在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可以有真兄弟吗?高太尉铁了心要弄死你,如果你换作是我,是不是也是一样?林冲,如果你真的是好汉,给我来个痛快的。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你自己知道。”

林冲记得自己当时有些糊涂了,不知道是为了泄愤还是来个痛快的,他把陆谦上身衣服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

……

回想过山神庙那一幕,林冲仿佛被雷击了,浑身激灵个不停。他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是那把刀,为什么高俅会害他。一阵阵的愤懑、委屈、窝囊一股脑都喷出来,浑身沸腾了。

我林冲是好汉吗?他一次又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高衙内调戏我老婆,我抓住了他却不敢打,我是好汉吗?

我在陆谦家门外,听见老婆在里面喊叫,我冲过去却不敢进门,我是好汉吗?

我明知都是高衙内作祟却只敢拿刀寻陆谦出气,却不敢禀明太尉寻个公道,我是好汉吗?

我为了自保,执意要休了张氏,任凭其后高衙内欺侮霸占,竟没半点刚强骨气,我还是好汉吗?

初到梁山,王伦让我取投名状,我只挑僻静小道和落单行人,遇到成群结队的就躲起来,我是好汉吗?

晁盖等人敢劫太师的生辰纲,十几个人杀得五百官军,跟他们比,我是好汉吗?

我林冲一直自诩为好汉,但也一直贪恋富贵、心怀侥幸、欺软怕硬,我是好汉吗?

我一直自认为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高俅是小人,王伦是小人,那晁盖等人看着就是识货的明主,我该怎么办?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已经窝囊了半辈子了,我不想再窝囊了,我林冲想当一回好汉!

……

此刻天已明亮,晨光之下梁山泊浩浩荡荡,别有景致,华檐外阴阴柳影,锁窗前细细松声,江山秀气满亭台,该当豪杰来聚会。林冲想明白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扩展阅读 第十九回/第二十回 (选读)


次早天明,只见人报道:“林教头相访。”吴用便对晁盖道:“这人来相探,中俺计了。”七个人慌忙起来迎接,邀请林冲入到客馆里面。

吴用向前称谢道:“夜来重蒙恩赐,拜扰不当。”

林冲道:“小可有失恭敬。虽有奉承之心,奈缘不在其位,望乞恕罪。”

吴学究道:“我等虽是不才,非为草木,岂不见头领错爱之心,顾盼之意,感恩不浅。”

晁盖再三谦让林冲上坐,林冲那里肯,推晁盖上首坐了,林冲便在下首坐定。吴用等六人一带坐下。

晁盖道:“久闻教头大名,不想今日得会。”

林冲道:“小人旧在东京时,与朋友有礼节,不曾有误。虽然今日能够得见尊颜,不得遂平生之愿,特地径来陪话。”

晁盖称谢道:“深感厚意。”

……

林冲道:“承先生高谈,只因小可犯下大罪,投奔柴大官人,非他不留林冲,诚恐负累他不便,自愿上山。不想今日去住无门!非在位次低微,且王伦只心术不定,语言不准,难以相聚。”

吴用道:“王头领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如何心地倒恁窄狭?”

林冲道:“今日山寨,天幸得众多豪杰到此,相扶相助,似锦上添花,如旱苗得雨。此人只怀妒贤嫉能之心,但恐众豪杰势力相压。夜来因见兄长所说众位杀死官兵一节,他便有些不然,就怀不肯相留的模样,以此请众豪杰来关下安歇。”

吴用便道:“既然王头领有这般之心,我等休要待他发付,自投别处去便了。”

林冲道:“众豪杰休生见外之心,林冲自有分晓。小可只恐众豪杰生退去之意,特来早早说知。今日看他如何相待。若这厮语言有理,不似昨日,万事罢论;倘若这厮今朝有半句话参差时,尽在林冲身上。”

晁盖道:“头领如此错爱,俺兄弟皆感厚恩。”

吴用便道:“头领为我弟兄面上,倒教头领与旧弟兄分颜。若是可容即容,不可容时,小生等登时告退。”

林冲道:“先生差矣!古人有言:‘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量这一个泼男女,腌臜畜生,终作何用!众豪杰且请宽心。”

林冲起身别了众人,说道:“少间相会。”众人相送出来,林冲自上山去了。

第二天

晁盖等七人便起身,要下亭子。王伦留道:“且请席终了去。”林冲把桌子只一脚,踢在一边;抢起身来,衣襟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刀来,亮的火杂杂。吴用便把手将髭须一摸,晁盖、刘唐便上亭子来,虚拦住王伦叫道:“不要火并!”吴用一手扯住林冲,便道:“头领不可造次!”公孙胜假意劝道:“休为我等坏了大义。”阮小二便去帮住杜迁,阮小五便帮住宋万,阮小七帮住朱贵,吓得小喽罗们目瞪口呆。

林冲拿住王伦骂道:“你是一个村野穷儒,亏了杜迁得到这里。柴大官人这等资助你,周给盘缠,与你相交,举荐我来,尚且许多推却。今日众豪杰特来相聚,又要发付他下山去。这梁山泊便是你的!你这嫉贤妒能的贼,不杀了,要你何用!你也无大量大才,也做不得山寨之主!”杜迁、宋万、朱贵本待要向前来劝,被这几个紧紧帮着,那里敢动。王伦那时也要寻路走,却被晁盖、刘唐两个拦住。王伦见头势不好,口里叫道:“我的心腹都在那里?”虽有几个身边知心腹的人,本待要来救,见了林冲这般凶猛头势,谁敢向前?林冲即时拿住王伦,又骂了一顿,去心窝里只一刀,胕察地搠倒在亭上。可怜王伦做了多年寨主,今日死在林冲之手。

晁盖见杀了王伦,各掣刀在手。林冲早把王伦首级割下来,提在手里,吓得那杜迁、宋万、朱贵都跪下说道:“愿随哥哥执鞭坠镫!”晁盖等慌忙扶起三人来。吴用就血泊里曳过头把交椅来,便纳林冲坐地,叫道:“如有不伏者,将王伦为例!今日扶林教头为山寨之主。”林冲大叫道:“先生差矣!我今日只为众豪杰义气为重上头,火并了这不仁之贼,实无心要谋此位。今日吴兄却让此第一位与林冲坐,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若欲相逼,宁死而已!弟有片言,不知众位肯依我么?”众人道:“头领所言,谁敢不依?愿闻其言。”

林冲杀了王伦,手拿尖刀,指着众人说道:“据林冲虽系禁军遭配到此,今日为众豪杰至此相聚,争奈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推故不纳,因此火并了这厮,非林冲要图此位。据着我胸襟胆气,焉敢拒敌官军,剪除君侧元凶首恶?今有晁兄,仗义疏财,智勇足备,方今天下人闻其名,无有不伏。我今日以义气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好么?”

众人道:“头领言之极当。”

晁盖道:“不可。自古‘强兵不压主’。晁盖强杀,只是个远来新到的人,安敢便来占上?”

林冲把手向前,将晁盖推在交椅上,叫道:“今日事已到头,请勿推却。若有不从者,将王伦为例。”再三再四,扶晁盖坐了。林冲喝叫众人就于亭前参拜了。一面使小喽罗去大寨里摆下筵席,一面叫人抬过了王伦尸首,一面又着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道德经》第三十三章


你说林冲是好汉吗?欢迎留言讨论。下回我们聊聊水浒传里的第四个悬案,为什么好汉都不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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